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物語． - 《點心時刻》

《點心時刻》

Aug 6,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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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常放學的時候，我都會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獨自在房間裡思考下一幅畫作的主題以及構圖、偶爾還會試圖從網路上尋找一些靈感，但效果總是不太顯著，無論網路上的照片以及風景再怎麼美麗，始終無法替我帶來任何感動。

　　果然對我而言，能夠將回憶永久流傳的媒介，終究只有繪畫。

　　最後一堂課已經過去了一半，正當我無所事事、在歷史課本上面替偉人上妝的時候，一團紙球從側邊擊中了我的後腦勺，我有些生氣地回過頭、卻發現他一臉抱歉地指著地板上的紙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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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今天放學有時間嗎？

　　上面用潦草的字跡寫著，一旁還畫了一個扭曲的笑臉，看見如此粗糙的圖案，我順手在一旁畫了一隻生氣的貓咪、然後將紙條向後拋了回去，才剛接到我回傳的紙條，他立刻慌忙地確認上面的文字，然後帶著困惑的眼神向我歪頭。

　　我趕緊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並重新轉向了黑板，不禁大大地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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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險我的座位在他前面，否則我一定藏不住此刻臉上泛起的紅暈。

　　「要去哪裡？」

　　放學的鐘聲響起，我主動來到了他的座位附近、一旁的同學才剛看到我靠近、立刻逃跑似地離開了教室，於是我在那名同學的位置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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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我在班上好不容易創造出來的形象──一位既高傲又難以相處的女孩。

　　班上的所有人都盡可能與我保持距離，唯有眼前的他毫不在乎地接近我，明明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他，但如果他還是像以前一樣對待我、不就完全沒有意義了嗎！

　　「其實我也還沒想到。」

　　他老實地回答，雖然有點想說個幾句話來酸他，但一看見滿臉的笑容、這種想法就立刻縮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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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這個笑容，曾在我幼稚園時期、最無助的時刻拯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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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笨蛋嗎，」

　　我把自己的書包丟到他手上，同時還不忘繼續高傲地開口：

　　「哪有人連要去哪都沒想好，就跑來約女孩子的？」

　　「沒關係啦，反正妳還是會跟我走吧？」

　　他充滿自信地說，正當我打算賭上一口氣、狠心拒絕的時候，他立刻又補上了一句話，讓我徹底失去了抵抗能力：

　　「我請客，車站附近開了一家甜點店、聽說那裡的布丁是極品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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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已經忘了我的存在，六年的歲月對於小學的孩子來說還是過於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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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這種事情你要先說啊，」

　　我緊緊抓住他的手臂，比起過去還要更加精壯、堅硬的觸感讓我一時有些退縮，但我仍舊鼓起勇氣將他往教室外面拖了出去：

　　「不快點的話一定會賣完的！」

　　「妳還真是喜歡布丁啊。」

　　他一邊笑著、同時配合我的步伐離開了教室，那是從幼稚園時期就不曾改變過的笑容。

　　「那還用說，放學後的點心一定要是布丁才行。」

　　走出教室以後我們並肩離開了學校，一路上他還是乖乖替我提著裝滿各式畫具的包包，完全沒有任何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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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還要像以前那樣對我如此溫柔呢？

　　明明就甚麼都不記得、而我也不奢望你能回憶起那位弱小的女孩。

　　「我以前幼稚園的時候，每天回到家的甜點也是布丁喔。」

　　他毫不在意地提起過去，絲毫沒有發現我緩緩加快了腳步、更不會注意到我緊握的雙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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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小孩子一樣。」

　　我不悅地開口，聽見我的話、他開心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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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小孩子喔！」

　　隨後他向前快步衝了起來、揚起的沙塵在瞬間遮蔽我的視線，不知何時他已經抓住我的手腕，於是我也被迫和他一起奔跑在逐漸日落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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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把媽媽借給妳吧。

　　這一幕彷彿帶我回到了過去，兒時的他所對我說過的話至今仍在耳邊環繞。

　　那時候的他說出這句話以後，也是像這樣將我拖到了他的家中，自幼缺乏母愛的我、藉由他的家庭獲得了從未有過的愛情，至今仍是我最幸福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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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點放開我、你這個白癡！」

　　在夕陽下我忍不住放聲大吼，他在金色的光輝下看起來更開心了。

　　畫室沉重的門扉被緩緩推開，我坐在最深處的位置持續作畫、完全沒有把進來的人當一回事，即便我很清楚對方是整座學園的最高領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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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難得看到妳在這裡畫畫呢，」

　　理事長緩緩走到我身後、並隨手拉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明明我都給把這裡送給妳了。」

　　位於美術大樓頂端、擁有最高等級的繪畫設備以及能俯瞰整個學校的絕佳視野，就是這間美術教室──現在則是我私人的畫室，直到我畢業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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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這幅畫我不打算公開，」

　　我繼續在畫布上一層又一層地疊上顏料，隨後我緩緩將畫刀放在一旁、靜靜等待顏料凝固，才能繼續接下來的繪製，於是我轉過身面對理事長開口：

　　「完成之後就會讓它安穩地躺在旁邊的收藏室。」

　　「沒有任何人欣賞的作品，有存在的必要嗎？」

　　理事長用挑釁的口氣說，我明白她是故意向我丟出這個問題的，以理事長的水準是不可能說出這種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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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作只是我情感的寄託，為了傳達給無法用言語傳達的人，」

　　我直視著理事長的眼睛、堅定地開口：

　　「為了某天，看見這幅畫的人能再次想起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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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轉頭看向未完成的畫作──滿臉困擾的母親、正努力安撫著兩個為了布丁而大打出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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