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物語． - 《將逝之人 · 上》

《將逝之人 · 上》

Aug 28,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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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劇場的客席，看著台上的演員們都拼命地飾演各種角色，有的人情緒異常地高昂、有的人則顯得冷酷無情，還有人站在正中央、用誇張的方式大笑，發出極為刺耳的聲音。

　　每一個人的演技都十分逼真，以外行的角度來看幾乎毫無破綻，即便只是排練階段，但他們所散發出的光彩仍如此耀眼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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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可是其中最優秀的存在喔。」

　　劇場的導演靜靜坐在我身旁，看著此時躺在我大腿上、一臉疲倦的女孩，話語中則充滿了欣慰及自豪，我用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和劉海，她則小力地揮動雙手、看起來很癢的樣子。

　　「……那個，謝謝你。」

　　因為不知道要說些甚麼，所以我選擇了道謝、卻換來了導演一臉疑惑的表情，隨即他緊盯著我的雙眼、發出了無奈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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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本沒甚麼好謝的，」

　　導演隨即對我露出了笑容，溫柔地開口：

　　「她能有今天的實力以及成果，不都是因為有你在身邊陪她嗎？」

　　我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只能低頭繼續看著熟睡的戀人，就連在夢中，她的表情也無時無刻都在變化，時而傻笑、時而一副痛苦的模樣，接著又會立刻換上幸福的笑容。

　　從小開始，我就是喜歡這樣的她──比誰都還要充滿活力，總是讓人傷透腦筋；隨時都順著自己的心意、毫不掩飾的、有點任性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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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我沒有任何反應，導演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接著對我豎起了大拇指：

　　「要好好地成為她的支柱喔，男朋友先生。」

　　導演緩緩轉過身，在離開之際、又提醒似地補了一句話：

　　「為了她而活吧，這是只有你才做得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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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他魁武的背影逐漸遠去，我不禁感到懷疑：他究竟知道多少關於我的病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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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我感覺到自己的手被緊緊握住，熟悉又柔軟的觸感從掌中直傳心底、一股讓人幸福的暖意瞬間佔據了我的思緒，我又一次低下頭看著熟睡中的女孩，她正露出幸福的傻笑與我十指交扣、看上去是如此地惹人憐愛。

　　──為了她而活吧。

　　這句話不斷地在我腦海中重複著，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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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我輕閉上雙眼陪伴著她一同陷入了睡眠，要是能夢見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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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事與願違，我在夢裡回憶起昨天回到醫院後、與另一位病人的聊天內容──而那並不是甚麼值得高興的話題。

　　「聽說你跑出去了？」

　　在我換好病人服之後、準備回到病房的路上，遇見了一位有著黑色長髮、與我同樣穿著的女孩，她是我在醫院裡除了醫生之外、少數認識的人之一。

　　她的病房和我一樣位於醫院的最頂端、最高層級的病房，也就代表著她和我一樣、是即將逝去之人。

　　「……不關妳的事吧。」

　　我沒好氣地說著，我滿腦子只想著等等要去找醫生理論一番、完全沒有心情應付眼前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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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她露出了小惡魔似地笑容，有些調皮地開口：

　　「確實不關我的事情，只是很好奇而已，畢竟醫院裡沒甚麼好玩的。」

　　剛說完沒多久，她便自然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並拍了拍身旁的座位：

　　「很久沒有聊天了呢，來陪我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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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現在很忙，沒時間理妳。」

　　正當我無視她、準備離開之際，她冷不防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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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快要死了喔，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了喔？稍微聊個天不算出軌吧？」

　　「別亂說，我們都還會再活很久很久的，」

　　我轉過頭惡狠狠地瞪著她，然而映在我眼中的的女孩臉上明明帶著微笑、卻又顯得如此脆弱無助，彷彿一碰觸就會碎裂一樣，於是我稍稍收起了鋒芒、有些無奈地開口：

　　「妳是不是很喜歡開這種有點地獄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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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見我乖乖坐在身旁，便立即將視線從我身上移開、空虛的雙眼注視著甚麼也不存在的半空，接著有氣無力地回答：

　　「……不討厭喔。」

　　「你很珍惜自己的女朋友呢。」

　　她淡淡地開口，話語中不帶任何情緒、接著又補了一句：

　　「明明跟我一樣，都是隨時會逝去的生命。」

　　換作其他人的話，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破口大罵，但此時坐在身旁的她卻和我一樣，生命正一天天被無情地撕裂，就連醫生都無法準確估良我們的剩餘的時間。

　　正因如此，她總是帶著惡作劇的笑容說「我早就做好覺悟了」，面對如此坦然接受死亡的她，我只能給予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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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決定了、要用剩下所有的時間來愛她。」

　　我將心中的想法乾脆地說出口，坐在我身旁的女孩聽見我的話，有些嘲笑似地發出了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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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一旦死去，最受傷的人還是對方，」

　　她冷漠地接過我的話題，極盡全力吐出了否定的心聲、就連一直以來盤踞在我心中的陰影，都一鼓作氣被她點出：

　　「『早知道會這麼心痛，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在一起』，說不定在你死後、她會有這種想法喔？」

　　我沉默不語、不做任何回答，她用求助的眼神再次向我開口：

　　「……被留下的人，到底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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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道，這是他們要去煩惱的事，」

　　我輕輕閉上眼，腦中立刻浮現出了最深愛的女孩、如今的她一定也和我一樣、找到了相同的答案：

　　「而賦予他們為此煩惱的勇氣，才是即將消逝的我們，所應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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