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說 - 第十五章、武林散（1）

甲獨自一人坐在藍花樓的屋簷上，眺望碧穹村的風景，滿山滿谷、滿街滿巷的藍花楹開得極盛，一團泠然淡雅的藍紫隨著幽美的月光撥弄出一片影海。他隔著那張獅虎面具幽幽感嘆道：「多麼美的夜色啊，美到令人窒息。」同時一隻烏鴉也翩然降落到甲的肩頭上，那隻烏鴉擺了擺頭，甲喃喃自語道：「咦~神醫的徒弟露餡了啊。」他滑溜溜地陡轉語調說道：「啊，算了，反正這些人怎樣也都與我無關...」

無意間他瞟到聶徹嵐的身影，不禁訝然心道：他怎麼會在這裡？難道說...雲欽也在？

哼嗯~的確不能久留在這，不然遲早會被認出來。

甲心裡叨叨唸完後，便很快乘著森涼的晚風幽幽飄走。獨留雲欽一人遲疑地回首仰望，卻發現什麼東西也沒有。

甲在沉沉的夜暮下，幽然飄去，森冷的星月清晰地勾勒出眼前這一道雪白高頎的身影，旋即半跪了下去。「暗主。」

身披雪袍的暗主驀然回首，那雙冰藍色的雙眸冷得十分驚心，頓時讓一向神態荒誕的甲立即感受到顫抖的寒意。但聽暗主涼涼開口問道：「你見到了晝他們服侍的主子了？」

甲頷首道：「已經見到了。」

暗主道：「我讓你把碧綠粉蝶花的殘花流到市面上，可曾被別人察覺？」

甲道：「小的行事一向謹慎，絕對不叫人看出來，而且我還用『他』的模樣與那些商販見面。」

「嗯。」暗主點頭，然後道：「之後呢？」

甲道：「我讓晝去見了妖災。」

暗主更加讚許的點頭，道：「做得很好。這樣一來馬上就可以知道晝這個家伙究竟可不可靠了。」

甲虔心道：「只要是暗主之令，小的絕對服從。」

暗主忽然笑了起來，「很好。」他說道：「甲真不愧是我最忠心的下屬啊。」

甲立刻俯首道：「能得到您親口的讚許，是小的畢生之幸，小的往後也會為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暗主輕笑一聲，隨即乘著星月消失不見，只剩下藍花楹的花葉在陰冷的晚風中颯颯起舞。

「最忠心的下屬啊...」暗主幽然長笑道：「哼，不過都是一群瘋狂吃著餌的魚群們。」他的語氣如一片雲翳浮上他的嘴角，輕聲道：「真是可愛~♡」

暗主在屋簷上疾行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這是......！」瞬間一股激動衝破了他的腦門，癲狂的思念沖天而起，他快速四顧，頓覺世界都在旋轉，不過他完全不在乎暈不暈眩，只顧著癲狂笑道：「是他！是他的味道！他來了，他要來到我的身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之後，碧穹村便謠傳午夜時分有一個瘋子在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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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尋梅肯定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會被關在自家的囚牢裡，和暗鴉羽勾結一事東窗事發之後，便從未有過如此的羞辱。

就在此時，便聽到一陣清冷的步伐聲，晝獵獵自帶一陣冷風，大步流星走了過來。他的聲音看似清晰，但又若格外遙遠：「如若你的師父生前知道他的愛徒為了自己的野心而身陷自家的牢籠，不知作何感想？」

