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鬥軍官 - 第二十三章我與你的岔叉路 (3)

　　女孩子挑選衣服的時間永遠不會嫌長，羅莉塔在服裝店裏左挑右選，選好了布料花紋挑了顏色，還要度身和試身。

　　迪亞歌和貝納德只能坐在旁邊的長凳上等待著。

　　他們都很安靜。

　　迪亞歌看著自己放在大腿上的手背，眼睛卻沒有焦點。

　　貝納德不知道迪亞歌是否在思考，如果換著是他，現在他應該想找個人訴訴苦，揮發心裏那份苦澀；但他知道他這哥哥就是習慣把所有苦痛難受都收心裏，然後像個沒事人般出現大家面前，繼續被挖苦取笑，同時繼續為理想擔當那份重擔。

　　貝納德深深嘆了口氣。

　　迪亞歌略略側面，而且還帶著淡淡微笑，說：「怎麼了？等待女孩子買東西很無聊嗎？」

　　「…哥哥，你…真的沒事吧？」

　　「呀…」迪亞歌抬頭望著屋頂天花。「貝納德，我又失敗了，又再一次無法狠下心…」

　　他不記掛自己的痛苦，卻只想著為羅莉塔好；貝納德為他這樣忽視自己而有點生氣。「哎呀！哥哥，一定要這樣嗎？為什麼不可以在一起？這樣你也痛苦，姐姐她也痛苦呀！」

　　「我知道她難受…不過時間會將痛苦沖淡。只要她還活著，將來她還是能愛上別人，還是有機會得到幸福。在我身邊，若我事敗，說不定她會遭我連累丟了性命。即使沒遭軍隊識破，也不代表我必會安然無恙。像上次堤壩的事，只是因為一點點運氣，不然我可能已經…我能把她留在我身邊，然後毀了她的下半生嗎？」

　　「這…這…或許最後你會沒事呢…」

　　「我可以拿自己的性命作賭注，但不會是她的，哪怕只是萬份之一的機會會輸…」

　　「但是這樣，你不是很痛苦嗎？」

　　「我不痛苦啦！」他面上仍是那份淡然的笑容。「而且，我甘願。」

　　「哥哥…」

　　貝納德只能沉默。

　　「怎樣？好看嗎？」穿著禮服裙子的樣式，羅莉塔從試身室走出來，找他們問意見。

　　「這顏色很少見呢，淡紫色的，布料也是一流，不錯啊！」

　　「這些不用你說我也知道！」羅莉塔給迪亞歌一個斜眼。「我是問你這裙子我穿起來搭不搭配，好不好看！」

　　「好看，當然好看！」

　　「那好吧！老闆，就按這樣式去造吧！」

　　「好哩，沒問題。」

　　「迪亞歌，謝謝你送我一套新裙子啦。」

　　「不客氣！應該的。」

　　服裝店老闆把記標尺寸用的小針簪好，便對羅莉塔說：「好了，可以到裏面把裙子換下來。小心別被小針刺到啊！」

　　「好。」她回過頭來。「喲，你們再等等我啊！」

　　「沒問題、沒問題。」

　　羅莉塔走向更衣間。

　　更衣間後面此時走出另一個人，引起了迪亞歌和貝納德的注意，因為那是一張東方人的面孔。那位東方人走向老闆，接過記錄好的裙子尺碼，又轉頭走回工作室裏。

　　老闆看著二人既驚訝又好奇的表情，便走過來向他們解釋：「他是我們這裏新聘的縫紉師傅，叫八方。」

　　「八方？很少見的名字啊！」

　　「他說他來自日本。應該是個精於手藝的民族吧！所以八方的手藝真是又快又好呀！他是軍隊介紹來的。這次軍隊倒做了件好事！」

　　「軍隊…？」

　　迪亞歌和貝納德互看一眼。

　　大家都能猜出彼此的心思。

　　他們，有了追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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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親耳聽見的！」貝納德手舞足蹈。

