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深吸一口氣,似乎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才把事情娓娓道來:「這個村莊本來是很富庶的,因為這座山裡蘊含著大量的黃金。我們每天的工作就是掘金,然後拿到山下出售。這裡的黃金多得足以讓我們所有的村民花幾輩子,這一切本應繼續下去的,直至那一天的來臨。那天有一個村民如往常一樣下山出售黃金,可是他出去以後就沒有再回來。我以為他遇上什麼意外,便叫了幾個村民下山找他,但他們同樣沒有回來。沒辦法,我們只好再派人出去找,這一次他們回來了,但他們卻說不論他們怎樣走,也離不開這座山。起初沒有人相信他們的話,後來才意識到我們真的走不出去。那時候我們慌得要命,用了許許多多的辦法。有人認為是黃金受到了詛咒,我們就把黃金全埋進土裡,但一點屁用也沒有,我們還是走不出去。從此以後,我們便失去對外界的所有聯系。沒有人能離開村子,亦沒有人能來到這裡。」
「你們是唯一能進入村子的人!」他認真地看著我們,「拜託請告訴我要怎樣才能走出去。」
一下子接受那麼大量的信息,我不太能消化。無緣無故失憶已經足夠倒霉,難得找到一個村莊,怎麼會碰上這種事。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怎麼會接二連三地出現?
「對於這裡發生的事,我深表遺憾,但我們只是……來這遊玩的⋯⋯觀光客。」黎說觀光客三個字時有點遲疑,似乎不太習慣說謊。
「所以,不太可能幫你解決這件事。」
「行,這件事聽上去還蠻有趣的,我會想辦法幫你們的。」
黎和樂幾乎同時說,黎斬釘截鐵地拒絕,樂卻一口答應了。
客廳內瞬間陷入尷尬的沉默,他們倆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黎顯得十分愕然,完全沒有想到樂會答應得如此爽快,樂則一臉無所謂的看著黎。
正當我躊躇著要怎樣解決時,自稱村長的男人帶著歉意說:「突然之間要你們接受這種事確實十分困難。這樣吧,你們先到二樓的客房好好休息一下。晚飯的時候,我再叫你們下來。」
我們幾個確實需要好好談一談,便跟著他到了二樓。客房的面積不少,共有五張單人床,我們五個人剛好一人一張。每張床的旁邊均有一個小巧精緻的床頭櫃。除此之外,並沒別的傢具和雜物。簡潔而奢華,和客廳的風格同出一轍。
「你為什麼要答應他們。難道我們的麻煩事還不夠多嗎?」村長剛關上門,黎便立即對樂說,似乎對樂剛才答應了要幫他們的事十分不滿。
我覺得黎說得非常有道理,我們現在也自身難保,怎麼去幫其他人?
我本以樂會據理力爭,怎了他擺了擺手,十分輕巧地說:「你要拒絕他們就拒絕唄,我沒意見。」邊說還邊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我先睡一會,不要叫我。」他鞋子也不脫,就這樣大咧咧的趴在床上,把臉埋進枕頭里睡。
啥?我被他這一奇葩操作驚呆了,敢情他剛才答應村長要幫忙,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
「那你剛才為何要答應他⋯⋯」黎問。
「其實答應和拒絕,也沒什麼區別。」嵐打斷了他的話。
「為什麼這樣說?」辰緊接著問。
嵐沒有看著辰,而是看著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他們面對的問題是離不開這裡。」他轉頭看著我們,「答應。我們幫他們想辦法走出村子。不答應。我們自行想辦法離開。這難道有什麼分別?」
黎先是一愣,然後恍然大悟般的打了個響指。他不好意思地抓了一把自己的頭髮,「我剛才怎麼就沒想到呢。」
我看著睡死在床上的樂,他是因為想到這個,所以才會答應的嗎?還是如他所言,單純只是覺得這件事有趣?
