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然像其他白骨一樣平躺在地上,脖子上仍然套著項圈,但是他身體一多半的地方已經重新長出了肌肉和皮膚,尤其是上半身,乍看之下幾乎和活人無異。然而,他的下半身卻沒那麼完好,兩條腿上還有一大截白森森的骨頭暴露在了空氣之中。一半是人,一半是白骨的身體看上去簡直詭異到了極點。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地方。如果只是白骨產生了變異那還好說,畢竟屍體怎麼變異,始終還是屍體,但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東西是活的!
我明顯看到他的鼻孔呼呼地噴氣,胸口起起伏伏,正因如此才會牽動著脖子上的鐵鏈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雖然有呼吸心跳,但他卻又不完全是個活人,他的肚皮還沒有長完成,可以看到他肚子里還是空蕩蕩的,沒有半個內臟,大量的血液從這個裂口中流出來,落在地面的岩石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他皮膚的顏色也和正常人大相逕庭,那是一種透著青灰色的白,透過皮膚我甚至隱約看到裡面有血管在一點點的生長著,如同一條條蠕動著的蟲子一般。他的五官也還沒長成,現在看起來就像是融化了的蠟燭一樣,皺成了一團,看上去十分的抽象。我從未見過這麼惡心的人,只覺得胃裡一陣猛烈翻滾,胃酸馬上湧上喉嚨。我忙用手捂著嘴巴,以免真的吐出來。
原來那些奇怪的聲音不是從追殺咱們的人身上傳來的,而是這個半死不活的人發出來的!那麼到底有沒有人在後頭跟著咱們呢?這半死不活的又是什麼玩意兒?我問凌鬯屍體逆生長是不是這里的正常現象。凌鬯這個時候卻楞在了原地,雙眼死死地盯著那個半死不活的人,過了一陣,他才哆嗦著嘴唇吐出三個字,「失格者。」凌鬯的表情和剛才一樣嚇人,說話的語氣更是鄭重,「這就是失格者,你千萬要小心。」
凌鬯和我可以說是陷入了四面楚歌的絕境,也不知道把註意力放在哪裡才對,是該先解決掉這個半死不活的人,還是應該先想辦法保住龔一勇的性命,又或是要往回走,先確認我們身後是否有人跟著。這些事情都要在手電筒還亮著的時間裡處理好,否則等手電滅了,後果將會不堪設想。我深知道大事不妙,現在必須盡快行動,否則就來不及了,可手電筒偏偏在這時候變得忽明忽滅,這他媽的簡直是不讓我們活了。
在手電筒亮起來的幾秒鐘里,我無意中看到那個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居然把頭轉過來向著我,他緩緩睜開一雙只有白眼球,卻沒有眼珠子的眼睛。目睹了這驚悚的一幕,我立馬被嚇得大驚失色,三魂不見了七魄。我條件反射地把匕首給砸了過去,同時手電筒就滅了,也不知道匕首能不能命中他。
黑暗中不能辨物,卻能聽到怪聲不斷,這意味著匕首並沒能砸中,即便砸中了也肯定沒能殺死他。我馬上把腸子都悔青了,我怎麼就這麼衝動呢?手上沒了匕首使我更加不安。我心想這次死定了。我的鼻窪鬢角全是冷汗,兩條腿一個勁兒地打哆嗦。
可能是天可憐見,手電筒又亮了,那個半死不活的人竟然在我眼皮底下坐了起來,我第一眼便察覺到他脖子上的鐵圈不見了,這說明他自由了!我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凌鬯,不行了,快給他一梭子彈!」我驚慌失措地大喊道,但是我等了一會兒,卻遲遲沒有見到他開槍。我大感疑惑,回頭去看,竟見到凌鬯已倒在龔一勇身旁,脖子上竟然同樣出現了數個血洞。
我感到頭皮發炸,腦袋猛地嗡了一下,變得一片空白。我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倒在地上的二人。我下意識的大張著嘴巴想要尖叫出聲,以緩解內心極端恐懼的情緒,但卻發現自己這時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幸好我還存有一絲理智,知道若現在只顧害怕,什麼也不做的話,我肯定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於是我一把抹掉腦門上的冷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半死不活的怪物在我前方,凌鬯在我的後方,這無疑說明了一個事實,不論是龔一勇,還是凌鬯身上的血洞都與這個半死不活的怪物無關。這裡還有第四個人!而且他就隱藏在不遠處一直看著我們!是他趁著我們的註意力全集中在怪物身上時,偷襲了凌鬯。
我不可能讓這樣的一個人永遠待在我身後,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因為不論我有多麼的小心翼翼,一旦我稍有不慎,他便會乘人之危,就像他對付龔一勇和凌鬯時一樣。這個人對我的威脅,甚至比那個半死不活的怪物還要大,所以我必須趁著現在解決掉他。
我手裏緊攥住一閃一閃的手電筒,手心裡全是汗水。我緊張地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往凌鬯身後的位置走去。
手電的光瞬間驅散了前方的黑暗,但是那裏卻空無一人。
怎麼可能?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我不由自主地再次陷入了恐懼的漩渦當中,我心跳的頻率快到了一個駭人的地步,呼吸也越來越急促,窒息的感覺排山倒海的襲來,明明沒人掐住我的脖子,但我卻好像呼吸不到新鮮空氣一般,這是過度恐懼所產生的生理反應,若繼續這樣下去,我可能真的會因心跳過快而暈倒的。
不行,我不能害怕,更不能暈倒。我告訴我自己這個時候害怕了,下場就是死。
對了,衝鋒槍,只要有槍有子彈,那就什麼也不用怕了!
我一刻也不敢耽誤,馬上伸手去拿凌鬯掛在脖子上的衝鋒槍,然而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我回頭一看,那半死不活的怪物已然站了起來,兩條腿上原本還是骨頭的地方已經長出了一層薄薄的肌肉,看上去強壯有力。那隻怪物雙手捧著我剛才砸出去的匕首,他低頭看了看匕首,又看了看我,兩只白花花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我。
下一刻,他毫無預兆地抄起匕首,直直指著我的鼻尖,我不假思索立馬抄起衝鋒槍,可還未碰倒槍身,手電筒再度熄滅,我又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這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懼,可我也知道不能坐以待斃。我藉著眼中的殘影,幸運地摸到衝鋒槍的槍管,剛想把槍拿過來,手電筒閃了一下,我立刻對上了兩隻沒有眼珠子的眼睛。我們倆的鼻子距離不過一釐米,他腥羶的鼻息全噴在我臉上,我脆弱的神經終於在這一刻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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