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腦袋彷彿被掏空了一般,變成空白一片。這怎麼可能?我第一個反應就是想要否定嵐的推測,然而轉念一想,卻又發現他所說的都是事實。樂他們三人在藥物的影響下應該和我們一樣,陷在了自己的臆想之中才對啊!他們潛意識里的東西或許跟我們不盡相同,未必會出現鬼打牆的幻覺,但是在那些致幻植物的影響下他們必然會出現別的狀況。而不應該像現在一樣,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他們三人無比正常的表現,恰恰就是最不正常的事情!
既然他們沒出現幻覺,那就說明他們的護身符中並沒藏有毒藥,那他們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他們是村民刻意安排在我們身邊的人。打從一開始,他們就在我們面前演戲,不論是失憶,還是面對村民時表現出來的陌生都是裝出來的,全都只是為了騙取我和嵐的信任。想到姐,我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心臟也彷彿停止了跳動。難以用言語表達的震驚和三番五次被欺騙的憤怒混雜在了一起,一時間我也分不清我到底是震驚多一點,還是生氣多一點。
這宛如重演了在幻覺中發生的事情,不過這一次卻是真實的。同時我也明白了為何當時我會出現那樣的幻覺,那是因為嵐他老早就懷疑上樂他們三人了。嵐願意回來找樂他們,大概也只是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其實仔細回想,他們的行為確實有點問題,特別是當我們遇上分岔路後,嵐指出了村莊的異常,他們一個個便開始胡扯。什麼刻下記號,什麼鬼打牆,什麼樹林里沒有聲音,這些全都是他們三個提出來的。當時不覺得有什麼,現在想起來才發覺他們就是想要混淆視聽,誤導我們往錯誤的方向想。
一下子接受了這麼大量的信息,我感覺我的神經幾近崩潰。我怔怔地望著嵐,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為什麼?」我有些艱難地開口問,喉嚨里彷彿卡著一團頭發般難受,「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們到底想怎樣?為什麼要針對我們?」
嵐坦然地搖了搖頭,臉色不太好地說:」不知道,不過我開始認為村民要的並不是我們的命。如果他們的目的只是為了報復我們,想把我們折磨致死,方法多的是,何必如此?」嵐一手支著下巴,認真地思考起來,「我感覺他們似乎是想從我們身上得到什麼別的東西,或者是想透過我們做些什麼事情已達到他們想要的目的。」
嵐說得十分模糊,我一開始也是聽得一頭霧水,但仔細琢磨了一番後,我便感到了一陣毛骨悚然。我現在失去了所有記憶,可以說除了這條命以外,什麼也沒有,他們還可以從我身上拿走什麼?他們還想對我們做什麼?
直覺告訴我,那個答案不會是我樂意看到的。人類最大的恐懼不是別的,而是未知。正是因為這種未知使我突然陷入到了極度的恐慌之中。我不可抑止地感到全身發涼,就像有一股涼氣從地底直鑽進我的腳底,然後侵入到了脊椎中的每根神經似的。我咬著下唇,喃喃低語道:「對不起,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應該執意要來找他們的。」說著說著,我突然靈光一閃,激動地提議道:「要不我們趁著他們三個都在睡覺,現在立刻離開這里!」
嵐卻挑了挑眉,提高語調說:「你在說什麼?在沒弄清楚真相前,我們怎麼可以離開這里?」
我詫異地張大了嘴巴,「你來找他們的目的從來都不是要救他們,而是要尋找真相?」
「不然你以為呢?」嵐說道。
「可是⋯⋯」
嵐目光陰冷地註視著我,斬釘截鐵地說:「沒什麼可是的,我必須要知道他們背後的目的。」
「這個重要嗎?反正我們只要離開了這個鬼地方,他們能做的就相當有限。」我鼓起勇氣,直視著那雙散發寒意的眼睛。
嵐緊捏著拳頭,眼神變得愈發狠戾,「我們失憶的事和他們脫不開乾系。我一定要拿回屬於我自己的記憶。」
「為了記憶連性命也可以不要嗎⋯⋯」我還沒說完,嵐便轉身走回去營地。
「我沒有阻止你離開。你想走隨時也可以走。」嵐毫不在意地說。
我站在原地,想了很久,在知道了樂他們三人其實一直都在說謊騙我們之後,我是產生了退意的。要是到了這時候我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捲進了一場巨大的陰謀之中,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這趟渾水恐怕比我想的還要深許多。我的確是想要離開這里的,因為我覺得若果選擇繼續調查下去,後果很有可能不是我們能承受的。
可是我的兩條腿卻偏偏不聽使喚,徑自走回到了營地。嵐沒有進帳篷睡覺,而是在篝火旁閉目養神。聽到腳步聲,他也只是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又閉上,似乎對於我留下來的決定並無任何想法。其實我也說不上為什麼,或許是因為比起獨自一人走下山,我更傾向於和嵐待在這里吧。嵐的性格雖然十分惡劣,但他同時也是一個可靠的人,若不是他,我到死也不會察覺到護身符的事。又或許是因為我在心底深處其實也跟嵐一樣,即便冒著生命危險,也想要知道真相吧。
我無奈地在篝火的另一邊坐下,靜靜地看著眼前搖曳的火焰,腦中一刻不停地想著村民們的陰謀和目的。
沒過多久,我突然感到一道目光落在我身上,我順著感覺抬頭一看,便對上了嵐的眼眸。他雖沒有說話,但我卻奇異地讀懂了他的眼神,他這是讓我抓緊時間睡覺,別在那胡思亂想,白白浪費無謂的腦力和體力。
樂他們的事情確實把我煩得焦頭爛額,腦袋也因過度的思考而像是燒著了一樣,但我也明白情況越是危急,越是要讓自己有足夠的休息,好讓身體和精神保持最佳的狀態以應對突發狀況。明天還要打醒十二分精神面對樂他們呢。而且我的精神狀況也真的到了極限了。
於是我便領了嵐的好意,和他交換了一個眼神後,便在地上躺下,將身體蜷縮成一團。我背著火光,合上雙眼,強迫自己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放空。我以為我還得折騰一段時間才能睡著,但實際上,我比我預想中的還要疲累,合上眼後沒多久便入睡了,一夜無夢。
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談話聲把我吵醒的,我勉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躍入眼簾的卻是一個不太妙的場景。天已經大亮,篝火不知什麼時候也熄滅了,而他們幾人此時正圍成一團,似乎在討論著什麼。讓我覺得驚訝的是,嵐也參與其中,而且嵐面對著樂那三人時,比面對我的時候,似乎還要愜意輕松,一副完全沒有防備的樣子。
我的心臟猛地漏跳了一拍,我瞬間從迷迷糊糊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心底裡不由產生了一個疑惑,嵐他該不會也是在騙我的吧?實際上他跟樂也是一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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