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抬頭看了一眼席捲而來的白霧,隨即想也不想便把男人扔回到地上,然後乾脆利索地邁步往旁邊一幢相對完好的平房走去。嵐一眼也沒看倒卧在地上的男人,也沒管他死了沒,似乎真的把他當成了一件可有可無的大型垃圾一般。
那人見了白霧,如同見了鬼一樣。他還沒來得及把氣喘勻,便掙扎著要從地上爬起來。可是他那已經化成了果凍狀的雙腿根本支撐不住他的身體,撲通一聲又掉回到地上。他像是驚恐症發作一般,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發著抖,雙手痛苦地抱著頭,眼淚不受控制地從兩隻通紅的眼睛里湧了出來,剛才神氣十足的樣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見嵐已經走遠了,便抱著我的腿乞求道:「大爺,求您救救我吧!我不能再碰到那些白霧了!您大仁大義,就把我也抬進屋裡吧。求你了。你也知道那些白霧的厲害吧,我真的不能再承受一遍了。不能!不能!」他一邊哭,一邊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樣子十分的可憐。
「我⋯⋯」話還沒說出口,嵐立馬回過頭來狠狠的瞪著我,冰冷地命令道:「不許救他。這人一點價值也沒有。」
那人一聽,馬上把頭磕在地上認錯,「對不起,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算計您們的,但我真的不能繼續呆在這兒了。我求您了,救救我。」他不顧尊嚴地對我們叩頭,嘴裡連珠炮似的說道:「我⋯⋯我我現在就把我知道的事都說出來!求您們救救我!其實⋯⋯其實這裡就是亡者的世界,我們都是已經死了的人。這裡有很多像人又不是人的怪物,它們見人就吃,是極度危險的生物。它們⋯⋯它們被人稱作『失格者』。」
嵐聽完以後,嘴角勾起了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喃喃自語道:「果然一點價值也沒有。」
嵐輕蔑地瞄了男人一眼,隨即扭頭對我說:「還愣著幹什麼,你也想變成他那個樣子嗎?」
這個時候,白霧和地面之間只有約兩米的距離,幾乎就在我的頭頂上了。已經沒時間了,如果選擇救這個男人,我也肯定不能全身而退。
救還是不救,這個人的生死存在我的一念之間。
我一咬牙,毅然決定轉身就跑。男人見狀,整張臉都扭曲了。他還想再次伸手抓住我的腿,卻抓了個空。
我三步並作兩步跟著嵐走進了最近的一所房屋裡。在關上門的前一刻,我從門縫裡看到他艱難的想要爬過來,但是那兩條骨瘦如柴的胳膊根本沒有多少力氣,爬行的速度也相當緩慢。白霧在轉瞬間降下來,當白霧接觸到他的身體后,他那兩條皮包骨的胳膊也變成了果凍狀,再也無法支撐他的重量。最終,他面朝下的倒在了地上,失去了四肢的他一步也爬不動。
把門關上后,外面立即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不!不要!」
對於自己見死不救的行為,我以為我會感到內疚不安,但事實上,我並沒有,什至可以說我一點感覺都沒有。面對門外凄厲的慘叫聲,我居然和嵐一樣,無動於衷。這是為什麼?就是因為他殘廢了,對於我能否存活下去,不但起不了一點作用,還會成為累贅,所以就不需要理會了嗎?就像嵐所說的,他一點價值也沒有,所以他就沒有活下去的權利了嗎?
我到底成了什麼人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得如此冷血了?
更可怕的是,我一邊在想這些問題,一邊卻還在理性的分析著他死前所透露的真相。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當時那麼迫切的想要讓我們救他,想必也不會說謊欺騙我們。
那麼他算是間接證實了凌鬯和龔一勇的說法——這裡的確就是名副其實的陰間。
我不知道凌鬯和龔一勇騙了我多少,但關於死亡、死後世界、失格者,這些關鍵的事情,應該就是真的了。而且這些事情大概也不是什麼秘密,反而是屬於這個世界的常識,只是我們這些「新來的」尚且不清楚而已。
片刻后,外面的男人終於停止了喊叫,也不知道是被白霧弄死了,還是明白了我們絕對不會開門,徹底的絕望了。然而,幾乎再同一時刻,異變突生,一大團亮得刺眼的白霧竟然無聲無息地從走廊里湧了出來。我一看,心頓時就涼了半截。糟糕,這屋子裡頭的牆體肯定是出現了大面積的倒塌!這屋子壓根兒就抵擋不住那些無孔不入的白霧!
面對眼前這一大團輕飄飄,白茫茫,看似沒有一點殺傷力的白霧,我的心情卻跌落到了谷底,渾身都蓋了一層冷汗。
我條件反射的想要轉身奪門而出,卻及時想起了門外同樣被白霧籠罩著,現在出去和自殺沒有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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