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兄!」
房裡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清楚,一聲痛苦的嗚咽傳入雲欽的耳中,眼睛快速一掃,發現聶徹嵐一個人靠在床榻的邊緣,坐在地上臉色蒼白極差,而且俊美慘然的面龐上還有泛著一縷彤雲,他的身體虛弱而不聽使喚,捂著心口痛苦不堪。
「子夜兄!」雲欽疾步上前,摸了摸他的額頭,關切搖著他的身子,「子夜兄!子夜兄你振作點...」
聶徹嵐始終蜷縮成一團,不肯鬆開一星半點,雲欽碰著聶徹嵐,雖然他的身骨如常冰冷徹骨,但他就像是一個迷路的小童,那種無助的感覺,使得整個情緒都震碎了。
聶徹嵐的意識尚未清醒過來,什麼也聽不見,他感覺到有人碰他,他便尖銳而戰慄的叫了起來:「你走開──!走開!走開──」大約是掙扎得太過厲害,裸露的皮膚早已被他自己抓出好幾道深紅,甚至有了涓涓血絲。「你走開啊──嗚嗚嗚嗚嗚嗚──」他長年潛在掩藏的恐懼隨著情緒大為吹拂,如驚濤波瀾席捲而來。
「你不要擔心,是我!我是雲欽!我這就給你開窗透透氣。」他連忙把所有的窗戶打開,室內總算是通風涼快,還飄來了沁涼的花香,聶徹嵐本來忐忑的心也慢慢平靜寧和了下來。
吹著一段時間的晚風之後,聶徹嵐好不容易平復下來,嘴裡卻始終喃喃害怕說道:「求...求求你們,我好怕...好黑啊......求求您放過我......」他現在的嘴唇是蒼白的,接著他雙手交叉緊緊抱住自己顫抖著,更糟糕的是,在哭喪中碧綠粉蝶花的青紫花蔓條條浮現出來,如此的清晰明了!
雲欽驚慌失措道:「糟了糟了!再這樣下去不妙啊!」
雖然早知道他是中毒成癮患者,但我並不是有意要去揭他的傷疤......
雲欽輕聲道:「子夜兄,我是雲欽,是我,你不要害怕。」他將捲起衣袖,露出光華的手臂,「來,子夜兄,俗話說以毒攻毒,你咬下去,症狀就會緩和的...」
聶徹嵐散著一股不可言喻的悲傷,尤其臉上的青紫斑紋更顯得淒淒然,連淒涼飄落的落葉都敢嘲笑著悲慘的他,他聽到了無數嘲笑聲,所有人都在嘲笑他,他很無助,也更絕望......
他輕輕睜開眼,透著微末照進來的月光,感覺看到了細若游絲的溫暖,眼淚瞬間洶湧而出,慟哭的抱住了雲欽,嘴裡不停止的嗚咽抽泣道:「我好怕...我好怕...嗚嗚嗚...」
雲欽撫摸著聶徹嵐冰冷如霜的臉,用那汩汩鮮血的手臂將他摟在了自己的懷中,哼起的氣息仿若歌謠,溫暖的話語似輕柔的雨。「我在,我在,沒事的......」
嗚咽了許久,雲欽的肩膀上都是聶徹嵐的淚水,也濕透了衣裳。雖然一時看不到他此刻的眼神,但是他的眼淚仍嘩嘩的流個不停。他很難過的看著他,忍不住輕輕哽咽。
他以前到底是經歷了什麼......
就在這時候,外頭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姑娘,這樣好嗎?我方才聽見裡頭有聲音。」
「!!!」雲欽心下一驚,連忙伸手摀住聶徹嵐的嘴。
抱歉,得罪了!
外頭另一人說道:「我這是早有心裡準備了......妳為我做那麼多,我當然不能辜負妳的好意。蒹葭,我無以為報。」
腳步聲越來越近,幾乎是一道門的距離,腳步聲和腳步聲和雲欽的呼吸聲同時一起變得急促不已。
「姑娘,既然如此,那便快進去吧,蒹葭在外候著。」
耳邊已然傳來逼近的聲響,於此同時,腳步聲越來越近,幾乎是一扇門之間的距離。雲欽倏地拖著聶徹嵐,用盡所有的氣力將他拖到一面素雅屏風之後。
須臾,世間一片寂然,踩踏的步伐緩緩躊躇,唯有千零露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響不絕於耳。只聽她急促不安的聲音接續傳來:「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接著又是一直重複著這三個字。
蒹葭的聲音從外頭響起:「姑娘,您怎麼了?您沒事吧?」
千零露氣若游絲的顫了顫幾聲,接著大喊道:「蒹葭!」
立刻傳來推門的吱嘎聲。蒹葭一進門,接著發出跟著千零露一樣的反應:「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姑娘!一定是哪裡出問題了,不可能不出錯才是!咱們花梨坊的迷藥不可能一夜解除才對!究竟是誰......」
雲欽原先正想著日後要如何應付花梨坊時,這一刻竟是讓他驚愕不已!
