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到角落,背貼著牆。我們沒有人再靠近,避免讓他感到害怕。他警戒地掃視我們,好像在鑒定我們的危險性一樣。片刻後,他戰戰兢兢地問:「你們⋯⋯你們是誰?想怎樣?」
我心想果然又是一個失憶的人。
「你不用那麼害怕,我們這裡每個人也和你一樣失去所有記憶。我們不會傷害你的。」黎一邊安撫他一邊和他拉近距離,可他對我們還是十分警惕。
「你有沒有記得什麼?」黎抱著一絲希望問道。
那人幾乎要哭出來地說:「我不知道。我只覺得整個腦袋被人掏空了一樣,不過我醒來之前,有人不停在我耳邊重複一個『辰』字。」
我不禁嘆了口氣,「看來大家的情況都一樣。」
辰茫然地看著我們幾個,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面面相覷,誰也沒法給出答案。
我這才開始感到後怕,剛甦醒時腦子一片空白,震驚多於害怕。現在才真正感受到這件事究竟有多詭異。五個人一起失去所有記憶,莫名其妙地被困在這所廢棄的監獄裡。我們甚至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
於是我們圍在一起,決定好好分析為什麼會發生這樣怪異的事情。
黎首先提出第一個想法,「這裡應該不是正規的監獄。我們大概率是被人非法禁錮在這裡。」
「有沒有可能是我們得罪了什麼黑幫社團?」樂一臉興奮地說,似乎已經把自己代入成了好萊塢動作大片的主角。
我真不明白在這種時候,他為何還能表現得這麼興奮,他的大腦究竟是什麼構造?我沒好氣地反駁到:「我相信如果是黑幫尋仇,他們會直接把我們分屍。況且如果這是是黑幫幹的,又該怎麼去解釋我們集體失憶的事?」
「那麼難道是秘密人體實驗?有人把我們洗腦,再關進來進行研究?」樂咧嘴而笑,變得更興奮。
我看著他的笑臉,覺得十分不耐煩,「麻煩說話前,請先思考一下。如果真是那樣,我們醒來時看見的應該是實驗室,而不是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辰卻皺著眉問:「假如真的如樂所說,那麼我們現在的處境不就很危險?」
辰的表情十分認真,看來真的為樂的玩笑擔心起來。我同情地看了這個有點傻氣的青年一眼,耐心地說:「我剛才不就說了,那些都不是真的,全都是他瞎編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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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沒能成功驅散他的擔憂,他仍是語氣凝重地繼續問道:「就算不是黑幫,把我們關進來的人也可能隨時會來。我們留在這裡並不安全,要不先想辦法離開吧?」
嵐二話不說走向鐵柵欄,「我同意。況且誰也沒有記憶,在這裡瞎猜根本半點作用也沒有,簡直是浪費時間。」
他們倆說的並非沒有道理,留在這裡確實沒有好處。而且我也恨不得離開這個鬼地方。我明明什麼非法的事也沒有幹,怎麼可以要我坐牢。
鐵柵欄的左邊有一道門,遠看不會察覺,因為它其實是鐵柵欄的一部分。近看才會看見最左邊的位置有兩個門軸。
黎也同意離開,「我們試試五個人一起推,看看能不能把門打開。」
不等黎說完,嵐一手攥住鐵欄桿,就那麼一推。
「咯吱──」門發出刺耳的聲響,緩緩打開了。
我著實被嚇到了,完全反應不過來。門打開了?就這樣輕易被打開了?
嵐也略顯茫然地看著門,說出了一句驚人的話,「門並沒有上鎖。」
這樣一來,我們之前所有的猜想全都被推翻了。關我們進來的人斷不可能會那麼大意,忘了鎖門。那麼難道根本就沒有人關我們進來?
辰一臉驚恐地問:「你說,我們是不是自己把自己關進來的?」
他想到的顯然和我一樣。
「你不要胡亂猜測,可能只是門鎖日久失修,早就不能運作。總之我們先出去,再作打算吧。」黎試圖去安撫辰的不安。
「嗯。」辰點頭,但他的眉頭還是緊緊皺著,明顯沒有把黎的話聽進去。
我們一行人穿過那道門,走出牢籠,鐵柵欄外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透過小窗進入的微弱光線並不足夠照亮這裡。
身後驀地傳來喀噠一聲,回頭便看見樂站在門邊。剛才的聲音原來是他把我們身後的門關上了。他似笑非笑地瞥了黎一眼,握著鐵欄桿的手使勁往後一拉。門發出一聲悶響,卻絲毫不動。樂勾起嘴角,擠出一個奸狡的笑容,「門鎖還是好端端的,沒壞。」
黎也走到鐵柵欄旁,用力一拉,門發出第二聲悶響,還是沒有打開。
場面頓時一片寂靜,沒有人再說話。門鎖壞掉這個可能性被推翻了。難道真是我們自願走進來的嗎?
