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也因為我的舉動而停了下來。他微微抬起下頜,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怎麼了?」他的語氣里充滿了不悅,似乎是不滿我拖慢了他的腳步。我總不可以告訴他,我是因為錯覺而停下吧?要是我真敢這麼回答,他絕對會把我給宰掉。
我眨了眨眼睛,乾笑了兩聲,硬著頭皮地說:「沒⋯⋯沒什麼。」聽完我這完全沒有意義的解釋後,嵐的的神色果然變得更加不悅。他懶得再多看我一眼,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幸運的是他沒有再硬曳著我走,我可憐的脖子終於恢復了自由。
我默默地跟在他後頭,可還沒走出去兩步,腳上又傳來一股冷冰的觸感。這回的感覺比上一回更加清晰,我全身的每一根汗毛都不禁豎了起來,一連打了幾個寒噤。這一回我敢斷定絕對不會是錯覺,真的有東西在我的腳踝上,我什至能感受到它的重量。有了上次的經驗,我想也不想,立刻低下頭去瞧。不過,就在這一瞬間,那種怪異的觸感像是有感應一樣又再一次突然消失。待我看到自己的腳踝時,那裡已經什麼也沒有,我連個影子也沒瞧見。
我的大腦迅速運轉,馬上想到一個不太妙的事實。既然這片樹林里並沒有任何生物,那剛才在我腳脖子上的冰冷觸感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我不自覺地吞了一口唾沬液,心想這事真是有點邪門。我兩次低頭,想去看個究竟的時候,那種冰冷的觸感就會突然消失。那東西就好像能夠看透我的思想,知道我將會做什麼似的。我心裡發毛,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我第一個想法就是要把事情告訴嵐,可回過神一看,他已經走出去很遠了。樂他們也在遠處,我不知道此事與他們有沒有什麼關系,所以不敢大聲嚷嚷,引起所有人的註意。於是我只好默默加快腳步,想要盡快追上嵐。
然而,在樹林中不是你想快,就能快的。崎嶇不平的地面和快要把我淹沒的綠色植物都成了極大的阻礙。我早已不耐煩地拔出了匕首把擋路的枝葉都給一一砍掉,但我和嵐之間的距離不但沒有縮短,好像還拉遠了。
而且我好像變得有點神經質,只要我稍微感到半點異樣,就會立即低頭檢查自己的腳踝,也因此浪費了不少的時間。我心裡十分的忐忑不安,總是覺得有東西在我的腳上。我不斷提醒自己那可能只是錯覺,但最終還是忍不住輓起褲管。不看還好,一看我竟然發現腳踝處多了一塊紫紅色的淤痕。我不由驚得瞪眼咋舌,這⋯⋯這究竟是什麼時候出現的?腳腕受了傷,我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我蹲下來,把褲管輓得更高一點,定睛一看,差點兒沒嚇得尿出來。那塊淤青的形狀竟然和一個手掌印並無二至,五隻手指留下的紅印清晰可見。「嘶!」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那麼之前搭在我腳踝上的豈不是⋯⋯人手?可我清晰記得腳上傳來的觸感是冰冷的,人的溫度哪有這麼低的?
我驚疑不定地註視著腳踝上的掌印,就在百思不得其解之際,我的眼角餘光瞄見了腳邊的泥土竟然隱隱出現了一抹血紅的顏色,一種不祥的預感頓時湧上心頭。眼前的泥土逐漸與昨晚那個埋葬著大量屍體的土坑重合在了一起,我彷彿再次看到那堆連著肉塊的人骨頭。腦子里突然就冒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活人不會沒有溫度,但死人的手卻是冰冷的。
我心裡咯噔了一聲,這下完蛋了!抓住我的恐怕不是個活人。那枚裝著致幻植物的護身符早就被我燒得連渣都沒有剩下來,所以我此刻是處於絕對清醒的狀態,現在遇到的也肯定不是幻覺!
起屍,屍變什麼的雖然沒什麼科學根據,但關於這些的民間傳說卻多不勝數。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我也不敢斷言說不可能。而且,我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挖出來的那個坑明顯有問題,不但沒有墓碑或是墳包之類的東西,那坑中埋葬的屍體更是像拼圖一樣被人切割成許多塊,那裡肯定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墓葬區,說是亂墳崗或是殉葬坑還比較貼切。
而那種地方埋的死人絕不會是自然死亡的,死後還沒有被妥善埋葬,那些死者的怨氣往往非常重。況且我也不確定類似的坑在這座山上還有多少,成百上千的亡者累積起來的怨氣可不能少覷,說不定真就孕育了什麼僵屍妖怪出來。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得全身發抖,額角直冒虛汗。就在此時,耳邊忽然傳來「嗖」的一聲,那聲響像極了屍體在地上爬行的聲音,我下意識的拔腿就跑。
我甩開大步,逃命般的向前狂奔,人在害怕的時候,總能爆發出身體的所有潛能,我幾乎不用思考,只用眼角餘光掃過地面,便知道該怎樣用最快的速度通過眼前的一段路。原本坑坑窪窪,讓我覺得寸步難行的泥地,一下子就不成問題了。我不管不顧地往前跑,雙手拚命撥開擋路的樹枝樹葉,手臂馬上就被劃出一道道的血痕,但我卻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正一路狂奔著,我卻突然感到腳下踩到了一塊硬物。我心中一凜,咔嚓咔嚓的聲音隨即從腳底下傳來。我腦海的神經一下子崩緊到了極點,因為我意識到自己踩到的恐怕是一隻人手。我也說不上為什麼,但我一聽那咔嚓咔嚓的聲音,我就知道那是骨頭碎裂的聲音。而且我還覺得這種聲音十分的熟悉,好像人骨碎裂的聲音在我的記憶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似的,但這⋯⋯這怎麼可能?我怎麼會對這種聲音如此的熟悉,甚至熟悉到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在失憶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種巨大的恐慌感瞬間籠罩在我身上,但我沒法在這種時候多想,我的腳下還踩著一隻人手呢!
各種雜亂的思緒在腦海中不斷略過,最後我把心一橫,決定裝作什麼也聽不到,繼續往前狂奔,但下一秒鐘發生的事,卻讓我連呼吸都給忘記了。那種冰冷的觸感又再出現,但這次並非由腳上傳來的,而是從後脖子傳來的。那股涼意瞬間滲透到皮膚裡面,刺進骨髓中,我的脖子一下子就僵住了。我清楚感覺到有一隻毫無溫度的手正如鐵鉗一般掐住我的脖子,寒意迅速蔓延至腳底,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屍⋯⋯屍體站起來了!而且就⋯⋯就在我身後!我的腦袋亂成一團漿糊,額頭和手心全是冷汗。那隻冷冰冰的手死死地扼住我的咽喉,手指都快要刺穿脖子上那層薄薄的皮膚,插到動脈里去了。
我雖然害怕得要死,但我還是強迫自己的腦袋重新運作起來,因為我知道如果我再不做點什麼自救,可能馬上就要死了。我在心裡對自己說:該死的,快想個辦法!
我想了想,覺得這個時候更加不能慌張,我不能把那東西當成是屍體,只要把它當成是活人一樣處理就行了。我嘗試在催眠自己,但不知是我的想像力不夠,還是怎麼樣,總之這樣做其實沒什麼用,但我還是繼續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如果我被人從後掐住脖子時,應該怎麼做呢?
我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猛地用手肘往後一頂,然而手肘上的觸感告訴我,我什麼也沒有碰到。我心中更慌了,僵硬地回頭一看,卻發現身後根本什麼也沒有,但最詭異的是,我仍然感覺到那隻冰冷的手還在我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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