孟尋梅猛地抬頭，只見晝已經來到他的眼前，囚牢的守衛武士們也恰好被支譴走了。孟尋梅怔然道：「是你把他們撤走的？」

晝當即陰惻測地冷笑道：「當然是我啊。」

孟尋梅忽然也跟著冷笑道：「我被抓了以後，你倒是愈發大張旗鼓啦？完全不怕那些江湖人察覺嗎？」

晝竟幽幽道：「我又不是你，蠢得跟狗沒兩樣。」

孟尋梅彷彿回憶頓時湧現，想起雲欽當時是怎麼羞辱自己的，臉上又不禁一陣惡寒：「......」

晝涼涼嘆息道：「這只能可嘆你的愚蠢害死了你自己。」

孟尋梅陰鷙地看著晝，「堂堂暗鴉羽的晝大人，你這次還想要我做什麼？叫我逼供？叫我承認？叫我去死？哼，如今我淪陷到這副窘境，是生是死還不是由你決定嗎？」

晝冷笑道：「孟樓主這樣意氣用事有意思嗎？」「你還是多想想碧綠粉蝶花要怎麼平安抵達南燕國吧！我相信那邊的毒梟們等都等不下去了，如果他們沒有如期拿到貨，你猜他們下一步會做什麼？無非就是在南境挑起戰火，又或者改朝換代啊。」

孟尋梅：「......」

「你知道武威王已經來到這個村子了嗎？他若是知道他姨父交代給你的事情辦不好，你猜他又會做什麼呢？」晝的嘴角勾起殘忍的微笑，輕幽說道：「很簡單嘛，當然就是讓你『好好』活下去啊，你說是不是啊？」

孟尋梅心頭猙獰不語：「......」良久，突然道：「...那貨呢？」

「什麼？」

「恐嚇了這麼多，可結果自毀長城的就是你！」孟尋梅得意一笑道：「你們的甲把南燕國要的碧綠粉蝶花頃刻銷毀了，幫忙運送貨物的黑魚幫也覆滅了，這樣不只是南燕國那邊，恐怕你們還得想辦法如何跟范淵還有武威王解釋解釋吧！」他嗤笑連連道：「哼，所以武威王來到這裡，就是來找你們討要個說法吧！」

晝沉吟片刻，便嘆息一聲，「既然看你如此可憐，我就不妨告訴你吧。」他雙手抱在胸前，正容道：「我們懷疑我們當中混有細作。」

「哈？！」孟尋梅幾乎咧嘴咧到顴骨處，哭笑不得道：「喂喂喂！晝大人，您這又是在唱哪齣戲碼？你們安插不少人隱身於江湖數年，還會在意你們自己人裡面誰才是細作？」

晝不理會孟尋梅的嘲笑，「我懷疑甲是細作，」他逕自道：「這點暗主也早就看出來了，所以他上次才會以販賣少許乾燥的碧綠粉蝶花悄悄流通市面上，卻不曾想還是沒能釣出甲。」

「您懷疑甲就在那些江湖人之中？」孟尋梅道：「您覺得會是誰？」

晝沉默良久，才清冷說出一個名字：「雲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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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東方求生召集會談的所有幫派和江湖人，賈蕤率先出聲叫喊道：「細作到底是誰？！到底是誰要這麼可惡陷害我們？！！」

游二義正嚴詞的道：「東方少俠，如果現在不清除剩下的細作，我們以後該怎麼辦！」

為了揪出其他細作，所有人都開始懷疑彼此，誰也相互不信任，真的導致武林盟內部逐漸渙散。東方求生金棕色大眼正氣凜然，道：「既然大家人都身在江湖，那麼心也要在江湖！」

夜崢這時出面連番嘲諷：「你這個蠢貨，怎麼做都做不好。」

這話話也惹怒了東方求生，不過他暗自承認夜崢的話，按捺藏住長年的怒火，冷肅說道：「你的確說的沒錯，窩裡鬥的結果就是讓敵人撿了便宜，我向大家表示本次會談取消，並且正式解散武林盟，我則是親自向高盟主道歉。」

