灰白色的絨毛地毯映入眼簾,會議室裡大部分的燈還是那麼毫無生氣地熄著,只有老教授頭頂的那盞橙黃色的燈巍巍地亮著。
會議室還是和當天一模一樣的配置,一張長方形的長桌,旁邊井井有條地放了十二張椅子。
但除了剛開張的那一天,金妍正沒見過這會議室裡坐過那麼多人,來來去去也就是五六個。
她、茉雪、林和晨、威廉、泰瑞,偶爾可能會有特備嘉賓。大家都在自己的崗位做事,只有他們五六個人,圍繞著老教授,談著一些糾纏不清的案子。
「金妍正,這裡最聰明的你,會覺得……我做錯了嗎?」金妍正才剛踏進會議室裡,燈還沒來得及開,老教授便問了這麼一句,殺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她對於不開燈的會議室還有點警惕,上次真的是把她嚇到了。她吞了一口口水,先按下燈光電源,才仔細想想該怎麼回他這個嚴肅的問題。
「你們心裡一定是在怪我一直都在執行綏靖政策吧。從溫室被劫後毫無作為開始,你們應該就在懷疑為什麼我一次又一次輕輕帶過吧,只是不敢說而已,是吧……」
金妍正想不到老教授提出來的東西,竟然會這麼剛好跟她在門口想的東西一樣,但她還是不敢妄然提出。
當天中東人作亂的時候,金妍正幾曾以為老教授只是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又鑑於作亂的是在離公寓區可以說是最遠的居住大樓K區附近,所以才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而已。但是,老教授幾天內都沒有獻出肅清逆賊或者把中東人趕出冷凍庫的行為,看來真的是不想理這事。
「怎麼會突然提……這件事?」瘟疫事件之後老教授只是草草編了一個「瘟疫論」,也沒有找她和威廉等人開會,怎麼突然就提起這回事呢?
「記得那天,我在這裡無端大放怒火嗎?那次好像把你們都嚇壞了。」
金妍正連忙點了點頭,想要驗證自己心裡的假設,「那次……不是說給泰瑞聽的?」
「其實啊,你們四個人裡面,撇除一個心術不正的叛徒。應該就數你最聰明的,最明白我在做什麼的。茉雪是有一點點小聰明,但還是沒你那麼穩重……如果可以的話,無論怎樣,都站在我們這邊,幫著泰瑞那個傻小子,可以嗎?」
老教授對著金妍正的推想稱讚了一番,而「心術不正的叛徒」如金妍正所想,應該就是林和晨。
「那叛徒……您打算怎麼處置他?他也算是位高權重,要怎麼連根拔起?」金妍正難掩不安。今天老教授對著她擱下重話,看來是要有所行動了。之前底下幾區出事的時候,老教授遲遲不召開會議,她心中就已經在默默驚異。
果然,要做的還是會做。只是遲了幾天而已。
「有看過手機嗎?在你走過來的時候。」老教授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臉色沈重地問。
「還沒有——有什麼事嗎?是在我走過來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嗎?」金妍正有點好奇,是她在走路的十多分鐘裡面發生了什麼嗎?
老教授把他的手機拋給金妍正,金妍正馬上就看到了冷凍庫的最新消息。
不少人已經在質疑老教授的「瘟疫論」了,紛紛提出當天他們看到的片段。討論越演越烈,已經不是現在刪除訊息就可以解決的事情了。
「我老了。搬進來冷凍庫之後,有點不想理事了。只想和平地過每一天,甚至,為此,我可以做出讓步。但是……他們總是挑戰我做人的底線!」老教授身上總是有一種無窮經驗堆砌出來的殺氣,就算已到耄耋之年,整日與輪椅為伍,也不會隱約露出任何一絲的儒弱之氣。
老教授一心想著中東人就算要做亂,也許都不是在他在世的事情了。
他雖想要千秋萬世,凝聚人類,但終究是敵不過天命。就像是他房間門口的那幅畫,雖畫了雄偉壯觀的巴別塔,書寫了他渺遠的期望和夢想,但始終是縹緲虛無裡的東西,是幻想在泥淖裡面締造一個城堡,是幻想在廢墟裡面綻放曼珠沙華,可遇不可求。
他只想當一個強大的人,當一個別人眼裡的神,就這樣而已。
他是一個自私的人,極自私的人。但他在死去之前,都一定還會仰受著所謂的「千秋盛名」、「萬世流芳」。
到他死後,大家就會發現,他做的東西有多自私。
甚至,自私在他的腦海裡不是一個負面詞,而是一個懂得為自己打算、爭取最多的褒義詞。他不介意欺騙全世界的人,以達到他這個目標。
不過,當然,這份自私只能屬於他一人。服務他的所有屬下都必須聽命於他,盡全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地幫他做事。
「哈立德共和國立國……這是什麼鬼東西,還說要您交出總電源室的所在地?」金妍正緊皺著眉頭,一邊悄悄地觀察老教授的神態變化。
金妍正仔細看了看那照片中的淺黃色的「公告」,字裡行間隱隱透出一些目中無人,不把老教授放在眼裡的傲氣,看來老教授這次是真的被氣到了。
「他們是存心不給我面子!」老教授勃然大怒,但怒吼了一聲之後,突然覺著喉嚨有些乾,乾咳了兩聲,金妍正還馬上把會議桌上的水遞了過去。
會議桌上長期都會放著一杯咖啡或者一瓶樽裝水,這是老教授的習慣,順手拿起便喝,方便得很。
「那我們要怎麼解決?這次一昧刪除訊息的話,不行……不行,應該來不及,可能很多人都已經看過了。」
金妍正又補充道,「林和晨他潛伏在我們身邊這麼久,老教授也沒有辜負過他……他卻這樣背叛了您,搞出這個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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