　　迪亞歌皺著眉頭，說：「不是叫你去監視他，有什麼異動馬上回來通知我嗎？怎麼你還跟蹤他去密會的現場了！」

　　「放心嘛，我很小心沒讓他們發現我啦！」

　　「我不是說這個。你總是這麼妄顧危險，下次我就不拜託你去打探消息了。」雖然他知道即使他不提出要求，貝納德還是會自作主張私自展開調查。

　　「哎呀！當時哪有時間回來告訴你了？一來一回，密會都結束了。我也沒有妄顧安全啦！全程我都保持著安全的距離，所以才無法完全聽到他們的對話嘛！我正懊惱呢！」

　　「按你剛才所說，那個叫八方的裁縫是遇上船難時被雷蒙救起，為了報恩，所以答應對付梭羅，而雷蒙就答應事成後安排船隻送他回他的國家。」

　　貝納德點頭：「所以我認為八方很有可能就是那個搶匪，他的目的就正如我們之前猜想。」

　　「唔…」迪亞歌手托下巴，而手則枕在書桌上翻開的書上。

　　貝納德繼續他的手舞足蹈，說：「哥哥，現在可不是慢慢想的時候了！對方會使魔術呢，再不想出應對的方法，梭羅可是會被殺掉的！」

　　「貝納德，你知道日本是在哪裏嗎？」

　　「日本？呀…」

　　把手中的書本推向貝納德，手指引貝納德的目光來到書上的地圖上。「你看，這裏是我們所在的加利福尼亞。」手指往右邊劃過美洲大陸，越過一大片海洋，穿過歐洲地中海，跨過沙漠，經過了神秘的中亞與東亞，在偌大的亞洲版圖旁邊，落在一個孤獨的島嶼上。「而這裏，才是日本。」

　　「嘩！原來他是從這麼遙遠的海的那邊過來的！這趟路程到底要花多少時間？」貝納德目不轉睛的瞪著那幅地圖。「可是，那跟對付他的辦法又有什麼關係？」

　　「離開自己的國家，落難在陌生的地方，回去的這趟路並不易辦，就是路費就已經是一筆可觀的金額。即使有錢，也不一定有門路。很可能八方他的家人都在日本，要是這樣，他一定想儘快回去和他們團聚。相反地，他與梭羅非親非故，雷蒙卻救過他性命，如果雷蒙以安排他回家作為獎賞，要他對付梭羅，他無法拒絕也是可以理解的。換著我是他，說不定也會和雷蒙合作。」

　　「你是想說，他不是壞人囉？」

　　「有時候，一個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不是非黑即白的判斷。有很多人做壞事，背後有著總總原因，並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可恨。」

　　「做壞事就是不對嘛！哪有不可恨的？！再說，他是想要殺梭羅啊！難道你要坐著等那不可恨的壞人來殺了？我們一定要想想怎麼辦啊？」

　　「嗯…我現在就在想啦！」

　　「…哥哥！你就不能著急點嗎？真是的，看得我都急瘋了。」

　　「你也不必這麼焦急嘛！八方現在還不知道梭羅真正的身份，只要梭羅不出現，他的暗殺計劃就不會成功了。」

　　貝納德趴倒書桌上。「這是什麼辦法了？！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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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在農場裏採了鮮花，羅莉塔挽著一藍盛開正茂的小黃花，慢慢走回普里多大宅。

　　午餐後才到農場裏去，現在下午已經過了一半。這兩天，她都努力讓自己裝作很起勁的樣子，實際上，她知道自己心裏一口悶氣怎麼也無法發洩出來。

　　不是跟自己說好要原諒他嗎？不是立定決心不管別人的嘲諷取笑嗎？那麼，為什麼就是覺得有些東西還是無法放下？到底是什麼？

　　路旁，突然繃出一個人影。

　　「嘩！」

　　「哇！」羅莉塔嚇了一跳，手中的籃子被拋起。那人影敏捷的接過空中的籃子，笑嘻嘻的看著她。

　　「貝納德，你在搞什麼鬼？」她不滿的瞪著面前的孩子。

　　「我看你不太精神，就跟你開個玩笑嘛！」貝納德吐吐舌頭。

　　「可是我覺得這樣一點都不好笑！」

　　「是嗎？那我跟你道歉囉。作為賠罪，我幫你把籃子提回去吧！」他開步陪著羅莉塔走。

　　「怎麼了？你很閒嗎？怎麼一個人溜過來了？」

　　「來看看你嘛！姐姐不歡迎我嗎？」

　　「不是啦…」她低下頭。「迪亞歌呢？為什麼他不跟你一起來？」

　　「啊，他嘛…他嘛…你知道啦，瑪利亞總是盯著他不放，他都在農莊裏忙…」

　　「別為他掩飾了！他根本就是閒在家裏也不來找我，對不對？」

　　「不！是我自己要來，我也沒有告訴他，所以他才沒有跟過來。」

　　「不需要找藉口…我知道他不會掛念我，不會…想見我…」她側過頭去，看著路旁小溝裏暢游的小魚群。

　　「姐姐…」果然沒猜錯，姐姐還是無法釋懷，而哥哥卻沒有打算進一步補救這關係，這道裂縫任由它的話，會把一切破壞到什麼程度？哥哥他分明就是想要這個結局，可是我不能坐視不理，我可沒哥哥的長遠視野，也不管對往後的影響，我只是單純的不想看見我最親近的兩個人難過。「不要這樣嘛，姐姐，你難過，哥哥也會難過的。」