「？！！！」聞言，眾人皆是譁然。

夜崢怔然不已，他根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局面：「...啊？？？」

游溪川亦是怔愣道：「解散...武林盟......？」

坐在東方求生旁邊的高蓮兒道：「求生哥哥，你現在在說什麼呀？為什麼要把武林盟......？」

東方求生雙手緊緊握住了高蓮兒的手，滿臉歉然道：「蓮兒，真的對不住你們，還有你爹，所有的一切我都願意承擔下來...」

夜崢齜牙道：「喂！東方兄你是認真的嗎？」

「東方少俠，請你重新考慮吧！」

「武林盟解散不好啊，東方兄！」

「東方少俠...！」

東方求生居高臨下，環視所有人道：「我言盡於此，某些人好自為之吧。散會！」

「某些人......？」

「難不成又是細作？！」

「操你媽的烏鴉！真是要把我們搞到支離破碎啦！」

於是，武林盟正式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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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鴉羽的一夥人躲在藍花樓陰影裡，乙道：「既然武林盟已經解散，那我們趁現在一鼓作氣，速戰速決擊破各個幫派？」

晝沉沉回答道：「不，再等等。」

這時，甲再次出現在晝和乙的面前，乙冷冷道：「你還有臉回來找我們？」

甲道：「我就是要回來，你們又拿我如何？」

晝也不作寒暄，徑直道：「你來有何要事？」

「哇，直接一刀兩斷嗎？」甲悠悠說道：「武威王已經出現在碧穹村了，據我所知他旁邊還跟著一個了不得的傢伙......」他停頓一下，繼續道：「即便武林盟散了，江湖道上還是高手雲集，我們現在可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加上我們近日以來烏鴉的數量越拉越多，但也只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目前實在沒有多餘人手派去擊破那些鞏固著的江湖勢力......所以我提議倒不如現在和他們談判，減少不必要的紛爭。」

乙冷笑出聲道：「呵呵~看來你行我素的這幾年，越來越膽小如鼠呢！」

晝走向前幾步，凶狠地質問道：「比起這些，你給我老實交代──你到底為什麼要把碧綠粉蝶花全數燒毀了？！」

「......」甲沉吟片刻後，幽幽開口道：「我不是說了嗎？當然是暗主說不需要碧綠粉蝶花了。」

晝道：「那李逢吉呢？這件事情你到底辦好了沒？」

甲兩手一攤，道：「他失蹤了。」

晝旋即一凜，「你說什麼？！」他喝道：「他去哪裡了！」

甲只悠悠說道：「我怎麼知道？嗯~八成是解尿吧！」

晝凜然喝道：「你居然把暗主交代的事情給搞砸了！你到底是不是混進來的細作！」說著同時還釋放出大量的真氣，他的真氣強大到身邊的乙蔫蔫退怯起來。

然而甲似乎一點都不畏懼的樣子，嘴邊譏笑道：「確定是暗主的吩咐？還是你『主人』的命令？」

晝心中震如巨雷轟鳴，「你說什麼？！」甲的這一句話戳中了晝的心思，晝狀似有些心虛，敢怒而不敢言，只能繼續釋放著他強大的氣息，他的氣息蓋過了整個周遭，其他的烏鴉成員紛紛嚇得只能跪倒在地上，頭也不敢抬一下。

「怎麼了，動手啊。」甲依舊嘲道：「不過你敢嗎？」

晝咬牙切齒：「......！！！」他忿然的同時也將一點一點真氣慢慢收回。

甲琅琅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更二夫。」他悠悠踱步起來，「可是你們烏鴉卻蹲著自己的鳥巢，向舒適的鳳凰巢穴鑽了進去。」頓時他幽幽嘆口氣，「啊，我倒是無所謂，你們怎麼鬥反正都與我無關。」說完他又再次幽然飄去，消失在黑暗裡。

乙這才回過頭道：「晝！這下該怎麼辦？是否追上去殺了甲？」

晝沉默望著幽藍的天際有頃，良久才道：「不必了。」

乙不解道：「這是為何？」

晝道：「他方才那些話，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他也一直做著和『我們』一樣的事情。」

乙聽懂了晝的弦外之音，「您是說，甲也同樣背後有主，所以燒毀碧綠粉蝶花其實不是暗主的意思？」她捻著下頷，思忖道：「但也不可能是丞相大人啊...」

晝鄭重其事地道：「我們幾個暗地裡效忠范丞相和武威王這件事絕不可以讓第三方知道，尤其更不能讓那個暗主知道！」

乙抱拳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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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武林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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