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說 - 第十四章、驚心案（8）

「毒災？！」東方求生一怔，驚訝出聲道：「你說得可是真的？！」

孟尋梅見東方求生不信，道：「試問這個世上能做到能操縱千毒萬蠱的還有誰？不就只剩下六大災難中實力最強的毒災嗎？」

東方求生細細琢磨孟尋梅的話語，爾後道：「孟醫師是想說，當年殺死藍花樓的上上代樓主孟安的毒災，和我們如今面臨的毒災是一樣的嗎？」

「當年孟灩師父曾對我說，毒災是一個就能夠將整棟藍花樓瞬間夷為平地，卻也能夠及時隱身於人群當中的奇人。」孟尋梅說著，仿若歷歷在目。

「這個我自然聽說過，」東方求生道：「聽說當年藍花樓與毒災的對決中沒有一個生還者，一見到他便剎那之間死在他的手上，所以迄今為止無一人見過毒災的真正面貌，是死是活猶未可知。」

「你說，毒災會不會也是烏鴉的一份子...？」孟尋梅悄然舉眸，試著窺探著東方求生的神情。東方求生默然有頃，道：「不會的。」

這下換孟尋梅不信了：「你怎麼不說毒災就這樣混入暗鴉羽多年呢？」

東方求生正色道：「我確信毒災自從被你們孟灩打敗之後就從此退隱江湖神隱避世，怎麼會突然臨時起意，不惜冒著被暴露的風險與烏鴉通謀合作？毒災這麼做究竟是為什麼？他的目的又是什麼？我們如今仍然一概無知。」爾後，他有些悻悻然地揮揮手，有些浩然嘆氣：「自從武林會談開始以後，已經接連不斷地發生好幾樁事兒，許多事情突然冒出來，我已經開始覺得有些不足為奇了。剩下的，我只想著如何趕緊讓雷火恢復過來。」話語方落，東方求生便逕自轉身，帶著一道黢黑沉沉的影子沉沉離去。

關於毒災孟尋梅卻想起了當年孟灩娓娓告訴自己對毒災的評價──

兒提時候的孟尋梅，一雙藍綠清瀅的大眼睛看著眼前這位披著淡藍色髮絲，身穿一襲白衣的男子。「師父。」

「嗯？」

孟尋梅道：「聽藍花樓的女修說，是您親手打贏了最讓江湖人聞風喪膽的毒災，您，究竟是如何打敗他的？」

孟灩沒有看他，一會只淡淡道：「他是不戰而降，就在親手殺了你師伯之後。」

孟尋梅有點後怕的吞嚥一下口水，「那這位毒災，一定是個凶神惡煞，青面獠牙的鬼羅剎！」

孟灩「噗哧」一笑，「不，那恰恰相反。」他輕輕說道：「他的眼睛裡永遠綻放光彩，舉手投足皆是優雅，他是我見過世間上最好看的人。」

孟尋梅仍不明白，毒災為何會不戰而降？是因為孟灩真的強過毒災所以才不戰而勝？還是因為毒災殺死孟安以後便心有慚愧，所以才放棄了掙扎退隱江湖？雖然他與孟灩相處日久，聽孟灩講說的時候，感覺孟灩對毒災並沒有很深的仇恨，反而還有一種很懷念似的悲傷。

孟尋梅對雲欽那天把一個老練的江湖高手的手臂折磨不成模樣還有花梨坊的毒蟲入侵事件，讓他心頭存有餘悸，當下推開房門看了看，卻恰好看到雲欽也正要邁了進來。

「孟醫師。」雲欽抱拳招呼道。

孟尋梅當下卻道：「現在我有事情需要你幫忙，你即刻跟我出門一趟吧。」

雲欽再抱拳躬身道：「好，當然沒問題。」

兩人全程幾乎安靜無聲，雲欽默默地跟著孟尋梅，孟尋梅也是如實一間間採買所需要的東西。雲欽默然觀察孟尋梅此刻在想什麼，不出所料，孟尋梅神色凝重起來，逕直問道：「你知道毒災嗎？」