嵐有點不耐煩地瞥了我們一眼,大步流星地走進黑暗之中,似乎絲毫不在意門鎖的事。
大夥見他走了,互看一眼,很有默契地跟了上去。樂和黎跟隨著嵐的腳步踏入漆黑的通道。辰猶豫了一下也走了進去。我凝視著走廊那可以把人吞噬的黑暗,一種不祥預感油然而生。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將會發生。而且,是一件十分不好的事。
大夥好像已經走遠了。我回頭一看,由小窗戶透進來的光線變得更加暗淡,地面上的黑色污漬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圖案,彷彿是一個面目猙獰的惡鬼,我嚇出一身冷汗,也不管是錯覺,還是什麼,頭也不回地步入漆黑之中。
眼睛頓時失去所有的作用,睜眼和閉眼沒有分別。我只能依靠他們的腳步聲摸黑前進。無法得知前方是什麼,我把雙手舉到半空中不斷摸索,並小步小步的前進,以確保我不會碰壁。這種感覺十分糟糕。可幸的事,我很快便跟上他們,我能感覺到他們的腳步聲就在旁邊。
黎有點擔心的說:「青,你別走那麼慢,很容易會跟丟的。」
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竟然會擔心我的安危,我不禁有些感動。
走了一段後,腳步聲戛然而止,「又是一道門」,嵐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我和黎並肩走上前,伸手向前摸索,一種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來。門扉冰冷而光滑,應該是某種金屬所製的。門就在觸手可及之處,可是連一絲光,一縷風,也看不到,感受不到,不知是這門密不透風,還是門後也是漆黑的走道。
經過一番摸索後,我找到了門把手。當我正要把門把手往下壓,准備開門時,有人突然抓住我的手,大喊:「不要開!」是辰的聲音。
我立馬放開握著門把手的手,後退了好幾步。
「為什麼不能開?」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樂已經代替我問了。
辰回答:「我擔心把門打開後,我們可能會有危險。我們失憶前把自己關在這裡,應該是為了躲避什麼東西。而且那樣東西大概極具危險性,我們才會不惜躲進這所廢棄的監獄裡。那麼在這扇門外,還會有我們失憶前所躲避的東西嗎?」
「你這樣說我更加想開門了。」樂用輕快的語氣說。
辰被樂的不認真激怒,「我不是開玩笑的!」
黎忙打圓場,說:「我明白你的擔心,但我們總不可以一輩子留在這裡吧。」
「可是……」辰沒有再說什麼,不知道是沒法反駁,還是接受了黎的說法。
「咯咯,既然沒人反對,那我就把門打開嘍。」樂毫不顧忌現場繃緊的氣氛說出這樣的話。
我不禁翻了個白眼,在內心腹誹:拜託你看看現在是什麼場合再說話好不好。
喀噠一聲,門被打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地面是濕潤的泥土。充滿水分的土壤變得黏糊糊,表面上還反著光。在泥土中生長出一棵棵高聳入雲的大樹。放眼一看,只有無邊無際的綠。過於茂密的樹木幾乎把整個天空吞噬,只留下我們頭頂上方的一小片灰濛濛的天空。
我們的身後是一座十分突兀的黑色建築物。在外面看,這所監獄比想像中更為殘破,簡直可以用體無完膚來形容,牆體大面積剝落,露出裡面已經生鏽的鋼筋,好像下一秒就會倒塌。我不禁感到納悶,誰會在樹林裡建一所監獄?目的是什麼?後來又是怎麼廢棄掉的?
從監獄中出來後,我們沒得到任何線索,反而出現了更多的謎團,我脫口而出地問:「監獄外面怎麼會是一個人跡罕至的樹林?」
「看來這件事真的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簡單。」黎一臉無奈地回應。
辰不安地四處張望,「那我們該怎辦才好?」
「怎辦才好?」嵐故意提高尾音,充滿諷刺意味地重復辰的話,「廢話,當然是走出樹林,找個活人,問清楚情況,難道要在這裡等答案自動出現嗎?」說罷,他便徑自朝著一個方向走。
這人說話十分難聽,而且相當的我行我素,根本沒有和別人商量的意思。我和黎都聽得皺起了眉頭。樂倒是不覺得有什麼,輕快地跟著嵐的身影走遠。
「他也說得對,我們的確要想辦法走出樹林。」黎在背後推了我和辰一把,讓我們跟上。
一走就是四五個小時,我感覺腿有點酸,但還沒有累到要停下來休息的地步。他們幾個的狀態甚至比我還好,走了那麼長時間,步速也沒有變慢,看來我們幾人的身體素質應該不錯。可是沿途完全沒有人類活動的跡像,沒有任何文明產物,甚至連一些扎營生火的痕跡也找不到。我在心裡暗罵,媽的,別告訴我這裡是尚未被開發的原始森林。
走著走著,我突然感到有東西在接近。明明沒有聽到什麼聲音,沒有嗅到什麼氣味,也沒有看見什麼,但我卻奇異的感到有東西正朝我們的方向接近,就像是野獸的直覺一樣。
我為我自己的想法感到驚訝,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也許只是精神過度緊張而產生的幻覺罷了。
我沒管這沒由來的感覺,悶頭繼續向前走。忽然間,有人從後面揪著我的衣領使我不得不停下來,我猛地回頭,發現所有人都止住腳步。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了戒備的神色。
揪著我衣領的嵐放手,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我們被盯上了。」
我緊張地咽了口唾液,心中的警鈴大肆作響。原來我的感覺並沒有錯,真是有什麼正在接近。各人的神色愈發凝重,眼神銳利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接近,但它絕對是衝著我們而來的。
我仍然無法聽見或看見什麼,但我的本能卻告訴我,危險正在迫近,我全身的肌肉不自覺繃緊,進入備戰狀態。
「嗒」的一聲怪異聲響突兀的出現,而聲源正是在我前方的一棵樹,我這才發現樹後竟然有一個十分古怪的黑影。嵐不怕死的一步步走向那棵樹,似乎想探個究竟。
「㗳」,怪異的聲響再次響起,可這次卻在我們身後。我立即轉身,嵐亦止住腳步。
不轉身還好,一轉身竟發現好幾棵樹後都有一個奇怪的黑影,我們被包圍了!
我感到一陣頭皮發麻,這⋯⋯這是什麼鬼東西!
「樂!你在幹什麼?」黎突然激動的大叫。19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5bQOuUUX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