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園,維格農莊的所有壯丁都被集中起來。加布里少尉帶著五個軍兵,命令壯丁們列隊,然後逐個逐個被掀衣檢查,身上只要有半點傷痕,那怕是已經結疤的傷口,也會被押到加布里面前被嚴厲查問一番。轉眼間,大半壯丁已通過了檢查,軍隊卻未有任何可疑發現。
管家路格和瑪利亞就站在旁邊監察軍隊的行動。貝納德也因受迪亞歌所託,站在路格身旁,一面感受著自己急速的心跳,一面看著軍隊的行動。瑪利亞對於軍隊這樣無理的大費周章滋擾民眾,怒火中燒,但因為少爺吩咐過要息事寧人,不要和軍隊硬碰,她也就將怒火往肚子裏藏,可是一雙憤怒的目光還是忍不住往加布里身上掃。
「都說了我們沒有把梭羅藏起來嘛!這不是多此一舉嘛!」瑪利亞呢喃。
加布里隱約聽見。他走到二人身邊,面上的冰霜不變。「農場所有男人都在這了嗎?」
「是的,就除了我們老爺在鎮上。」
「維格那老頭不會是梭羅啦!」加布里略略點頭。他望著下屬檢查剩餘的幾個男人,看來也將一無所獲。「對了,還有迪亞歌呢?」
貝納德感到自己的心要從嘴巴裏跳出來;他左手捏住自己的右臂,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
「他生病了,發燒了,正在房間裏休息。少尉,你不會還懷疑我家少爺是梭羅吧?」瑪利亞並不友善。
「迪亞歌是梭羅?那是不可能啦!只是循例還是要檢查看看!你叫他下來吧。」
「不是說他正在發燒,不能受涼嘛!」瑪利亞繞手胸前。「都說不可能了,還要看。要麼你自己上去他的房間去看囉。」
加布里對瑪利亞這種女人最沒徹,也就不費勁和她爭辯,手指指向自己的部下。「你、還有你,隨我進屋子裏去檢查迪亞歌維格。」
「是。」
必須盡快告訴哥哥;貝納德心裏想。他轉頭便想抄小路搶先跑回屋裏去。就在他正要開步之際,一個軍人騎著快馬由莊園外火速的跑向眾人。軍人目標明確,一跳下馬便馬上來到加布里面前。
「少尉,發生了大事,司令官要你立刻回軍營報到。」
「什麼大事?」
「…」軍人左右瞄瞄了不遠處的民眾,然後儘量把聲線壓低。「…是關於原定今天會抵陟的那艘船。船在靠岸之時被襲擊了,東西都被搶走了。」
「什麼?這可不得了!我們走!」加布里少尉一聲喝令,自己就已經大步大步走出維格莊園,跳上自己停在門外的座騎,頭也不會地向前衝。他的部下還有那個前來報訊的軍人,也都不敢怠慢,紛紛跟隨加布里身後離開。
「這又是怎麼回事了?」對於這突然的轉變,路格疑問的望向瑪利亞。
「你問我,我哪知道了。軍隊的事,不會是什麼好事!哎呀,打擾了整個早上的工作,得趕快把進度追趕回去!小伙子們,還楞在這幹嘛?快快!快回到崗位上去。」瑪利亞看著壯丁緩慢的走向農場,她皺起眉頭。「不行,我看我還是得先去農場那邊監督他們!路格,我過去農場,你替我去診所一趟,請醫生過來看看少爺。」她逕自走向農場方向,不理會管家面有難色。
「可是…」
「就這樣定!」瑪利亞遠去。
「路格,有什麼問題嗎?」貝納德趁機問道。
「…我還答應了老爺,他開完協會會議時,我會開車去接他回來;算算時間,現在就要出發嘛…」
「路格,那你去吧。」
「可是少爺…」
「還有我嘛!也不是什麼困難的差事,讓我去找醫生不就好了嗎?」
「也對,那就交給你咯。我先出去啦!」
「路上小心啊,路格。」