經過一番商討,我們決定口頭上答應那個村長。明天一早下山,但找到路下山後,回不回來就另當別論了。聽到我們答應,那個村長開心得不得了,給我們做了一頓豐富的晚餐。
用餐後,村長回到他三樓的房間,我們亦回客房睡覺。關燈後沒多久,便傳來黎的鼾聲。伴隨著呼嚕聲的是一陣無意義的呢喃細語。那是辰說夢話的聲音。可是我全無睡意,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腦子便不自覺地想一些有的沒的。這天實在發生了太多事,突然失憶,突然出現在監獄,突然來到這條奇怪的村子。唉……我現在究竟在地球上那一個角落?親人,朋友,認識的人,我一個也想不起來。我的家在哪裡?什麼也想不起,什麼也不知道的感覺十分糟糕,彷彿被整個世界遺棄了。還有這幫古古怪怪的人……他們之中,就只有黎正常點。樂說話不經大腦,辰是個神經質的。至於嵐,想起他看不起人的嘴臉,就一陣噁心。唉⋯⋯真想快點記起所有事,然後回歸正常的生活。
不知不覺間,我的意識逐漸剝離。黑暗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我猛然一怔,睡意全消。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嵐站了起來,手上是一支不知從哪裡拿來的手電。
他用手電發出的光束掃過房間,慘白的光首先停留在辰的臉,然後光束移到黎的臉上。
他在幹什麼?正想著,嵐手腕一轉,手電的光便照在樂的臉上。糟糕!他在確認我們睡著了沒有。我趕忙閉上眼睛。可是我知道有很多辦法可以檢查一個人有沒有真的睡著,不是簡單的閉上眼睛就能瞞天過海,只要嵐仔細看,肯定會發現端倪。但現在哪管得這麼多,先閉上眼再說。
即使隔著眼皮,我仍然看到刺眼的紅色。我知道嵐正在用手電筒照著我。一秒,兩秒,三秒,眼前的那一抹鮮紅並沒有消失。我拚命地控制眼珠子,讓它們不要動。可是事與願違,我越努力,眼睛轉得越勵害。該死,被他發現了我在裝睡!我緊捏著床單,正猶豫著要怎麼辦時,紅色驀地消失。嵐移開了手電。我在心裡鬆一口氣,幸好沒有被發現。
我微微把眼睛睜開一條縫,便看到他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
他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要在大半夜爬起來,還要特意確認我們都睡著了才離開?他想瞞著我們做什麼?我把心一橫,決定偷偷跟著他,看看他要乾什麼。於是我輕輕掀開被子,摸黑走下床。
房門外是黑暗狹長的走廊,嵐拿著的手電,是這里唯一的光源。嵐的身影幾乎和走廊的黑暗融為一體,難以分辨。為了不被他發現,我不能走得太近,只能遠遠的跟在他身後。
他沒有絲毫猶豫,筆直地往前走,不似是在尋找或是查看什麼,而是有明確清晰的目的。不管怎樣,這對我還是有利的,畢竟這條走廊沒有任何的遮蔽物,可以說是一目瞭然,他要是回頭一看,馬上就會發現我。
走廊並不長,他一直走到盡頭,然後向右拐了個彎。我放輕腳步,靜悄悄的跟著他拐彎。然而,嵐卻突然消失不見了!缺少了手電筒的光線,眼前只剩下漆黑一片。
我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液,在黑暗中四處張望去尋找他的身影,卻一無所獲。我只能依稀看到這裡是另一條和剛才相似的走廊,但卻不見嵐的蹤影。
這⋯⋯這怎麼可能?
我用力地捏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此事。一個大活人怎麼會在短短幾秒鐘憑空消失?這根本不可能。既然不是消失,那就是……這裡有另外一條通道。
失去手電的光,視力大幅度減弱,我只能胡亂摸索,可是雙手所觸及的全是光滑冰冷的牆壁,並沒有什麼通道。
我開始感到不對勁,思緒再次被不安感佔據,額角滲出一絲絲的冷汗。仔細一想,我一個人冒冒失失地跑出來,實在不太明智,還……還是先回房間,找大夥過來比較穩妥。我一轉身,便看到黑暗中有一個人形的東西,正一聲不吭地站在我身後。
我瞬間頭皮發炸,差點兒尖叫出聲,那個人形物見狀,馬上一手捂住我的嘴巴,不讓我發出求救。我正想掙扎,突然眼前一花,一張慘白的人臉出現在面前。我嚇得雙腿一軟,卻沒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因為有一隻手正牢牢地抓住我的衣領。
眼睛逐漸適應突如其來的光線,我這才看見眼前這人正是我在尋找的嵐。
我頓時就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嵐他早就發現了我在裝睡,早就知道我在跟著他,所以在拐彎的時候把手電筒關掉,然後偷偷繞到我身後,看我像傻子一樣四處摸索牆壁。想到這里,我不禁覺得又羞又惱,正想發作,卻想到我們幾人現在的處境,還是別把關系鬧得太僵才好,所以勉強壓下了火氣,卻在此時,看到嵐一臉厭惡地鬆開抓住我衣服的手,還用冷得掉冰渣的語氣質問我道:「你為什麼要跟蹤我?」
我馬上無明火起,忍不住回嗆道:「你還好意思問我?你幹嘛偷偷摸摸地走出來,你想瞞著我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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