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的神情驟然變得非常嚴肅,定定地打量了我一會兒後,才緩緩吐出了兩個字,「調查。」
我有點被他突然變得認真的表情嚇到,迅速收斂了自己的情緒,正經地問:「調查什麼?」
他不屑地哼了一聲,說了一句,「你跟我來。」便從我旁邊繞過,徑自往走廊的盡頭走去。我雖然隱隠覺得有點不妥,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一我還是跟了上去。嵐的腳步很輕,幾乎沒有聲音,在寂靜中,我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難怪他剛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走到我身後。走廊的盡頭是通往地下客廳或是三樓的樓梯。嵐打著手電,往客廳走去,我則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對了,你是從哪裡找來的手電筒?」我忍不住問道。但嵐似乎完全沒有要回答我的意思。
我們一前一後回到了不久前吃晚餐的客廳,食物的味道還殘留在空氣中。
「你來客廳做什麼?」我疑惑地問,但嵐卻理也不理我。
他首先走到客廳旁邊的開放式廚房,打開冰箱,檢查了一番,然後又打開了水龍頭。
我在一旁看得滿腦袋問號,心想他會不會只是因為半夜肚子餓,想偷偷回到客廳吃宵夜,卻被我意外撞破。他不好意思說實話,才隨便編了個來調查的藉口來胡弄我吧?
接著,他一個翻身,跳到玻璃桌上,我有一瞬間擔心玻璃桌會不會碎掉,但嵐的動作行雲流水,乾脆俐落,在整個過程中,沒有發出半點聲響,桌子也沒有絲毫的晃動。
嵐的身手確實十分敏捷,但是不知怎的,卻給我一種小偷正在翻牆進入別人家的既視感。這個該不會就是他被關進監獄的原因吧?不過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他跳上桌子上幹嘛?
嵐一手拿著手電,一手撥開掛在水晶燈上繁複的吊飾,搗弄了一會兒後從桌子上一躍而下,依舊是悄無聲息的,他娘的簡直比在黑夜中穿行的貓還要安靜。
我實在按捺不住,就把心底裡所有的問題像倒豆子一樣一股腦兒地問了出來,「你到底在做什麼?調查什麼?為什麼要趁著大家也睡著時,才一個人走出來?」
嵐瞥了我一眼,說:「到這個時候還可以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我該說你是白癡,還是智障?」他用非常平淡的語氣說,彷彿只是在陳述一個人人都知道的事實。
我對他目中無人的態度感到極為不滿,但我能聽出他的重點在前一句,所以只得咬牙吞下一腔的惱火,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嵐壓低了聲音說:「這裡有問題。那個自稱村長的人從頭到尾都在說謊。」嵐說這話時神情十分鄭重,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成份。
一股涼意突然從尾椎骨躥上我的後腦,使我不禁打了個寒顫,「等等⋯⋯你在說什麼?什麼有問題,什麼說謊,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嵐把我的不安和恐懼盡收眼底,但他並沒有理會,只是自顧自地說下去:「他不是說任何人都離不開這個村子,走不出這座山嗎,可是客廳有電燈,廚房有爐竈,又有充足的水和食物。要是這裡真如他們所說和外界完全斷絕了聯系,這裡怎麼會有電?怎麼會有煤氣?晚餐上出現的魚和肉又是從哪裡來的?」
聽完了嵐的分析後,我整個人如墜冰窖,全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顫抖著聲音問:「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騙我們?」
嵐白了我一眼,「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既然要撒謊,為何留下如此大的漏洞。這不是明擺著告訴我們這是一場騙局嗎?那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這⋯⋯」我還在震驚於村長竟然騙了我們的事實,腦袋還沒來得及去思考這些,一時間有點語塞,張嘴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而嵐壓根兒沒打算聆聽我想說什麼,他繼續道:「不僅如此,既然沒有人能來到這個村莊,客房應該空置已久,那麼給我們住的房間為何會如此的乾凈整潔?」
說到這裡,嵐的臉色已經陰沉得可以滴出水來,眼神中似乎還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不安,「但這些都不是讓我擔心的原因。真正詭異的是這裡有五張床,各種日常用品也恰巧有五份,剛好足夠我們五人使用。他們好像早就知道我們會來似的。」
我越聽越感到頭皮發麻,這裡的一切看似自然,但其實每樣東西也來得十分突兀,這間屋子以及屋子裡的所有物件都彷彿是特地為我們準備的。我們就如同置身於一個精心佈置的陷阱中,「你想說這些都是陰謀,是他們在背後策劃一切,令我們失憶?」我震驚得無以復加,甚至都忘了控制說話的聲量。
嵐還是十分冷靜地說:「我還不能確定這一點,但這裡一定不是什麼普通的村莊,他們也不可能是什麼普通的村民。」話音剛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上方傳來,有人正急匆匆地往客廳趕來。
我心中一緊,眼睛死盯著樓梯的方向,腦袋卻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該怎麼辦。聯想到嵐剛才所說的內容,我更是驚惶失措,該不會是村長聽到我們的對話要來殺人滅口吧?都怪我剛才說話太大聲了。
嵐低聲罵了句髒話,也不知他是在罵我,還是在罵那個村長。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我求助般的看向嵐,他二話不說,一手攥著我的衣領,以極快的速度沖向客廳的另一邊。
我話沒反應過來,就被嵐拉著進入了一間房間。嵐關上了手電,卻沒有關上房間的門,而是任由它像原本一樣維持半開著的狀態。
在一片漆黑之中,嵐把我推到門板與牆壁之間的夾縫中,他則站在我身旁的位置。這個空間非常狹小,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藏住兩個人,但現在已經沒有其他選擇,只能先這樣了。
突然有一隻手鉗住我的脖子,力量大得讓我喘不過氣來,我還沒來得及驚慌,便聽到嵐低聲在我耳邊警告:「你要是敢發出半點聲響,我就先殺了你。」
我此刻根本發不出聲音,只能拍拍他的手,示意我知道了,他雖然放鬆了力度,但仍死死地扣住我的脖子。
在絕對的黑暗中,聽力一下子變得靈敏了許多,我聽到那腳步聲的主人已經來到了客廳。我緊緊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一動也不敢動,我感覺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十分難熬。那噠噠的腳步聲不斷在客廳里徘徊,似乎正在檢查著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
果然是在尋找我們!
我的心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後背的衣服全被冷汗浸濕,但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盡量隱藏自己的氣息,以及祈禱他不會來檢查這房間。
然而,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那個人搜尋客廳無果後,便朝這里走來,腳步聲變得越來越清晰,每一步都彷彿踏在了我的耳膜上。
這次死定了!我在心裡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不消片刻,腳步聲的主人已經站在了房門外,我們之間只有一門之隔。我屏住了呼吸,但心跳聲卻如同雷鼓一樣響亮,冷汗像倒水一般根本止不住。
噠噠,腳步聲的主人走進了房間,他是打著手電進來的,房間一下子變得明亮了許多。我看到手電的光束如探照燈一樣,掃視著整個房間,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犄角旮旯。
這次真的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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