看著管家登上了門外的馬車,揚鞭而去,貝納德鬆了口氣。他並沒有出發去找醫生,而是回到屋內去找迪亞歌。來到迪亞歌的房間,發現迪亞歌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貝納德一下害怕,趕忙衝向床邊探視;見迪亞歌呼吸平穩,他才鬆口氣,打算悄悄溜出房間,讓哥哥好好休息一會。
可是,他轉過身來,還沒走出房間,卻聽見身後傳來聲音。
「貝納德…」
貝納德馬上回過身來,搶到床邊。「哥哥,你覺得如何?有什麼吩咐嗎?儘管說!」
迪亞歌笑著搖搖頭。「我已經好多了。看你的表情,上天還是眷顧我了,軍隊應該已經離開了吧?」
貝納德一副驚為天人的神情。「嗯,哥哥,你怎麼都能猜中嘛!加布里本來還是要來檢查你的,但是正要行動之際,軍部就傳來急報,好像說軍部出了什麼大事的,加布里便焦急的帶著部下趕回去了。」
「出了事?」
「傳訊的人沒說得很清楚,就說今天有艘到岸的船被偷襲什麼的,我也弄不清楚啦。」
迪亞歌卻點了點頭。「知道了。很好,他們果然沒有浪費梭羅的努力。」
「哎呀,現在就先別管那個了,你目前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趕快睡嘛!」貝納德一副小管家的模樣,拉過了被子為迪亞歌蓋好。
「嗯。謝謝你啦,貝納德。」
迪亞歌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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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沒有騙我?」雷蒙定定的看著眼前的以斯特。
這裏是南印度公司辦公大樓裏總管以斯特的辦公室,雷蒙和以斯特坐在招待訪客的舒適的沙化上,中間有香濃的咖啡,可是雷蒙一開場就來這單刀直入的問題,讓這時的氣氛並不怎麼輕鬆。
以斯特面上表情沒有半點變化,眼睛的焦點也沒有移開,對於司令官咄咄逼人的氣勢,他並沒有顯得膽怯,卻以平靜的語氣回應說:「司令官,我又怎敢欺騙你。」
「可是,武器的事,就只有你們南印度公司知道,昨天不是說梭羅在你這裏出現過,你們當真沒有洩漏了運輸清單?若果沒有,那班可惡的傢伙又怎會料事如神,突襲成功?」雷蒙的氣勢也半點不減。
「那梭羅是在進入我們辦公大樓之前被我的防衛隊捉個正著。運輸清單還安好的躺在我辦公室的夾萬裏,絕對沒有落入梭羅手裏,這點司令官可以放心。至於為什麼那班傢伙會突襲成功,我確實不清楚,抱歉要問司令官你自己了。」
「言下之意,是出了這樣的事你們南印度公司一點責任都沒有囉。」雷蒙的雙眼如一把鋒利的刀,刺向以斯特面上。
以斯特面上略顯歉意。「如果司令官說我們有責任,我不敢說沒有。只是當初的協商,我們公司負責提供運輸及倉存,由西班牙還有英國採辦及運來司令官想要的東西,一路確保安全到達加利福尼亞,至於到達這附近地區因革命反叛者所造成的威脅,我們公司一早已經提醒司令官我們無能為力。當時司令官也答應到達加利福尼亞海域的保安,由軍隊負責。對於我們能力以外的事,恕我實在無法向司令官你作出什麼承諾。」
雷蒙不急也不怒,只是一雙冷眼瞪著以斯特看,良久不說話。
以斯特從容的與雷蒙對視。
直到雷蒙再次開口:「很好,在加利福尼亞區域的保安,確實是我軍隊負責。如果,那份清單確實沒有外洩,這件事,我不會怪你們,以斯特先生。」
「謝謝司令官見諒。那麼,剩下來的東西,還依原定計劃運過來嗎?以防萬一,我看不如先緩一緩,再重新安排,可好?」
「不用了。既然清單沒有外洩,那班傢伙這次成功只是誤打誤撞,不必理會。剩下明天和後天的東西,就繼續依照計劃吧。軍隊的責任,軍隊必會好好的幹。」
