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聞言嘴角竟然勾起一抹笑容,明顯看穿了我心底的盤算,但他卻遲遲不說話。
我突然就有些後悔,如果他回答不出來或者因謊言被揭穿而直接撕破臉,那我該怎麼辦?
幸好我的擔心並沒有變成現實,嵐饒有興趣地看著我的神色不斷變幻,片刻後才緩緩開口解釋:「也並不全是因為那一絲古怪的氣味,我才察覺到異樣。其實打從剛進入樹林開始,我就意識到不對勁。」
「什麼?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我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那你為什麼不早說?
嵐十分不滿我打斷了他,瞪了我一眼,我只得悻悻地閉上嘴,等他把話說完。
「首先沒有聲音和空氣流動的樹林就很不合常理。然後我們不斷遇到分岔路,向相反方向行走的兩組人竟然會迎面相遇。接著,泥土下竟然還有一隻人手攥住我的胳膊,試圖把我拖進地里。難道你不覺得我們遇到的這一切都過於匪夷所思了嗎?」
我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因為嵐所說的這幾件事確實超乎常理,我也曾在腦海中無數次琢磨這些事背後的原因,然而我想破頭也沒有半點眉目。
嵐繼續說道:「如果單是一兩件事,那還有可能是這個地方有古怪。但是這麼多的事情加起來,出問題的肯定就是我們本身。所以當我聞到那一絲本不應存在的草藥味時,我便猜到多半是那股氣味影響了我們的神志。」說完後,嵐勾唇露出了一個嘲諷意味十足的笑容,並且毫不留情面地調侃道:「怎樣?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吧?」
嵐的解釋合情合理,我也放下了對他的疑心,但被他如此直白地戳破了我的心思,不免讓我感到有些尷尬。我只能勉強地扯開嘴角笑了笑,說:「滿意了。」
既然知道了護身符里的致幻植物才是導致各種怪事發生的真正原因,那麼到底是誰割斷了繩索已經不重要了。第一,我們都被藥物影響了,不論作出何事,都不是出於本意。第二,說不定繩索壓根兒沒有斷,只是在幻覺的影響下,我們錯誤地認為他被割斷了。雖然這一點已經無法被證實,但可以確認的是嵐還有樂他們都是無辜的,沒有人刻意去割斷繩索,也沒有人在說謊,這不過是一場因錯誤的認知而引發的誤會而已。
我相信我想到的,嵐大概也早就想到了,於是我便直接跟他提議道:「既然已經知道這是什麼一回事了,我們一定要盡快和樂他們解釋清楚。他們應該不會走得太遠的,要不我們四處找找看吧。」我邊說邊走向他們留下來的帳篷,打算看看有沒有關於他們去向的線索。
嵐卻淡漠地說:「我並不在意他們的生死。」
我一聽頓時愣住了,不懂得該作什麼反應。盡管我早就意識到嵐不是個善茬,更不是個熱心腸的人,但要是我們不把護身符里藏著毒藥的事告訴他們,他們是真的會在幻覺的影響下不停地在這座山上繞圈,直到死亡為止。嵐真的打算見死不救?就是因為樂曾經懷疑過他,所以便狠心看著他死嗎?
雖然嵐漠視他人生死的態度讓我感到十分惱火,但這畢竟是他個人的選擇,我沒有權利也沒有辦法左右他的決定。我無奈地瞥了他一眼,留下一句,「那我自己找他們吧。」便獨自邁步走向帳篷。
然而,樂他們的帳篷中卻空空如也,他們把除了帳篷以外的所有物品都拿走了,什麼也沒留下。其實這也正常,他們既然認定了我們就是割斷繩索的犯人,離開的原因也是為了甩開我們,自然不會留下任何線索讓我們有機會發現他們的行蹤。
當我有些失望地從帳篷中走出來時,便瞧見嵐對著我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不用找了,我知道他們在那兒。」嵐的聲音清晰地傳進我耳中。
我不由一怔,然後馬上意識到嵐這明擺著是要看我的笑話,才等我把帳篷搜索了一遍後,才告訴我這件事。我頓時氣得怒火中燒,卻又不得不耐著性子問他:「他們在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難道不覺得他們三個變得有點不一樣嗎?」嵐不答反問。
我擰著眉地看著嵐,不明所以地問:「你在說什麼?」
嵐此刻正站在篝火旁,半張臉被火光照亮,另外半張臉卻被陰影遮蓋,看上去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從我們兩組人分開走,在這里再次碰面後,他們三人就有點不對勁。」他用毫無高低起伏的語調說道。
我聽著嵐說的話,卻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懼,身上也不可控制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可我還是不明白他想說什麼,只得繼續問:「哪裡不對了?」
嵐雙手抱胸,逐條分析道:「你應該也察覺到吧,樂其實並不怎麼在意失憶的事,也不太在乎我們能否離開這里。所以他沒道理會為了繩索的事而大發雷霆,甚至到了和我鬧到面紅耳赤的地步。相反,按照黎的個性,他沒道理會坐視我們對立不管,只是呆站在一旁,什麼都不做。」
我深深地低下頭,認真地思考嵐所說的,那個時候我因為繩索無端斷掉而感到萬分震驚,更因為嵐和樂二人的相互指責,而亂了心神。當時我只以為他們也跟我一樣,是因為過度的震驚而變得反常,所以我並沒有多想,也沒有懷疑什麼。現在回想起來,他們的表現確實和之前判若兩人,連性格都變了。
嵐亦是如此,以他的性格,當時若果已經確定了樂就是割斷繩索的兇手,他根本不會和樂多廢話,說不定直接就動手了。看來嵐早就存了試探他們的心思。
嵐接著道:「而且我也說過了,向相反方向前進的人是不可能迎面相遇的,這完全違反了物理定律。所以我們在這里遇到的三人根本不是真正的他們。」
我瞪圓了眼睛,錯愕地望著嵐,思緒一片混亂。我們看到的人不是真正的他們?如果他們是假的,我們看到的是誰?該不會是其他人假扮的吧?當時的一幕幕在我腦海中回放,最後定格在樂猙獰扭曲的表情上,我頓時打了一個激靈。「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哆嗦著嘴唇問道。
嵐的神情突然變得相當古怪,似是有三分無奈,七分嫌棄,「是這些致幻植物造成的幻覺。如果我沒有猜錯,我們看到的那三個人都只是我們大腦中幻想出來的產物。」嵐仍然用著冷靜得不可思議的語氣說道。語畢,他緩緩轉身,把手上那些葉子連同著護身符丟進火堆里去,熊熊燃燒的火焰瞬間把一切吞噬殆盡,燒得連灰也沒有剩下來。
我楞楞地看著嵐的舉動,但心思仍停留在他剛才說的話上,又是那些致幻植物造成的幻覺?
嵐此時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白癡一樣。他那略帶疑惑的表情似乎在問我:其實你是不是由始至終都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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