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物語． - 《畫家》

《畫家》

Jun 5,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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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為何拿起畫筆，又為何而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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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記憶猶新，在幼稚園的時候老師要我們畫畫，當大家都畫著自己的爸爸媽媽時，只有我面對著眼前的畫紙遲遲無法下手，最後我交出了一張白紙，老師還因為我不聽話、很生氣地罵我，那時候我覺得好委屈，只能一個人躲在角落哭泣。

　　「為什麼妳不乖乖畫畫啊？」

　　旁邊的小男生趁著大家不注意的時候向我搭話，我用紅通通的眼睛看著他。

　　「我不知道…爸爸媽媽要怎麼畫……」

　　「就畫啊，不是每天回家都看得到嗎？」

　　「我沒有……爸爸媽媽。」

　　「怎麼會，爸爸媽媽跟我說大家都有爸爸媽媽喔！」

　　他用很天真的表情看著我。

　　面對這樣的他，我只能低著頭繼續哭泣。

　　「那我的借妳吧！」

　　他對我挺起了胸膛，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樣子。

　　「咦？」

　　「媽媽我回來了喔～今天我有帶朋友回家喔！」

　　「那、那個，打擾了。」

　　幼稚園下課後，我跟在他的後面緩緩前進，我從來沒有去過別人家裡，這對我來說是一大挑戰。

　　然而眼前的男孩卻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將我領進了家門。

　　「回到家要先洗手喔。」

　　屋內傳出了女性的聲音，對於我來說十分新鮮。

　　「媽媽、媽媽，妳看！這是幼稚園的朋友喔！」

　　我們來到了客廳，他立刻就把我推到了前面，讓我非常不知所措，但還是勉強做出了乖寶寶的笑容，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哎呀呀，好可愛的小女生喔，今天怎麼會過來玩啊？」

　　她蹲下了身子讓視線與我同高，然後一隻手放在我的頭上來回撫摸著，光是這樣的舉動就已經讓我的眼角掛上淚珠。

　　「她說她沒有爸爸媽媽，所以今天我就把媽媽借給她一天！」

　　「喂，死小孩，不要隨便把你老媽借出去啦！」

　　「很聰明吧～很聰明吧～」

　　男孩站在我身旁跑來跑去，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他的媽媽雖然表面上生氣，但完全沒有感覺到怒氣，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家人」吧。

　　我的父母很早就過世了，在我有記憶以前他們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我並不感到難過，也不覺得自己很不幸，畢竟在我的記憶之中根本沒有親身父母的存在，完全沒有理由去為了一開始就不在的東西哭泣。

　　這樣也好，或許有這樣的想法是非常不孝的行為，但我就是這樣認為的。

　　自小我就由叔叔撫養長大，他是個非常善良的好人，一聽到我失去雙親後就立刻決定收養我，對此我至今仍非常感謝。

　　他是一個畫作鑑定師，水準極高，經常因為工作的緣故不在家中，但光是他願意提供我吃住、供我讀書，這樣就已經十分足夠了。

　　後來我幾乎每天都會去他家玩耍，他的媽媽也非常歡迎我，每次我們從幼稚園回來後，她都會準備好布丁等著我們，偶爾還會陪我玩遊戲、聽我們說一些幼稚園的傻事。

　　正如男孩說的那樣，他把自己的媽媽「借」給我了。

　　雖然時間不長，但我還是從這裡得到了許多溫暖，讓失去雙親的我也能夠理解何謂「家庭」、「母親」，雖然當時還年幼的我並沒有想這麼多，但是現在回想起來，那確實是我最珍惜的一段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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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這個送給妳……」

　　我手裡拿著一張畫紙，那是我第一幅畫作，完全沒有任何技巧可言，卻是我這輩子最認真的作品。

　　「謝謝妳，阿姨很高興喔！」

　　我一邊接受阿姨的讚美，然後紅著臉對一旁的他遞出了我另外一幅畫作：

　　「這個，送給你！」

　　「咦咦？我也有嗎？」

　　「嗯……有喔。」

　　他的畫我做了加工，我把畫紙切成了兩半，然後重疊黏在了一起，裡面被黏住的、看不見的部份，我用鉛筆寫滿了我對他的感謝，還有無法說出口的感情──簡單來說就是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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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告別信，因為我隔天就要搬到遠方，而這件事我並沒有告訴他們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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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也沒有見到他們，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有發現那幅畫的秘密，還是會覺得我只是個突然消失的、有些奇怪的女孩子。

　　搬家之後叔叔的工作閒下來了，他有許多時間可以陪伴我，我也從那時候起開始專心學習繪畫，每當我完成一幅畫，叔叔總是會用驚訝的眼神盯著我的作品，然後笑著對我說：「太厲害了！」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數年，直到我上了高中，我在分班表中看見了熟悉的名字。

　　在教室裡我看見了成為高中生的他，他已經長的比我還要高許多了，也更像個男孩子了……明明已經過去這麼多年，此刻我的心臟還是開始劇烈地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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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還記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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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美術課時，他看起來很煩惱的樣子，桌上放著一張空白的畫紙，他卻遲遲沒有動手。

　　「為什麼你不乖乖畫畫？」

　　我看著煩惱的他，忍不住走了過去。

　　他瞪大眼睛看著我，一副「這傢伙是誰啊」的表情，真是過分。

　　「素描很難啊，誰會畫自己的左手啊？」

　　他撇過頭，看起來很不耐煩。

　　「那……我的手借你吧？」

　　「咦？」

　　看見他的反應，我很確信曾經的自己早已被遺忘，或許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起過去那個女孩。

　　即便有一點難過，但是那都已經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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