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鬥軍官 - 第二十三章我與你的岔叉路 (4)

　　「我說呀，羅莉塔，你這幾天就乖乖留在家裏，別到處亂跑了！」

　　「是啊，你媽媽說得對。很明顯，那個劫匪的目標正是你啦！說不定他是想做擄人勒索的勾當啦！」

　　羅莉塔托著頭，看著慌張得在大廳裏踱步轉圈的父母，暗暗嘆了口氣。

　　「不行，還是得找軍隊來保護我們羅莉塔才行！老爺，你就去一趟軍部嘛！」

　　「沒用的！」坐在羅莉塔身邊的貝納德開口。「說不定軍隊還跟這搶匪串通好的。你去找軍隊幫忙，是自己將老鼠抓進糧倉裏。」路上的突發事件發生後，確定羅莉塔沒大礙，貝納德立刻回去將一切通知迪亞歌。他看到迪亞歌的表情很嚴肅，卻一言不發，也沒說會怎麼處理，他心裏著急，便決定代迪亞歌守在羅莉塔身邊。黃昏時分他就跑來，現在已經入黑。

　　「那怎麼辦才好？」夫婦二人一同望向貝納德。

　　「不出去不就好了嗎？」

　　「也是…」卡洛斯點頭。

　　卡塔琳娜卻搖頭：「也不知道那個搶匪會不會闖進來作案啦！真讓人擔心。」

　　「放心吧！我們已經加強了大宅的護衛，他不敢跑進來的！」卡洛斯生性樂觀，總會把未發生的事往好的方向想。

　　「是啊，夫人，那只是偷雞摸狗的小偷，不敢如此猖狂的。」貝納德也點頭。

　　「但願如此。對了，貝納德你怎麼會在這裏？」

　　「畢竟我當時也在場，情勢真嚇人嘛！所以我來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

　　「你有心了，貝納德。」

　　「我看我今天就留在這裏守衛姐姐好了。」

　　「哦？這…」

　　「不需要為我準備房間什麼的，我睡在姐姐房間門外就好了，有什麼事可以確保第一時間通知救援嘛！」

　　「啊，那謝謝你了，貝納德。想不到你年紀小小，還挺會助人的嘛！」卡洛斯豎起姆指。

　　貝納德不好意思的搔搔後頸：「叔叔你過獎了。」

　　瞄了瞄女兒未展歡顏的面，卡塔琳娜忍不住向丈夫抱怨：「什麼情勢嚇人啦！小孩子還懂得來關心羅莉塔，應該來的卻就是沒有來。」

　　「什麼來的沒來？說話沒頭沒尾的。」

　　「這麼說你還不懂？是迪亞歌呀！發生這樣的事情，怎麼都不曉得來慰問一下我們羅莉塔！」

　　卡洛斯偷望女兒一眼，後者面色更是一沉，他馬上把妻子拉開。「明知道女兒在意，你就別再加鹽添醋了。氣氛已經不那麼好了，你就不能說些輕鬆的話嗎？」

　　「哎呀，我這話有說錯嗎？上次丟下我們羅莉塔自己逃跑不說了，這次連人都不見，分明是害怕得不敢來了。我的天哪，這麼沒出色的男人！」

　　「呯！」是雙手擊拍木桌的聲音。

　　夫妻二人戰戰兢兢的轉過頭來看向一直沉默的女兒。只見她站了起來，雙手仍然留在木桌面上，頭低著，看不見表情，卻見她的肩膀在微微抖動。

　　她的聲音也有點顫動，但她努力讓它聽上去和平常一般：「我累了，我要去睡了！」不等他們回應，她走向大廳門口。

　　打開門，正要走出大廳，卻有人焦急的衝進來。是女傭安琪。她一把捉住羅莉塔。

　　「大…大事不妙！小姐，大事不妙了！」

　　「安琪，怎麼了？是劫匪出現了嗎？」卡塔琳娜稍稍用力捏住了丈夫的手臂。

　　安琪用力搖頭：「不…不…剛才在外面聽見消息傳來，維格少爺在從維格莊園前來這裏的路上，馬車失事翻到河裏去，維格少爺還受了重傷…喲！小姐…小姐…」

　　羅莉塔才剛聽見迪亞歌受了重傷，便撇開安琪的手，自個衝出大廳。

　　「羅莉塔！你去哪？喂！羅莉塔！」

　　大夥追出去，來到門口已經見到羅莉塔跳上一台馬車，揮鞭開行。

　　「羅莉塔，等等，你不能一個人出去呀！很危險呀！羅莉塔！」卡塔琳娜大喊。

　　馬車並沒有為此停留，一眨眼已經衝出了普里多莊園。

　　卡洛斯朝守衛的工人叫道：「哎呀！你們快去追呀！快呀！」

　　於是幾個工人跳上旁邊另一台馬車，追出普里多莊園。覺得事情古怪的貝納德也在馬車上。迪亞歌翻車受了重傷，對於一個馭馬高手來說，那是不可能的事吧！那麼，這怎麼看都像是個圈套。他一方面非常擔心羅莉塔的安全，另一方面又為迪亞歌慶幸，因為他在羅莉塔心中的地位確實誰都低估了。