　　「是嗎？我卻覺得貝納德你比他都來得關心我，你還知道我難過，他呢……」羅莉塔抬眼對貝納德笑了笑。這笑容在貝納德眼裏，卻怎麼也看不出笑意。「謝謝你了，貝納德，但有些事情，不是你為他說幾句就會改變的，我知道…」

　　姐姐一定是以為哥哥心裏不重視她，甚至根本不曾愛上她，她是要放棄了嗎？不是的，姐姐，不是這樣的，哥哥是用生命來愛著你的，為了你，他犧牲自己的幸福也在所不惜。可是他不可以告訴你，我也不可以説…

　　「哥哥陪著我長大，他能夠很了解我。姐姐你和哥哥也是一起長大的，所以我相信哥哥也很了解你。那麼，姐姐你也很了解哥哥吧？」

　　「？」

　　「哥哥是個很會為人設想的人，甚至經常因此而忘了自己。」貝納德抬頭望著天空的白雲。「姐姐你愛恨分明，大家都知道。如果要你違反你心裏的原則而活，你一定會很難受吧？可是為了哥哥，說不定你會容忍自己這麼做，即使違反原則的心理煎熬讓你多難過。」

　　「你…」羅莉塔沒有反駁。她確實是飽受兩邊煎熬。

　　「連我都知道的事，哥哥會不知道嗎？沒有辦法成為你心目中理想的男人，卻要你委屈自己來遷就他，就是稍稍關心身邊人感受的人都不可能若無其事，何況是你我所了解的哥哥？可是害怕就是害怕、懦弱就是懦弱，明明是知道的，卻不是自己能力範圍可以改變的事。難道你可以說不流汗就不流汗、不心跳就不心跳嗎？被其他人取笑，哥哥都不在乎啦，唯獨面對你，這種無能為力又改變不了的情況，讓他只能卻步啦。」

　　「……」她沉默。面部的表情卻有點放鬆了。

　　看來有點效用呢！雖然說的不是事實的全部，不過重點的意思都是真確的，只要對結果有幫助，不妨再加點力度。貝納德心裏想。

　　「哥哥也是人啦，如果每天都被抱怨、被輕視、不被欣賞，尤其是自己喜歡的人都只會在自己面前稱讚別人，任何人都會灰心喪志吧？」

　　「我真的讓他這麼受傷嗎…」

　　「嗯！但哥哥絕不會告訴你，他情願在這樣的情況下，讓自己遠離你，他可能認為這麼做，對你對他自己都是最好的。」

　　「他是這麼想的嗎？」她發覺自己真的從沒想過他可能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相信會！所以，不要苛責哥哥，也不要放棄哥哥，好嗎？姐姐。」

　　「…」她沉默。

　　貝納德知道沉默，不是因為她在懷疑，反而是因為她已經心軟了。

　　他讓靜默蔓延。

　　直至她略再次抬頰，他看到她面上回復平日的亮麗，嬌叱一聲：「哎呀，誰說我跟他有什麼了？那個笨蛋迪亞歌！」她快步走前他一段路，避開他嘲弄的笑容。

　　這時，前面一輛單驥馬車高速向他們駛近。羅莉塔以為是發生有什麼急事，正要上前迎向馬車，卻在馬車靠近身前時，發現它沒有停下來的意欲，直挺挺的衝向二人。

　　「嘩！」

　　羅莉塔和貝納德慌忙向左右避開，跌坐地上。已經越過二人的馬車卻急速停下來。貝納德看到馬車尾上的車門被打開，一個黑布蒙著嘴臉的人跳下馬車，右手舉起一抖，三道銀光閃出。當貝納德看到那銀光的去向，他知道對方的目標不是自己，而是…

　　「姐姐，小心！」

　　羅莉塔才剛站起來，就聽見貝納德的呼喊，同時看到銀光朝自己迎面而來。

　　是三根釘子。

　　頭頂的太陽在地上造成的影子，被這三顆釘子釘住了。眼見蒙面人向自己一步步走近，羅莉塔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再次無法動彈。

　　已經快到伸手可及的距離。

　　一根木頭飛撲向蒙面人，蒙面人側身閃開。第二根木頭又飛來。聽見那邊剛才與少女同行的小孩正用力大叫：「你這壞人，快住手！看我擲斃你！」孩子隨手撿起地上能撿的東西，都往蒙面人身上丟去。

　　然後，路邊的田地裏傳來鼎沸的人聲；原來是田地裏的工人聽見呼喊，看到狀況，紛紛拿著鋤頭朝這邊衝過來。

　　「大膽狂徒！」

　　「放開我家小姐！否則不放過你！」

　　「衝！」

　　看見洶湧的人群，蒙面人沒有猶豫，三步作兩步，便跳回馬車上，鞭策馬臋，馬車飛快消失眾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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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我與你的岔叉路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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