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物語． - 《新的家人》

《新的家人》

May 22,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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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回復意識的時候，周圍滿是消毒水的味道。

　　好痛好痛……全身都好痛喔……

　　我的眼淚立刻就流了出來，周圍一切盡是陌生的景象，一大堆穿著白袍的大哥哥跟大姊姊在跑來跑去，看起來很焦急的樣子。

　　好可怕喔……

　　眼淚不斷地自眼眶冒出，全身止不住地發抖。

　　甚麼都想不起來……

　　當我想要出聲呼喚其中一個大姊姊的時候，這時我才發現……

　　我連說話的方式都不記得了，只能任由口中發出一些不成句的微弱聲音。

　　一陣頭暈目眩，我再次進入了夢中。

　　「園長，那個新來的小孩好怪喔，都不跟我們玩，也不說話！」

　　一旁的男孩指著我這麼對婆婆說，而我只是躲在最深處的角落拿著白板畫畫。

　　婆婆稍微說了幾句，他就笑著往外跑出去了。

　　「不要放在心上啊，婆婆知道妳最乖了。」

　　她的手溫柔地在我的頭上來回撫摸著，總覺得非常非常懷念，以前好像也有人會像這樣溫柔地摸著我的頭。

　　眼淚又不受控制地冒出，弄濕了我的白板。

　　「……」

　　「傻孩子，別哭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跟妳一起玩而已，原諒他好嗎？」

　　婆婆似乎誤會了我掉眼淚的理由，但是我也沒辦法解釋，只好哭著點了點頭。

　　「好乖唷，婆婆今天也來教妳寫更多字吧。」

　　我繼續流著眼淚，拿起了白板跟筆，在上面輕輕寫著。

　　──謝謝

　　「不用客氣喔孩子，我們是一家人呢。」

　　──家人？

　　「是啊，這個收容所就是妳的家，我是妳的婆婆，其他孩子都是妳的兄弟姊妹，是一家人喔。」

　　──爸爸媽媽呢？

　　「爸爸媽媽很快就會來接妳了，在這之前要好好學習喔。」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婆婆的手再次溫柔地撫摸我的頭，說不上來的安心感充斥著我，讓我的眼淚再次潰堤。

　　「沒事的，婆婆在這裡喔。」

　　我緊緊地抱住了婆婆。

　　在我腦中閃過了一個人影，我似乎也曾經像這樣子跟他撒嬌，也曾經這樣緊緊抱著他。

　　「讓妳久等了，爸爸媽媽來接妳了喔。」

　　眼前是一個帶著眼鏡看起來還算年輕的叔叔，對我伸出了右手，帶著非常燦爛的笑容。

　　我立刻躲到婆婆的後面，緊緊抱住婆婆的腳，從縫隙中不斷窺視著他們。

　　「老公，人家都被你嚇到了啦！」

　　說話的是一個長得十分漂亮的姊姊，全身散發著高貴的氣質。

　　「……哈哈哈，本來還想留個好印象的。」

　　姊姊蹲低了身子，讓視線與我同高並伸出了右手，用溫柔的語氣繼續跟我說著：

　　「跟我交個朋友吧？」

　　我戰戰兢兢地伸出了手，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指。

　　我知道他們是來這裡做什麼的。

　　在這裡生活的一年，已經有好多孩子離開了這裡，踏上了新的生活，每當有孩子要離開時，婆婆總是會帶著剩下的孩子們一起唱歌，一起歡送自己的「家人」從這個地方畢業。

　　婆婆輕輕地把我推到了姊姊的面前，近距離一看才發現她臉上也帶著一絲擔憂跟害怕。

　　我拿起了白板跟筆。

　　──我不會說話

　　「這我們早就知道了。」

　　姊姊看著我的眼睛開口說道。

　　──可能也不會撒嬌

　　「沒關係的。」

　　叔叔也蹲下了身子，輕輕握住了我的左手。

　　──有很多其他的小孩比我更可愛、更讓人喜歡

　　「小笨蛋」

　　他們倆人很有默契地牽起了手，然後輕輕抱住了我。

　　「妳的事情我們都知道，所以才想跟妳一起生活下去的。」

　　爸爸沙啞著開口了，他的肩膀微微地顫抖著。

　　「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忘了也沒關係，重要的是以後有我們陪妳。」

　　媽媽始終都是溫柔的聲音，就好像在開導我一樣。

　　我下定了決心，要從這個地方畢業，我也想要開始新的人生。

　　我轉過頭看著婆婆，她早就拿著手帕哭的亂七八糟了。

　　我向她跑了過去，最後一次地緊緊抱住婆婆。

　　──最喜歡婆婆了

　　我笑著把白板遞給了婆婆，她哭得更大聲了。

　　就這樣，我成了他們的小孩，他們是我無可取代的父母。

　　那是一個極度炎熱的夏日，成為他們的孩子已經過了近十年的時光，我手上提著晚餐的材料，準備走出火車站踏上歸途，天氣正如預報說的一樣，下著大雨。

　　好險出門前有看新聞呢，我緊緊握著手上的黃色塑膠傘。

　　剪票口出來的地方，站著一個正在不斷嘆氣的男子，年紀應該比自己還要大個兩三歲左右，看起來正為了這突如其來的雷雨傷透腦筋。

　　他先是把右手伸出車站外，誇張的大雨立刻就弄濕了整條手臂，接著他又原地轉圈開始思考，最後則是做出了衝刺的姿勢，看起來是打算奮力一搏了。

　　如果我有哥哥的話，一定也會是這樣的傻瓜吧。

　　我嘴角微微上揚。

　　平常我一定是選擇視而不見，但不知為何，這次我的目光始終離不開他。

　　正當他要往前衝的時候，我輕輕地抓住了他的右側衣角，並遞出了我的黃色塑膠傘。

　　這正是我與他最初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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