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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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科醫生的食指指著X光片上的腳腕關節處，只見該處顯示出些許變形及斷裂的影像，蕭智堯坐在輪椅上看著這一切沒有作聲，但跟身旁的和賀壽一與首席助教町田隆史一樣，都不免愁著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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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嚴重程度就……話好嚴重亦得，話唔嚴重亦都得，抖返大概兩至三個月就可以恢復返訓練，期間好好保護患處就唔會有太大問題。」醫生邊說著，邊低頭在報告上書寫其他注意事項。「不過當然，短期內你會對呢個位置有少少顧忌，同埋傷過一次嘅地方，會好容易再次受傷，而且程度一般都會比以往嚴重，呢一點你自己要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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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唔該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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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在大學畢業後曾經歷過十字韌帶損傷，當時的他已經開始稍微發福，而俗稱ACL的十字韌帶損傷甚至斷裂，在運動愛好者群體中也不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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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至今還大概記得，穿越前那種永遠無法擺脫的膝蓋異樣感，像是每次變速、加速或是轉向時都在提醒自己：你已經受過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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町田助教在身後輕推著輪椅，和賀壽一跟隨在側，三人安靜地步出升降機，緩緩朝蕭智堯暫住的病房處而去，因為最初一個月不能落地，因此球會安排他在這家私家醫院裡養傷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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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記住要同同學講，叫佢哋幫手定期拎啲功課畀你，雖然你已經係職業足球員，但該讀嘅書都係要讀。」和賀壽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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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賀監督咁快就已經想我搵定後路？」蕭智堯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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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係啊，認真㗎，職業嘅世界遠比你想像中殘酷，球員生涯亦比你想像中脆弱得多，可以終結一段生涯嘅原因可以有好多，可以係傷患，可以係疾病，可以係心理因素，亦可以係更多其他嘅場外因素。」和賀壽一說道。「球員一旦無咗利用價值，就乜都唔係，類似嘅例子我見過太多，所以我希望你除咗喺努力踢波之餘，亦要好好咁保障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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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病房，蕭智堯在兩人的攙扶下艱難地爬上床，並在左腳腳腕和腳掌不碰到床面的情況下躺下，整個過程就像電影裡那些什麼特工潛入紅外線陣般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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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你好好養傷，出院嗰陣或之後我哋會再嚟睇你。」和賀壽一苦笑著嘆了口氣。「責任上我已經通知咗你屋企人，你自己再好好同佢哋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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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多謝監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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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拉掉掛簾緩緩離去，和賀壽一搖著頭又嘆了口氣，町田知道他心裡對這名香港小孩期望很高，全隊上下也知道他是伊香保近年青訓最備受期待的產品之一，教練團隊也對未來一季圍繞著他而制定的戰術抱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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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距離開季還有約兩個月的時間，球隊可以先暫時沿用上賽季的戰術和打法，情況順利的話蕭智堯應該能在第三四輪左右復出，即使不急著讓他在聯賽上陣，球會也還有聯賽盃和天皇盃等賽事可讓他去恢復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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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次相對較重的傷勢會不會從各方面影響他的表現一段時間，則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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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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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溫柔的聲音從掛簾外傳來，剛好與家人視像聊完天的蕭智堯在護士的幫助下坐好，眼前的晚餐比他想像中豐富，看起來也不像香港的醫院餐般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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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味道很好呢，吃了一口的他心想道，不愧是美食大國，居然連醫院的飲食都讓人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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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印象中香港的醫院那般，即便是住在四人房，四周也比較安靜，探病時間期間當然會有探訪者的說話聲音，但因為日本人害怕影響到別人的習慣和品德，因此大家說話時聲量都會壓得很低，用電子產品解悶時也會戴上耳機，病房內的大家基本上都不會被其他人影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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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的份量很少，蕭智堯沒三兩下就吃完，餐具與盤子寂寥地橫躺在病床桌上，周遭只傳來些細碎的聊天聲音，這反倒讓他感覺安靜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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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門外突然走進一名身材略為精壯的中長髮男子，瘦削的臉容十分俊俏，但表情神態略為輕佻之餘又帶點孤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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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而家方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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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請入嚟。」蕭智堯當然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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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徐徐走到床邊坐下，房間內的人不論男女，都不約而同地朝他看去，但本人對這種目光似乎不以為然，或者說是早已習以為常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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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意思，請問係咪櫻井健先生？」這時一名中年女人突然堆著不太好意思的笑臉，從鄰床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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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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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個女係你忠實擁躉，請問介唔介意幫我簽個名？」那中年女人邊說邊遞上那顯然是自己平常用作紀錄什麼生活瑣碎事實的筆記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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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櫻井健有點為難地轉過頭來看著蕭智堯，蕭智堯不知道他這個眼神是在顧慮自己，還是在尋求自己的協助為他解圍，也只能沉默著不作反應。「都可以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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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僅24歲的櫻井健是群馬伊香保溫泉陣中的首席射手，近四季都在J2神射手榜上排名前三，加上相貌俊朗，球衣跟各種印上名字的紀念品具有非常誇張的人氣，甚至比個別J1當家球星還要暢銷。季尾確定升上J1後，隨即有不少其他球會拋來橄欖枝想要將他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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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聽說過這幾年不斷有娛樂經紀人公司找上門來，大大小小的什麼類型的都有，有讓他出道當男團偶像唱歌跳舞的，有讓他當演員去拍電影拍電視劇的，但據說他一直都不為所動，寧願呆在這個萬年J2球會裡繼續當足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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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意思，搞咗咁耐。」幾乎為整個房間的女性都簽了一次名，連護士都簽了兩個，櫻井健露出一副稍微放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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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會，反正我好得閒無嘢做。」蕭智堯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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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傷你真係唔好意思，希望唔會影響到你球員生涯。」雖然是前輩身份，也是隊中王牌，不過櫻井健也很鄭重地在床前，低頭向蕭智堯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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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櫻井前輩言重啦，踢波呢啲好正常啫，唔使介意，」蕭智堯連忙笑著應道。「我無保護到自己亦係事實，作為球員我應該要學識點避免俾對手踢到自己要害先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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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坐直的櫻井健看著蕭智堯沉默了兩秒，突然把話題一轉，像是根本沒聽他在說什麼一般。「醫生有無話你傷勢點，要抖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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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兩三個月左右，到時可以慢慢從訓練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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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大礙就好……」櫻井健點點頭並站了起來，雖然他確實長得很俊朗，但說話的語氣跟神態都比蕭智堯想像中要冰冷，彷彿跟任何人之間都有種無形的距離感般。「咁我都唔阻你休息，希望你早日康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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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多謝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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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前輩的背影離開房間，雖然感覺有點奇怪，但想來球隊除了他以外也沒有其他隊友前來探望，入隊這段時間似乎沒能跟隊友們混熟，形成相應的信賴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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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病的人漸漸散去，四周的聲音也逐漸變得細微零落，病房又回復到剛才那種安靜得可怕的狀態。蕭智堯有點艱辛地把被子蓋好，戴上耳機，用食指在影片軟件上滑了又滑，滑了又滑，卻始終找不到此刻想看的電影或是連續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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