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告訴你不是，你能信嗎？」嵐語氣平靜地反問我道。
我聽後，頓時啞口無言。他說的確實是事實。我內心裡雖然很想知道真相，但事實上不論他說什麼，我也是無法完全相信的。既然連基本的信任也無法做到，那他回答與否，回答了什麼，其實都不重要了。
可即便在理性的層面上我知道這個道理，但在情感上我還是想要問個明白。不論是與否，我都想要他給我一個解釋。所以我咬了咬牙，堅持追問他道：「那樂呢？」
「他幹了什麼，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嵐用更加不屑的語氣回道。
我搖了搖頭，有點咬牙切齒地問：「不，我是問你為什麼要讓我去殺死樂？」
嵐聽後，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繼續和我繞起了圈子，「告訴你原因也不是不行，但這得等到你把他殺了以後。」
嵐的態度明擺著告訴我他有事情瞞著我，而偏偏這個時候我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謊言和秘密。我被騙的次數已經夠多了，我可不想一直當那個被蒙在鼓裏的人。
我已經被憤怒的情緒沖昏了頭，一心只想著要強迫嵐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我激動地緊攥住雙拳，語氣也變得前所未有的冰冷，「不行！你現在就得告訴我原因！」
嵐隨意地瞄了我一眼，把我的表情和手上細微的動作盡收眼底，但他卻完全不為所動，只淡淡地說了三個字，「不然呢？」
我被他給氣瘋了，但還是不得不繼續和他周旋下去。我死死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道：「不然我將無法信任你。」
嵐聽後，嗤笑了一聲，嘲諷地道：「你信不信任我，又關我什麼事呢？」
嵐此話的意思就是拒絕對我透露任何資訊，而我卻一點也奈何他不得。除非動用更加強硬的手段逼他吐露真相，否則他不可能主動說出半個字。但我顯然不能拿他怎麼樣，所以談話至此便無法再繼續下去了。
沉默再次在二人之間蔓延，屋子裏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我們兩各自佔據了屋子的一個角落，連空氣也似乎被分隔開了。
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比之前那次還要長。嵐的隱瞞註定了我們雙方將無法交予信任。但是無法信任可不代表不用合作，這只是代表雙方得在合作的同時相互戒備。其實我們倆的處境都十分尷尬，說好聽點，我們就是同是天涯淪落人，說不好聽的，我們就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不合作就沒有出路。可以說外部的困境壓垮了一切的內部矛盾。這個道理，嵐比我更明白，不然他就不會讓我去幫他殺死樂了。強大如嵐也擺脫不了人多力量大這個真理，我就更不行了。如果想要在這裡活命，和他合作幾乎是無可避免的。
最終還是我開口打破了沉默，長時間的寂靜已經讓我徹底冷靜下來。我嘆了一口氣，神色凝重地對嵐說道：「有另一件事，我必須和你談談。」我明白他想知道他的肩膀到底為何會受傷，但比起這個，我認為有關於凌鬯和龔一勇的事情更為重要，因此不得不更改一下優先次序。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我便把他們告訴我的事情巨細無遺地轉述給了嵐，包括我們已死的事實，包括這個世界的真相，包括失格者的存在，當然也包括了他們設局陷害我的事情。當這一切從自己口中說出來的時候，我依舊覺得神乎其神，簡直令人難以置信。但是我把他那套理論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後，我也沒發現任何一個邏輯漏洞。我雖無法證明他說的就是真的，卻也無法推翻這一切。他說的那些雖然荒誕無比，但我現在所經歷的事情同樣無法用常理去解釋。
我一邊敘述，一邊仔細的觀察嵐的反應，可是他的表情由始至終都是淡淡的，我壓根兒猜不透他的心思。
終於，我把事情交代清楚後，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詢問嵐的意見，「你認為他們所說的一切孰真孰假？我們真的死了嗎？這裡難不成真的是死後的世界？」
嵐卻用一種極度理性，幾乎是毫無感情的方式答道：「從目前的證據推測，他們說的大概率是真的，或者說他們給的資訊中大部份是正確的，至於細節部份，他們說的也不是特別仔細，真確性有待考證。」
「⋯⋯」我萬萬沒想到他的反應居然會如此平靜，張著嘴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想當初我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簡直就像是生吞了三隻活蒼蠅一樣，心緒久久也不能平復下來。我估計嵐的接受能力會比我高，反應大概也沒有那麼激烈，但是恐懼和驚訝總歸還是有的，而不是像現在一樣連一點細微的情緒波動也不存在。老實說他此刻這古井無波的神情，反而讓我感到有點毛骨悚然。
我愣了一陣子，才顫抖著聲音問：「你⋯⋯你為什麼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當我得知自己已經死亡後，便有了這個猜想。我不認為死而復生是一件這麼輕易就能辦到的事情。既然不是活過來，那這裡就只可能是死後的世界了。」嵐輕描淡寫地答道。
我不由驚得瞪圓了雙眼，脫口而出地問：「那你怎麼不早說？」
接著，嵐便說出了一個令我吐血的答案，「這麼簡單的道理，我怎麼知道你不知道？」
我忍不住在心裡把他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你小子猜到了又不說，這不存心要讓我被蒙在鼓裡嗎？
切，我好歹也救了你一命，你不拜個謝，也給我放尊重點！我一氣之下，便將他發了瘋似的繞著房間轉圈，以及拿刀捅自己的事情描述了一遍。「要不是我，你現在屍體都涼了！」我正氣澟然地在最後補充道。
我原本說這番話是有意要讓他難堪的，但嵐聽了卻仍然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閉上雙眼，自顧自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對他這若無其事的態度恨得牙癢癢，卻也無可奈何。我心想果然人無恥便無敵。
算了，我早該意識到他的腦迴路跟我是不一樣的，指望他的反應會跟正常人一樣是我的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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