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不會!梭羅一定是美男子!」貝納德嘟起嘴巴,拉尖聲線。
迪亞歌看著他的表情,忍俊不禁。「你在做什麼了?貝納德。」
「我裝得不像嗎?」貝納德還要再裝,自己卻先失笑了。
「好了,別再玩了。」迪亞歌笑著,朝棕馬揮了鞭。
他們正在出鎮的路上,只帶著一匹棕馬,二人共騎,貝納德坐在迪亞歌身後,抱著他的腰。
「也真佩服羅莉塔姐姐,竟然可以如此堅信並非自己親眼所見的事…雖然梭羅確也是個美男子…」
「好了,別再說了。難得事情已經解決了。」
貝納德把面趨前:「可是,你真的不會妒忌嗎?羅莉塔一眛偏心梭羅,雖然說妒忌梭羅有點無謂,但是換著我是你,我定會為羅莉塔姐姐的話難過。」
迪亞歌把目光放到前面的路,說:「她沒有錯。她只是忠於自己的追求、忠於自己的感覺。我怎麼也不要緊,只要她高興就好了。」
貝納德抬頭偷偷瞧了瞧迪亞歌面上的微笑,他相信他確實願意為了羅莉塔的幸福作出任何犧牲。這個陪伴他長大的大哥哥,從來都是這樣。他清楚記得有一年,正是暴風雨來襲的那天,他病倒了,高熱不退,就是迪亞歌冒著風雨,駕著馬車把他送到醫生那裡,結果泡在全濕的衣衫裏好幾個小時,把自己都冷病了,第二天還勉強強撐來醫生住處接他回去,然後一直在床邊照料。對於這件事,迪亞歌從沒掛在口邊,若不是後來聽瑪利亞無意間說起,他相信自己永遠不會知道這事。這麼好的一個人,應該擁有幸福的!「唉,為什麼這番話沒讓羅莉塔姐姐聽見?要是讓她知道你的心意,她一定會很感動,一定會愛上你的。」
會嗎?
迪亞歌眼前浮現羅莉塔的笑面。1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HLC78EJUk
記得那年,普里多一家從西班牙移民到這小鎮之時,他才剛滿七歲。普里多夫婦到埗的第二天,便到維格家拜訪。兩家在此之前並不認識。當時隨著父母到來的小羅莉塔,一面不悅,聽從母親要求喊了聲杭德羅叔叔,便坐在一旁,一直不發一言。氣鼓鼓的小羅莉塔很是可愛,只是他當時沒想到,滿面甜笑的她加倍可愛。在大人們說著言不及義的事之時,他靠近她,成功打開話匣子,終於使她放鬆她繃緊的面。他大方,她明朗,兩個小孩很快成為了好朋友。
對她懵懂的愛,萌芽於何時已經無從說準,直到出國留學的前夕,他清楚意識到想要永遠留在身邊的人是誰,他告訴自己,留學回來就要跟她告白。
可是,在西班牙那三年時光,吸收知識、開闊眼界,他才深切發現不論是西班牙還是美洲,都不是他本以為的那麼平靜。西班牙王室的更替、國家的積弱,早已使帝國外強中乾;領命於國王而駐守殖民地的軍官,實則不甚為王廷管束,只要上繳充足稅金,國王一般不管他們在當地的所作所為,使得他們越發跋扈,殖民地居民被苦苦壓迫。美洲東岸和海地的獨立,讓自由思想進一步盛行,更誘發了中南美洲很多殖民地發動獨立革命。迪亞歌在西班牙那段日子,這些革命正處於低潮期,革命軍失利,多個領袖被擒被處決,作戰策略趨向遊擊戰。迪亞歌在西班牙和幾位志同道合的學長,機緣巧合認識了與革命軍有關的人,了解了他們背後的理念,也了解到當下中南美地區的狀況。相較之下,聖德斯科位處的上加利福尼亞情勢較為緩和,革命的戰火一直還未延伸而至,不過,他亦相信從西班牙獨立出來,建立自己的政府和軍隊,才是為大家理想的未來所走的最徹底的道路。從西班牙回來之前,就決定此事非做不可;只是現在起義的時機還未到。
另一個更迫切的問題,是軍隊。在留學期間,父親的來信往往不經意細述軍隊的暴行。於是迪亞歌在西班牙進一步暗中調查,發現雷蒙上報國王的報告與殖民地實則的情況有所出入,克意隱瞞部份稅收收入、軍隊擴軍實況和處置政治犯的情況,而且種種跡象顯示,當時的新西班牙總督與雷蒙私底下有關係,放權于他,所以整個上加利福尼亞地區的實則管治其實由雷蒙把持。這種狀況在新總督上任後有所壓制,但新西班牙幅員廣大,加上中南部局勢不穩,新總督對上加利福尼亞的關注少之又少,知道這一實況的雷蒙漸漸放下戒心,在迪亞歌回國前的一段日子,他的行事更是越發變本加厲。