「沒問題,有司令官這句話,我們必定用心盡力將任務完成。」
「很好。那我也不打擾你了。」雷蒙站起來,掃了掃身上直挺的軍服。「先走了。明天就等你的好消息。」
「好的。司令官慢走。」以斯特站起來送行。
雷蒙一甩頭,便大步走出以斯特的辦公室。一直站在雷蒙身後的加布里立刻跟隨其後。
軍隊一走,門還沒有關上,就有人走進以斯特的辦公室。
「以斯特先生…」是南印度公司的守衛隊隊長馬加諾;他憂心忡忡的看著自己的上司。
「馬加諾,瞧你這副是什麼模樣。有什麼值得這麼擔心嗎?」
「可是資料的事,軍隊不追究嗎?」
軍隊羅置武器的清單被盜,以斯特在梭羅「到訪」之後的那個早上打開夾萬時就已經知道,可是他從來沒有打算把真相告訴雷蒙。一來,雖然以南印度公司的實力不至於懼怕軍隊,可是行商之道教條是能夠不得罪軍隊,儘量不要得罪軍隊,讓軍隊知道資料被盜,只會將罪名套死於南印度公司頭上,只要不說,實際上,軍隊查出真相的機會微乎其微,以斯特不至於笨得自找苦吃;二來,南印度公司雖借軍隊之勢於加利福尼亞地區站穩住腳,說穿了不過是互相利用,實際上對軍隊的事不一定就必須事事操心,對於是雷蒙贏了,還是革命軍沒輸,以斯特並不著急,因為無論那一方最終勝利,作為商人,他只需要看準機會落注到會勝出的那一方身上,目前,下注言之尚早。
姑且讓雙方再鬥幾回合。
「嘿,我們已經做了我們需要做的工作,無法保護那批東西,說到底,還是他們軍隊自己的責任。要不是如此不堪一擊,對方可以輕易把東西搶走嗎?」
「你說得也對…只是雷蒙司令官會就這樣罷休?」
「我說我們沒有洩漏資料,說不定他真的已經相信我。即使他不相信,因為我們對他還有利用價值,他不會拿我們怎麼樣的。往後,只要我們繼續抓住他的需要,我們在這裏的生意還是不用愁啦!」以斯特拿起面前仍然冒煙的咖啡杯,淺淺喝了一口,看著眼前陷入困惑沉思的部下,輕蔑的笑著搖了搖頭。
南印度公司辦公室大樓外,雷蒙登上了軍隊的馬車。加布里跟隨其後。
馬車開行。雷蒙透過車窗看著白色的大樓被拋到身後,他嘴角勾起一個冷漠的淺笑。「嘿,以斯特…」
「司令官,那個以斯特當真沒有說謊嗎?」加布里問道。
「你認為呢?」
「事情很可疑,可是剛才他的態度卻又不像在說謊。所以,我也想不明白。」
「他嘛,演技和你是不遑多讓。」
「司令官的意思是他在說謊囉?那麼我馬上安排人手去調查…」
「重要嗎?」雷蒙不置可否的問道。
「哦?」加布里被弄糊塗了。
「不用調查我已經看出他在說謊,無須證據,因為我也不打算追究。」
「不追究?」加布里懷疑自己的聽覺。有仇必報,也是加布里生命字典裏的金科玉律。
「現在拆穿了有什麼意思?儘管讓他沾沾自喜一番,等到他再沒價值,我就要他覺悟欺騙我的可怕下場。他以為可以在那之前全身而退,只是他太天真、太高估了自己。」雷蒙看著車外的街景,面上自若的神情倒與這番狠話並不配襯。
加布里卻為以斯特流了一背脊冷汗。「那麼,司令官,既然以斯特說謊,那麼叛亂份子手中說不定真的有那份清單啊,運輸武器的事,當真不用緩一緩嗎?」
「你剛才沒聽見我說繼續嗎?」
「可是,不怕嗎…」
「怕什麼?我就是要讓他們來襲擊,而且越多人來越好。我要他們知道,我雷蒙的東西不是他們能夠吞得下的。而且,我要順道給那些陽奉陰違的農場主們一個慘痛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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