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澤爾牽著葛萊蒂絲,走在隊伍的前半段,偶爾跟茉雪聊天,幫忙帶著台美混血兒胖子和看著那三個同齡的「三劍俠」有沒有合起來作怪。
那個胖子好像自恃年紀比人大,全程都不理睬主動來搭訕的「三劍俠」。明明四個人都有共同語言,但胖子總故意假裝聽不懂,無視「三劍俠」釋出的好意。
走在最前面的茉雪跟夏洛特,主要負責帶路,茉雪身邊帶著英國小女孩跟韓國兩兄妹,而夏洛特則是帶著兩個韓國小孩。
十五歲的金南鎮哥哥一開始打算牽著七歲的妹妹,但是妹妹長得不高,要踮起腳尖才能摸到哥哥的手,可是踮著踮著就累了,鬆開了牽著哥哥的手。
她直接走到哥哥面前,讓哥哥看著她花裏花俏的裙子,看著她明媚的笑容。
於是,哥哥也放慢了步伐,好讓妹妹一直在自己的視線範圍裡面,不要走遠。
茉雪當時覺得,這對兄妹真的是太有愛了,老教授找他們進來真的是無比正確。
走著走著,一行人終於走到了地下冷凍庫的頂樓——A區天台公園。
天台花園是按照末日前新加坡的濱海灣花園建造,不過當然沒有「正版」那麼大。居住大樓樓頂面積連同擴展出去的地面,大概只有濱海灣花園的一半。
晨光熹微,雲蒸霞蔚,現在才大概十點,孩子們剛上完數學課,正是花園郊遊好時節。
一行人走出通往天台的電梯,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棵棵的擎天樹,上面還吊著一排排太陽能發電的燈泡做裝飾。
那些燈泡在微風的吹拂下,紋風不動。現在也許不是看他們的最好時候,等到晚上,這些燈都亮了起來,每棵樹的穹頂都像是一個個的夜空,繁星點點,炫光點綴。
這個花園還弄了兩個酷似當年濱海灣花園的溫室,也是一個叫「霧林」(Cloud forest),一個叫「花穹」(Flower Dome)。
不過,兩者好像都被大幅縮小,本來六公尺的瀑布變成了三公尺,六層樓高的溫室,只剩四層半左右。植物種類當然也沒當年的花園繁多,不過這個溫室其實是有實際用途的,目的就是盡可能保護仍在地球上生存的動植物物種,以免一千年之後他們變了種、又或者永遠消失。
不過,令人唏噓的是,新·濱海灣花園卻沒了「濱海」這個重要元素。當時老教授幫基地選址的時候,可是在地理位置下過功夫,海拔不能太低,不然萬一冰融化,海平面上升就會開始淹水。最好是盆地,不能有地震、海嘯破壞建築結構。
正正是要求海拔不能低,所以基本上新·濱海灣公園就跟象徵著仲夏的濱海無緣了。
茉雪隱約記得十二歲那年,她拿了張院長的資助去新加坡參加數學比賽,雖然說是比賽,但還是觀光的成分居多。
說起慚愧,那個時候她的專長還算是數學,經常代表學校出去比賽。每次都沒有拿到大獎,不過不知為何每次都能拿個獎狀,然後就糊裡糊塗地晉級了。起初,她不想花這些錢去「旅行」,所以把邀請信壓在床下。
但好像是張院長後來幫忙打掃的時候,偶然發現了那張皺巴巴的邀請信,便主動叫茉雪去參加比賽,順便去外面看看世界。
匈牙利小鎮兩夫婦,本來就沒什麼機會出去看世界,當然是沒有看過正版的。
在場見過正版的就只有夏洛特、茉雪跟那個五、六歲便到處比賽的韓國少年了。
而正版的下場如何?茉雪印象中記得,好像是泡在海水裡,淒涼無比。
茉雪一口氣說了很多當年還沒有末日之前的東西,因為怕他們聽不懂,還故意放慢語速,逐個逐個字讀,結果竟然讀了整整十五分鐘。
聽得那幾個小孩全部滿臉愁容,狂打呵欠,看著茉雪的時候就好像看著自己的殺父仇人,想殺之而後快。
他們小小年紀,竟然就有如此凌厲的眼神。
茉雪見狀也不敢再拖沓,便趕緊開始尋寶比賽。
尋的寶貝沒有其他,只是一些帶入基地的玩具、飾品還有零食。
有幾個絲帶狀的髮夾是專為小女孩們而設的,茉雪讓男生們到時候找到的話,可以跟女生交換。
聽到遊戲開始之後,那幾個孩子瞬間又好像重新充滿電一樣,神采飛揚,活蹦亂跳。
「哥哥,我可以跟他們玩嗎?」妹妹指著不遠處的「三劍俠」,雙手合十般懇求她的哥哥。
「好吧。」哥哥平淡地答道。「千萬不要走丟,被欺負了要跟我說。」
金妹妹聽到這一句,便頭也不回地跑到「三劍俠」的身旁對他們作鬼臉。
夏洛特跟著三劍俠、小妹妹和英國小女孩,而兩夫婦則帶著兩個最小的孩子。茉雪反而閒得沒事,在幾乎空無一人的「花穹」花園裡,漫無目的地徜徉。
那個韓國少年的妹妹又跑去跟別人玩了,又對這些小孩子氣的遊戲沒興趣,於是便主動找了茉雪,打算跟她聊一些一直都在他心底的問題。
「老師,介意我跟妳聊聊天嗎?」他踏著溼滑的石板跑上來,濺起幾攤水花。他接著的眼神像黯淡夜空中的啟明星般堅定,一字一字的說,「趁現在沒有其他孩子。我想知道多一點關於......這裡的事情。」
他問得很有禮貌,害茉雪一時也不知道應該怎樣架起氣勢,拒絕他這個好奇少年。
其實,這是茉雪最害怕聽見的一句話。
她不想讓孩子們知道太多大人世界裡複雜的事情。這不僅是老教授馬克的想法,也是她自己的想法。
老教授想要更好地控制這群民眾,所以不想讓他們知道太多。而她沒有這番意思,但只是覺得這群孩子還沒有到適合面對這些事情的時候。讓他們這麼早就知道自己的家庭已經破碎,又或者國破家亡,這對他們來說不是知情權,而只是殘酷。
茉雪經歷過,所以不想看到他們跟當年的自己一樣痛苦,一生活在那如山的陰影裡。
但茉雪認知到,眼前的這個「孩子」不小了,十五歲,也許他有這個知情權。
而茉雪也在他的態度、眼眸裡看見,他不是一個甘願隨便被擺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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