　　貝納德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

　　羅莉塔駕馭馬車的技術，也是普里多莊園裏無出其右，加上只坐一個女孩子的馬車自然跑得比坐了一幫男人的馬車跑得快多了，只消片刻，羅莉塔的馬車已經遠遠拋離追趕她的馬車，並且失去她的踪影。

　　在漆黑的小路上奔馳，羅莉塔似乎忘記了應有的恐懼感，因為此刻她心裏只記掛住一個人，只想盡快看到他。

　　前路好像出現什麼東西，然後拉車的馬突然受驚，前蹄躍起，馬車亦因此停了下來。

　　從一片震盪中回復過來的羅莉塔，再睜開眼，就看見一張面已經靠得很近，那雙深黑眼珠的眼睛彷彿就在眼前。還來不及尖叫，她看到兩人對視的雙眼之間昇起一隻手指，同時，耳邊響起無法聽懂的音節，低沉而重復。

　　眼皮變得很沉重…

　　為什麼會這樣？

　　我不能睡…我要去找…迪亞歌…我…

　　羅莉塔敵不過催眠般的咒語，最終跌坐在馬車的駕駛座上昏睡過去。

　　她身前的黑衣人放下手，上前準備將她抱起擄走。

　　在觸及羅莉塔之前，黑衣人突然退開。

　　一聲皮鞭擊打地上的清脆聲音響起。

　　抬頭，黑色的披風在樹梢透下的月光下飄盪著，頭頂上的黑色闊邊帽遮住了半張面，但是看見這景象的人，都知道來者何人。

　　「梭羅，我就知道你會來。不過比我預期快了點！」黑衣人舉起右手，指縫間現出三口利釘。不等梭羅答話，利釘已經凌厲的朝梭羅的影子襲去。

　　梭羅沒有退開，也沒有動作。

　　釘子確實釘住了梭羅的影子。

　　如果不是蒙著面，就可以看見黑衣忍者繃緊的面容略為放鬆。

　　他從袖裏伸出短刀，準備向已遭箝制的對手送上迎面的致命一擊。

　　可是，他走前一步，卻不得不大退兩步。

　　足前釘著的是三根並不陌生的釘子。

　　他雙目微瞪。他的釘影術從來未見失手，他不能相信眼前已經被他釘住影子的敵人還能揮動長鞭捲起地上釘子向他還擊。是驚訝，但作戰的本能讓他立刻採取行動，向前躍起，以極快的身姿衝向梭羅。

　　飄移不定的身影，加上隨時刺出的短刀，在黑暗中是致命的來源。梭羅沒有摧前，眼睛也沒有去看身前飄忽的人影，他只憑對鐵器直覺的感知，揮動手上的長鞭。

　　長鞭擊落兩把小刀，同時捲住了黑衣忍者的右腿，一拉，忍者落在地上。梭羅快速捲起落地小刀，交給右手，接著逼近跌坐地上的忍者，小刀直指他的咽喉。

　　「八方先生，請你停手吧！」

　　「梭羅，你…」

　　「八方先生，我知道你無意傷害無辜，所以你若答應收手，我也可以放過你。」

　　「你…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八方垂下雙手。

　　梭羅也放下短刀。「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相信了不該相信的人，不單借你的手危害無辜，更讓你自己徒勞無功。」

　　「你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是司令官指示你前來的。不管他向你承諾過什麼，你為了要引我出來，其實你隨便用任何方法都可以，可是你卻選擇了用催眠術，沒有傷殺任何一人。」

　　「你怎麼會知道的？」

　　「因為了解你的敵人才能無往不利。我們相遇過一次，我特意研究過忍者的招數。你用的是釘影術，是一種催眠術，亦即是一種心理暗示法。要破解心理暗示的方法不少，作為忍術專家的你應該知道。所以你的釘影術對我無效的，不管再試多少次。」

　　「連這個都知道，我只能心服口服。」忍者拉下蒙面布，果然就是服裝店的裁縫八方先生。「隨便你處置吧！」

　　「八方先生，我知道你並不想殺人，所以我亦無意傷你。」

　　「你…」

　　「聽說日本人是個受恩必報的民族，你受過雷蒙司令官的救助想要回報他，並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即使如此，恃強凌弱、犧牲無辜的不義之事，只要是稍有良知的人也無法安然而為吧？」