雲欽泰然微笑道：「當然知道，他不就是傳說中江湖六大災難之一嗎？」

孟尋梅道：「花梨坊所受的毒是罕見的奇毒，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在下並不知曉。」雲欽悄然舉眸，道：「孟醫師可知道？」

孟尋梅逕直道：「代表有人可以輕易操控毒，而這個人一定就是毒災。」說著凝重的看向雲欽。雲欽悠悠道：「噢！那還真是可怕。」

孟尋梅道：「你那天在做什麼？」

雲欽道：「我和子夜兄兩個人一起在露台欣賞夜景。」他故作停頓，「孟醫師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問問他。」

孟尋梅道：「你們可有見到滿天紛飛的毒蟲？」

雲欽道：「我們都有看到，但並不曉得它們有毒，等我們反應過來時，才得知花梨坊已經災情慘重...」說著還佯裝悲傷神色，「唉，都怪我們兩個不好，若是早點發現有問題，花梨坊不至於如此可憐了......」

孟尋梅蹙眉凝神，在這場簡單的對話下似乎抓不出毛病，便暫時不再問下去。

「這是新進來的鳳仙花，是從隔壁村莊運過來的，您瞧瞧這個色澤鮮豔，尤其是這個鳳仙花，它是不是您在找的品種呢？」花鋪前後擺滿了整齊美艷的花朵，花香撲面而來。女店長正捧著幾朵鳳仙花給孟尋梅瞧瞧。

「嗯哼...」孟尋梅捻著下巴沉吟有頃，道：「好，您賣的鳳仙花確實鮮豔美麗，這幾朵先給我吧。」

女店長兩掌相互交握，眼珠彎成新月，熱情說道：「哎呀！不愧是孟醫師，因為您是常客，我會幫您裝得滿滿的~」

孟尋梅微笑頷首示意。雲欽鼻端嗅了一嗅，很快聞到陰暗角落處有一盆不起眼的竹籃，竹籃上方還放置一塊暗色的厚布。雖然蓋著味道，但雲欽的感官都維持在十分敏銳的狀態，馬上就聞得出那是什麼。

雲欽指著那竹籃好奇問道：「店長，那裡裝著的是什麼？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呢。」

女店長回頭，說道：「哎呀，那不是我們賣的商品，是有問題的花草。」

雲欽道：「請問那花草有什麼問題嗎？」

女店長解釋道：「我聽說它長得異常妖冶，美得不似凡間花草，此外它是富貴之花，能招財納吉，所以我才從一個商家買來的，可是誰知道那卻是假貨，不管怎麼種植就是半枯不濟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招財富貴花嘛！客人還吵著要我賠償呢！」

孟尋梅停頓一下，很快從容道：「興許只是有人使小手段，故意欺騙大家匆匆去買。」

雲欽心下莞爾道：這怎麼可能，這麼濃烈的碧綠粉蝶花的香味豈是妳用一張破布子能掩蓋的？

孟尋梅和雲欽離開花鋪後，雲欽滿腦子都是碧綠粉蝶花的花香，他一邊走著，一邊沉吟思索，爾後隨著孟尋梅進入一戶人家，這戶人家裝潢不算富麗堂皇，卻也是雅致而有格局，他們二人進入主院，拜見這戶人家的女主人──也就是碧穹村當地最有錢的商人吳鼎的夫人吳夫人。吳夫人一見孟尋梅，便喜孜孜地招呼道：「哎呀，許久一段時間不見孟醫師了。」

