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帝視角來看,方祐年的大招吃兵線合乎常理,因為他身後有人埋伏。可若是遮住敵方視野,裝作不知情再看,便會認為他殺雞焉用牛刀,實在沒必要用大招對待一個砲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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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也不全然是完全靠自己猜到的,他的直覺雖是咆哮著要他快撤,但方祐年相信自己可以普攻兩下再走。是張澤青的指揮讓他果斷決定後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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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見證昨晚TR的比賽以後,方祐年對指揮的遵從度有了更高的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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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張澤青不明所以,只稍微意識到今天的方祐年異常聽話,儘管平常也是如此,可像這樣子的高執行力也實屬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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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現正比賽中,張澤青都要忍不住調侃個一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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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還是收斂了笑意,將態度端正到比賽局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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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澤青知道自己的毛病:不夠嚴謹、不夠專注,喜歡在正事上偷懶和開玩笑。過去,他還能說自己是在緩和隊內氣氛,但年紀稍大一點,操作和反應開始下滑以後,他就不得不認真看待這些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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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承認,他就是對比賽不夠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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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段昱欽轉賽訓以後,張澤青有很長一段時間陷入了思想困境。他不只一次考慮過自己的退役,也有自覺ME青訓留下兩位年輕輔助的用意為何,但他從未將此事告訴任何人,而是任憑憂慮消耗自己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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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澤青明白這樣不對,可是他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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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ME所有人之中,他是心態最薄弱的那一個。愛哭,過於感性,行事不夠條理,容易情緒消耗,一旦遇到挫折便會想先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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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段昱欽和陳夢源兩人,頭破血流撞在前面為他開路,張澤青清楚,他恐怕連念頭都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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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昱欽走了他不敢,也不願走的那條路,告知他這條路走到底便是無法回頭,與所望相錯;陳夢源走上了他嚮往,卻害怕走的那條路,告知他這條路走上以後是蛻變與凋零一體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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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只看張澤青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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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段昱欽的那條路早晚還是得走,可在那之前,如果能再掙扎,他想嘗試爬出蛹的外殼,歷經艱難羽化後,再和隊友們向外展翅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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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會有颶風,可能會有外敵,但既然微弱的振翅有著能興起狂風巨浪的可能性,不論機率多渺小都應該賭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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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他們也從不缺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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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草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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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澤青喊了一聲,沒有特意指出是哪個位置,但所有人好似心有所感,紛紛將技能對準了柯榮恩右邊的草叢,就連方祐年都不由分說開出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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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槍打出了暴擊,草裡那人當即受到重傷,外加其他人丟來的控制與傷害技能,一下子便將其擊殺,最後連草裡是誰都沒見到,還是系統通知了才揭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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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幕外,沈文風搓了搓大熱天裡手臂上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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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錯覺嗎?ME好像又更有默契了。」沈文風環顧一圈,試圖從隊友的表情上尋找認同,「剛才技能沒有一個浪費的,控制和傷害都接得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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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也是磨合一年半的隊伍了。」陳夢源走了過來,沒看見剛才的畫面,但接上了話題,「現在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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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了,在你過來前幾秒,ME剛打出一血。」杜從言搖著手上的叉子,吃起了飯後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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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夢源只坐了不到一分鐘,便看出端倪,「ME好像更有默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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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風無奈,「我剛剛就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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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執行速度的改變,因為他們本身就是行動很快的隊伍。」劉易川也注意到了變化,提出自己的看法,「感覺只是單純忠於指揮了。」說罷,他望向陳夢源,「有點像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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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是。」討厭被說和誰相像的杜從言,立刻跳出來反駁,「他們是雙指揮,意見不夠統一,執行力不會比我們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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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易川沒回話,只是給了一個「你說了算」的手勢,擺明不打算跟杜從言爭論,但後者卻從他這種無謂的態度中無端看出嘲弄的意味,怒意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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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連這點都看不出來,活該只是三流中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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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易川咧嘴,面上卻毫無笑意,「怎麼了?又想說自己是亞軍打野嗎?噢抱歉,忘了你很自滿這件事了,但去年最佳打野怎麼不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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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那麼多話,看得出你比我惱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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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夢源擰眉,「從言,易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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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點名到的兩人互相指向對方,「他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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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兩人指尖之下的沈文風,默默移開了自己的位置,擠到韓絮旁邊的沙發上,試著從爭執的杜從言與劉易川之間找出縫隙,繼續看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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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已習慣這兩人的針鋒相對,還饒有興致火上加油:「好耶,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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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夢源一個眼神過來,警告的語氣,「文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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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風立即抿嘴,舉起雙手表示投降,率先起身走回直播室,將空間留給即將要說教的陳夢源。臨走前他還想帶上韓絮一起,卻被後者拒絕了,堅持要繼續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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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明言,沈文風都看得出韓絮的打算,於是臉上帶笑說了句「好吧」,便獨自回到直播室,自己一人去看比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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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內,面色不善的兩人撇開頭,中間站著負責調解的陳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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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回頭,把你們的手伸出來。」陳夢源道,看著他們倆同時不情不願舉起手,掌心無精打采向下垂落,「現在,如果你們有要跟對方和好的意思,就主動去握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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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後的幾秒,雙方的手依然空著。因為爭執而在氣頭上的兩人說什麼也不肯與對方握手言和,連正眼都不願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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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面僵持不下,韓絮在旁心驚膽戰,陳夢源也不說話,剩下比賽解說的聲音環繞在客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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尷尬蔓延而開,心緒平靜下來,後悔的情緒隨即攀上,但誰也不肯拉下臉去當主動握手的人。就在這時,兩人都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溫柔且堅定的力道握住了,頓時卸下緊繃的肩膀,鬆開手回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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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能好好說話了嗎?」陳夢源問道,在他們不約而同點頭以後,嘴角重新掛起笑容,循循善誘道:「該跟對方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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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話太難聽了,對不起。」杜從言這些日子以來被教導陳夢源得相當成功,認錯十分迅速,「但我不喜歡你拿其他隊來跟我們比,我們跟其他人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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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易川也道:「我也對不起,雖然我知道你不喜歡被拿來比較,但我還是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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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要原諒對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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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陳夢源的話,劉易川欲言又止,有些猶豫,「我原諒,但我希望從言的脾氣能一次比一次更加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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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從言很乾脆,甩手道:「我不能說一定,但我會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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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隨即在陳夢源的引導下與彼此擁抱,臉上雖是明顯不情願,卻也暫且原諒了對方。這種情況在TR時有所見,主角人物也永遠都是同樣這兩人,因此韓絮早早便看慣了整套流程,但有件事他不管看幾次都覺得十分無語——雖說他本來就不善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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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夢源每次在要求他們握手時,真正握住彼此的從來都不是他們自己,而是陳夢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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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這一套流程似是具有意義,但實際上只是陳夢源用來誆騙人的技巧而已,反正他們兩人都轉過頭去了,誰也不會發現另一頭握住手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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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絮知道,但韓絮不說,他便看著對方以這種方式來改善隊內氛圍,在一次又一次的沉默寡言之下,不知不覺間成為了陳夢源的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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