王權的專橫遠在大洋彼岸,軍權的暴蠻卻是目前居民痛苦的根源。在獨立建國這條遙遠之路上,當務之急是救助居民免受軍方欺壓,再伺機逐步走向最終目標。
已經決定要走上這條路,但可想而知當中的危險。為家人帶來風險已經無可避免,只能盡力讓他們置身事外,可是所愛的人呢?理智告訴他,應該讓她離開自己越遠越好,只是每次看到她,他卻又捨不得不見她。
這種優柔寡斷,連他自己也怨恨自己。
「你要是真的想幫我,千萬別在羅莉塔面前亂說話。」
貝納德苦著臉:「這樣真的好嗎?」
就承認是我自私吧,只要羅莉塔安好,也就好了。
見他沒再回話,貝納德把面埋在他的背上,不再問。
「啊?」迪亞歌突然發出疑問的聲音。
貝納德把頭傾側,看向馬頭的前方。他看到是軍隊的臨時哨站,由肯查斯中士領隊。哨站前,還站著兩個穿著整齊軍裝的人。
「給我聽好,直至明天晚上十二時為止,只要不是本鎮的人,就算是螞蟻,也不准放行。聽清楚嗎?」加布里朝隊伍喝令。
雷蒙站在加布里身後,雙手放背後,面無表情的盯住眼前的部隊。
「是,長官。」肯查斯嚴正敬禮。
「嗯。」雷蒙微微頷首,便轉過身來準備離開。加布里緊跟其後,卻看到迎面騎著棕馬而來的迪亞歌和貝納德。
「啊?站住。你們要到哪裏去?」
「少尉,我們農場向鄰鎮買了四十頭羊,我這要去把羊趕回來。」
「啊,原來你也會做點正經事麼。」加布里掀了掀嘴角。
「呀…少尉這麼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迪亞歌裝出一面尷尬的搔著後腦。
「讓他們去吧。」雷蒙沒有回頭,聲音卻穩定的傳來。「畢竟提升鎮上的稅收,要靠他們農場這種大戶好好的幹。」
「是,司令官。放他們過去。」朝駐守的部隊喝了聲,加布里回頭就朝迪亞歌的後背用力的拍了拍。「迪亞歌,路上小心,遇到危險可要好好躲好啊。哈哈!」
「走吧!加布里。」雷蒙的聲音又再傳來。
「是,司令官。」
沒再看迪亞歌一眼,加布里跟在雷蒙身後,兩人離開哨站。
「路上小心,遇到危險可要好好躲好啊。哈哈!」貝納德模仿著剛才加布里的神情。「哼,什麼嘛?看他那樣子只覺得噁心!」
迪亞歌看著他的表情,無奈地笑了笑。這孩子真是天不怕地不怕,面前還站著一堆軍人呢。
「難怪他那麼得意呢!」肯查斯說。
「什麼意思啊?中士。」
「因為到了明天,費納迪斯的財產就會到手了。」
「費納迪斯不是半年前在我們鎮上去世的那個大富翁嗎?」貝納德對這名字有點印象。
「對啊!你還記得葬禮那天的情況嗎?」
「嗯。那天雷蒙司令官跑來葬禮上說因為費納迪斯先生沒有家人,所以他全部的財產都會交給軍方來處理。那時候幸好費納迪斯的顧問律師羅貝先生也在葬禮上,及時站出來,拿出遺囑,說明費納迪斯先生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他的太太沙拉和女兒海納。這麼說來,我記得當時那律師說遺囑有效期限是半年,他說他會盡力在這段時間裏找到她們來繼承遺產呢!」
「完全沒記錯;而那份遺囑的有效期限就是到明天為止了。」肯查斯自個自點頭。
「那位律師沒有找到費納迪斯先生的太太和女兒嗎?」迪亞歌問。
「明顯就是直到今天還沒出現。」
「那麼,費納迪斯先生的財產就要歸軍方所有了?」
「這個嘛……說是這麼說的。」肯查斯低下頭不看他們。
「就是說實情是錢都會跑到雷蒙司令官的口袋裏去?」
肯查斯沒回答,應該是默認。
貝納德咬著牙:「讓他得到這筆財產,那天理何在啊!」
「也還未是十拿九穩的。那對母女說不定會在明晚十二點之前突然出現呢。所以我才會心不甘情不願的在這裏把風嘛!真是的!你們要出去,就趕快出去吧。」肯查斯舉手。「喂,把欄柵移開,讓迪亞歌過去。」
沒有回頭,兩人走出聖德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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