孟尋梅恭敬地拱手道：「見過吳夫人。」

雲欽亦拱手禮道：「見過吳夫人。」

孟尋梅見到，便心道：禮節做得如此完美，莫不是出身名門的背景，又或者背後有人教導他...！

孟尋梅在吳夫人的手指上塗滿了鮮紅色，他見雲欽在旁邊一臉好奇，於是微笑解釋道：「鳳仙花汁液塗在指甲上可以讓你的十指散發光彩，煥然一新。」

「噢~」雲欽悠悠笑道：「塗在手上的確像鮮血染紅呢！」

孟尋梅驟然心驚一跳，就沒有再說什麼，吳夫人則是盈然笑道：「哎呀，這位小公子看上去真是可人，你叫什麼名字啊？」

雲欽禮道：「敝人南境人士雲欽。」

吳夫人不禁眼睛一亮，驚喜道：「唉唷！跟梅國公出身在一樣的地方耶！」

孟尋梅怔然有頃：「......」

雲欽莞爾道：「是啊，在下曾在南境偶遇梅國公的風骨，可謂是俊朗瀟瀟，顧盼神飛的好模樣啊。」

吳夫人連連點頭道：「是啊是啊！年輕時候的梅染白可是我們當年的夢中情人呢！現在的梅國公依然帥得人神不可擋呢~」

孟尋梅依舊沒有吭聲，僅道：「你先去外面候著吧，我要替夫人例行看診。」

雲欽應道：「好的。」他離開後再次回到方才沒多久和孟尋梅購買鳳仙花的花鋪。剛才的女店長見了雲欽，很快再次招呼道：「哎呀！小哥又回來啦！你可是想要什麼嗎~這些大都是我親自栽種的花~」她一邊張著手，一邊熱情的為雲欽展現她花鋪裡的花花草草。

雲欽的心思全擺在角落的那籃碧綠粉蝶花，他指著一處角落問道：「我是想再仔細問問那籃東西的來由。」

女店長順著雲欽指的方向回頭，爾後道：「啊，你對它真是執著呢！你還想問什麼？」

雲欽道：「我上次在隔壁村莊也有看到有人賣著同樣的花草，也是這樣裝著一籃一籃的。」

「啊...這個嘛，」女店長沉吟尷尬，爾後微微一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商品一個接著一個轉賣兜售，說誰是源頭我們也實在是不知道呢！」

「我了解。」雲欽從容道：「像孟醫師說的街坊上充斥著許多騙子，你們被騙也是逼不得已啊！」

聞言，女店長似乎是心中鬆了一口氣，道：「是、是的！是那樣沒錯！」

忽然，雲欽犀利的覷起金瞳，逕直問道：「那您曉得上一個賣方長什麼樣子嗎？」

女店長心驚一嚇，不安道：「我、我有點忘記對方長什麼樣子了！」

雲欽微笑道：「沒關係，簡單說一下特徵就好了。」

「特徵...特徵...」女店長冷汗淋漓，連忙道：「啊！眼、眼睛是午夜藍色的！」

午夜藍色的眼睛...？

「是嗎？」雲欽卻想著孟尋梅的表情，道：「可是我記得對方的眼睛是綠中帶點藍的綠松石色，您卻說午夜藍？」

女店長頓時心慌，繼而連忙道：「仔、仔細想想，好像是綠松石色的沒錯！因為是在昏暗的地方見到的，所以有點搞混了！」

雲欽沉吟一下，然後問道：「那對方的頭髮是什麼顏色呢？」

女店長答道：「是青黑色的髮絲。」

青黑髮...？

雲欽一本正經唬爛道：「對方是褐髮，髮尾是局部的灰綠色。」

女店長的表情彷彿是天塌下來的樣子，道：「怎麼會...！」

雲欽眸色森森道：「這也是打算說因為是在昏暗的地方見面，所以才會搞混嗎？」

「斗篷！」女店長急道：「因為他們戴著斗篷，所以沒能看清楚！是褐色的，好像是褐色沒錯！！！」

雲欽：「......」

女店長不想再聊下去，於是很快轉個頭，對他賠笑道：「這位公子，您有想要什麼花束嗎？請問您要什麼樣的？」

雲欽不再理會，逕自離開花鋪以後，他一路怵惕思忖：

莫名有些不安！

青黑色頭髮和午夜藍色的眼睛......

良久，他喃喃笑道：「說不定只是嚇得胡言亂語。」他抬頭望向澈藍的天空，上頭還有幾隻黑壓壓的鳥群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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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驚心案（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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