　　八方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握緊拳頭。

　　「雷蒙是不是還答應了你其他事情？」

　　「…只要收拾你，司令官會為我安排軍船，送我繞道巴拿馬，在那裡轉上商船，經大西洋繞過北非返回亞洲去。全程他們已經替我安排好，三個月時間就能回到日本。」

　　「這趟路不容易呢！」梭羅收起長鞭。「不過請聽我一聲勸告。評論司令官的為人，或者是否有害於這裏的民眾，對你這個外國人來說並無意義。但倘若相信雷蒙會遵守承諾將你送回日本，只怕你會失望。」

　　「？」

　　「上加利福尼亞的遠洋軍艦歸西班牙海軍統轄，即使是總督亦需要國王手令才能調度，司令官根本無權動用。駐殖民地的軍隊確是配有船隻，但一般只能作近岸巡邏之用，航力根本到不了巴拿馬。這些都不是秘密，隨便問街上一個居民都能告訴你，偏偏你從外地來，雷蒙就是看準你對這些都沒觀念。」

　　「他為什麼要騙我？他沒必要欺騙我，當初他在海裏不要救我就是了…」

　　「我不知道他當初救你是出於真心還是隨手的，但他後來看上的是你的忍術。可以不費分文而得到如此優秀的殺手，絕對是雷蒙自以為傲的手段。倘若你成功鏟除我，他說不定會再哄騙你多替他擺平幾個敵對，反正你的生死他並不關心。死了他不會覺得可惜，死不了的話，到了再無可拖延的時候，他就會利用你的信任和軍隊的手送你往死路一程。」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理由很簡單；因為我要解決你，剛才就可以下手，不必大費周章跟你解釋。我不想看見你思念故鄉之情被司令官利用。」

　　八方低下頭，早對雷蒙的為人有所聽聞，他其實早就懷疑雷蒙安排他回日本這趟行程的可能性，可是……「即使司令官不會兌現他的承諾，我也會為他服務，這是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果然是個寧願丟掉性命也不可忘恩負義的人。梭羅點頭，說：「是的，你欠他一條性命的恩惠，為他前來對付我，剛才若我沒有罷手，你這條性命就已經沒了，算是把性命還給他了。因為我住手，又還你一條性命，所以現在你的性命是我的了。」

　　「這…」根據他自己報恩的邏輯，他確實無法反駁梭羅的話。「那麼，你想要怎麼處置我？」

　　「性命既然是我的，就只能聽從我的安排。為我在三艘商船上打工賺錢吧。一艘是明晚出發，由聖德斯科南下至墨西哥，再折返西班牙。到達西班牙大約十天後，登上另一艘開往印度的船。在印度接續在一艘循著亞洲南岸巡遊的貨船，直至到達極東一個叫作日本的小島，你我便各不拖欠。」

　　「你…你……為什麼？」

　　「你就當我不願看見雷蒙得逞吧。」梭羅走近八方，在他手心上放下屬於他的那把小刃。「將心比心，找不到回家的路的那份迷惘和無助，我能理解。可以簡單解決的問題，何必弄得太複雜。為了回到家鄉，我知道你會選擇相信我吧？」

　　「我…可以嗎？」

　　「當然。如果你想要報答我，就在登船離開前這段時間繼續你在服裝店的工作吧！你做洋裝的巧手，能夠解決一個麻煩；畢竟這裏確實有一位很囉嗦的小姐呢！」梭羅的目光瞄了瞄那邊馬車駕駛座上熟睡的女孩。

　　「啊…」八方會意過來。「沒問題。」他的面上有了笑容。

　　遠處，馬蹄和車輪的聲音傳來；大概是追蹤羅莉塔而來的護衞。

　　「八方先生，該撤了。」

　　「嗯。」

　　忍者的黑影閃進了旁邊樹叢的陰影裏，彷彿沒有出現過。

　　「小姐！」

　　果然是搭載著普里多家的護衛的馬車。馬車上的眾人看到站在羅莉塔馬車前的梭羅和地上凌亂的打鬥痕跡，一把驚慌，隨即又一陣寬慰；因為消失的敵人證明羅莉塔小姐已經安全。

　　「羅莉塔姐姐。」貝納德跳下馬車，衝到羅莉塔身邊察看她的情況。

　　「她沒事的。只是受到催眠暗示陷入昏睡而已，過會兒就會醒過來。」梭羅沒有走近。

　　「嗯。」貝納德則把羅莉塔扶正，讓她倚在廂壁上。

　　「那麼，羅莉塔就交給你們了。」

　　白馬從樹叢裏走出來，接過牠的主人，遠離這已經平靜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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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我與你的岔叉路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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