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物語． - 《老舊傷痕》

《老舊傷痕》

May 13,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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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小提琴被靜靜地擺在一旁，滿是老舊傷痕的樂器肯定早已不如當年，但即使如此，光是它存在的意義與其中所蘊含的回憶，便會遠遠大於本身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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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器是如此，人亦是如此。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UWy4HoJEK

　　──早、早安，那個……今天能早一點陪我去學校嗎？我有一點事情想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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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家借住一個晚上的她，早上突然敲響我的房門向我開口，睡眼惺忪的我當時原本還想稍微抱怨一下，但當我努力睜大雙眼，映入眼前的卻是她帶著些許悲傷的、強顏歡笑的臉龐，我立刻就意識到──她是在經過整個晚上的深思熟慮後，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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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她究竟想要在學校和我說甚麼，我一點頭緒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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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關於我們最開始的約定──幫助她修復老舊小提琴的約定；

　　又或許是關於我昨天對她說過的、無限接近告白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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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無論如何，如今在空無一人的音樂教室裡，站在舞台中心、手持練習用小提琴的她，看上去如畫一般夢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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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很好奇吧？為什麼我要這麼大費周章、一大早請你陪我來音樂教室。」

　　她柔和的聲音從舞台上傳來，語氣間充滿著覺悟與不安，臉上掛著無助的微笑看上去格外惹人憐愛，可惜還不是戀人的我卻連簡單的擁抱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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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完全不知道為什麼。」

　　我老實地回答，聽見我的聲音後，她做了一兩次簡單的深呼吸、接著單純地笑了，那是這陣子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的、和我一起奮鬥時，支撐我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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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昨天，在你家門口時……你說的話，我也、考慮了很多事情。」

　　她斷斷續續地開口，臉上逐漸染上幸福的色彩，而我也回憶起昨天在家門前發生的事情，她當時在我嘴角留下的吻似乎到現在都還在發燙，讓我的臉頰也不自覺地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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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謝你，我很高興、真的真的很高興，自從認識你以來，遇到的全都是讓人高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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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你的陪伴跟保護，是我最開心的事情。她笑笑地擺出了演奏的姿勢，隨後輕輕閉上了雙眼，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樣的她、我卻有一種相當不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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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無法出聲打斷她，只能靜靜地坐在聽眾席，望著台上即將開始演奏的女孩──有著「樂壇女巫」之稱的世界級小提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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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勇氣面對這首曲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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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言自語地開口，音符也同時自樂器中跳出，這是一首相當有名的曲子，就連不常接觸古典樂的我也曾聽過……是叫甚麼名字呢？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jeGRgHslM

　　演奏只持續了一分鐘左右，整首樂曲被斷在一個奇怪的小節，接著她便緩緩放下琴與琴弓，低著頭不發一語。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9h0OooD2U

　　我無法從中評斷演奏的優劣，畢竟我只是個外行人而已，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回答，即便是像我這樣的外行聽見剛剛的演奏，全身上下的細胞仍舊止不住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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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在太厲害了，雖然她並沒有完整演奏整首樂曲，但僅短短的一分鐘就足以讓人屏息，無論聽覺或視覺都是最高水準的表演，在我眼裡已經完全可以用「無懈可擊」四個字來形容，和我們兩人平常放學後留下來一邊聊天、一邊練習的等級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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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厲害了。」

　　經過了數秒的沉默，我絞盡腦汁也只能再次重複這四個字，太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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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聽見我的稱讚，她相當緩慢地抬起頭，這時我才注意到她的雙眼早已溼透，制服也染上了透明的水痕，正當我慌張地從聽眾席起身、想要跑到她身邊時，她卻大吼著、用力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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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這是！我……我給自己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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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驗？」

　　我停下腳步傻傻地重複她的話，總覺得有甚麼地方開始崩壞了，似乎有某一處的齒輪正在碎裂，讓完美的平衡開始走向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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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開始想要試著有所改變，我希望能在聖誕節之前，能讓你見識到我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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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將手中的樂器放到了一旁的桌面上，口中說著昨天夜裡、在家門前說過的話……然後昨天說完之後，她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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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昨天、向你預支了『勇氣』，同時也給自己訂下考驗。」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y1rwcE4B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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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在你面前完整地演奏完這首曲子，這首最令我害怕、最討厭的曲子。她輕聲補充，語氣裡充滿了不甘與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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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就算是在你面前、即便我有著從你那裡預支的勇氣……我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47cunAmn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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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無法原諒自己、還是無法直面過去！她又一次搖了搖頭，豆大的淚珠再次潰堤，在木製的舞台上形成了無數小水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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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靜又一次壟罩整個音樂教室，再過沒多久就會開始有其他學生出現在校園了，然而此時的我腦袋卻一片空白，根本找不出任何能夠安慰她的話……老實說，我甚至就連她會這麼痛苦的原因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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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首曲子對她而言到底有甚麼樣的含意？和她身為「女巫」的過去有所關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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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跟我非常相似喔，我一看就明白了，

　　──都是背負著他人的期待、並獨自奮鬥至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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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明白嗎？，如果沒辦法的話，那你永遠無法成為她的支柱、更不可能成為她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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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了班上的另一位自稱天才的少女演員，她在劇場時曾警告過我的話。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PyhC02xL6

　　單純有一起面對未來的勇氣是不夠的，過去會像影子一樣，一輩子纏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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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暫時、分開吧。」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jhFxS3yUQ

　　我已經分不清楚究竟是誰說出這句話了，但當我意識再次回歸音樂教室的時候，早已看不見她的身影──唯有屬於她的、破舊不堪的小提琴，依舊靜靜躺在牆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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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究竟陪她走過多少我不知道的回憶呢？

　　恐怕遠比我想像地，還要沉重無數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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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舊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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