「唉...為什麼求個喜歡的人就那麼難呢?」千零露幽然嘆息道:「蒹葭妳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蒹葭也跟著嘆息,道:「現在就是趕緊收拾收拾,另外......先把那個買通的游一解決掉吧。」
千零露道:「那子夜公子......」
蒹葭道:「姑娘,先別想這麼多,迷藥只要一餵下去,如果沒有解藥,不到半個時辰便發揮作用。」她從腰間掏出一把短刀。「而且藥效過後,他會忘記當時發生了什麼事。相信我,他會什麼都不記得的。」
「好吧......妳處理好之後我們便趕緊離開吧。」門邊應聲完後,隨即沒了聲響。
世間再次寂寥了下來,雲欽如今此刻只剩下滿腔深恨,神情也變得冰冷。
花梨坊......!
第一個要滅的幫派就是妳們了。
「子夜兄,來,我們趕緊離開這裡,此地不宜久留...」雲欽本來想架起聶徹嵐,豈料,聶徹嵐卻是硬沉沉的將他推倒在地!
「砰!」地一聲響,突兀一如被風吹過的花樹,紛紛驚落了好幾片花瓣。
「......?!」
雲欽被聶徹嵐壓在下面動彈不得,連雙手都被硬生生扳到頭頂上,不容雲欽挪動半寸。聶徹嵐已經開始意識不清,眼前雪白一片,只是死死地盯著身下的雲欽。
雲欽怔怔道:「子......」話音未落,聶徹嵐便摁著雲欽的雙手,俯身吻了下來。
「!!!」
聶徹嵐明明一個大冰窟卻是滿臉漲紅,氣絲紊亂,在彼此的呼吸間,感受著聶徹嵐垂瀑而下的波浪黑絲拂過自己的臉龐,感受著聶徹嵐鼻端哼出的冰冷氣息,他本來想掙脫聶徹嵐的強硬,豈料,聶徹嵐看似身量纖美,但其實力勁極大,像是可以抬起一頭牛,然後再把牛輕易甩出去,雲欽不禁暗嘆在病中尚能如此強勢,那平日豈不......
雲欽的神思輾轉反側,當他悄然望著那雙深邃而渴望的黑瞳時,竟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聶徹嵐,感受下那身冰冷撫靠在自己的體溫,撫摸過他的波浪黑髮、他的臉、他的耳朵、他的胸膛......
而聶徹嵐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身子比較沉,所以便強勢的扣住雲欽的細腰,幫他換了個體位,讓雲欽坐在自己的身上,雲欽也因為自己能夠坐在上面是件輕鬆的事情。
但,坐在上面卻有個問題──就是居高臨下的他可以將一切看得一覽無遺啊!
真的看不出來子夜兄的身材那麼好...!
彷彿墮入了名為貪婪的魔獄,鬼使神差一念之間,雙手捧住聶徹嵐的臉,輕輕地吻上他的唇,雲欽吻得很小心翼翼,是一個想靠近但又不能太靠近的距離,有點疏遠,有點膽怯,有點悸動......
聶徹嵐也順勢摟住了雲欽,他的雙手肆無忌憚的伸入他的胸膛,紊亂無章的撫摸一通,倒像是想要在雲欽的身上找到一絲溫暖的感覺,雲欽被他摸得一陣哆嗦難耐,整個原來熾熱的胸膛霎時都冷冰冰的,彷彿連將體內的蠱毒都冰凍殆盡。
兩人倒在一起擁吻交纏,這回卻是變得難捨難分,繾綣綿長,衣衫凌亂,聶徹嵐憐愛地拂開雲欽耳旁的灰色髮絲,並在雲欽的耳上輕吻下去。
「嗚嗚嗚~♡」雲欽的敏感地帶霎時被他吻出酡紅,聶徹嵐一手環住雲欽的腰,將雲欽靠在自己身上,接著又再次把他的唇送到雲欽的唇邊,然後覆上。吻著雲欽的同時,聶徹嵐那雙微微覷著的幽深黑瞳裡有雲欽的倒影!
纏綿了大半夜,月華好不容易清亮了起來,聶徹嵐所中的迷藥總算有些褪去,他安靜沉沉的睡著了,但他的一隻手還緊緊的牽住雲欽的手,或許是聶徹嵐的本身太過冰冷了,吻得雲欽竟然有些紅腫凍傷,連握著的手也感覺快要結霜。
雲欽蜷縮著身子,有點敢看但又有些不敢的看向已經熟睡的聶徹嵐,他不由地手一直摸著自己的唇和自己的耳畔......
「造孽造孽!我這是往後要怎麼面對你啊......」雲欽內心好一陣煎熬,便將這份煎熬埋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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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真是的...我怎麼突然就倒在這裡睡著了?」
海無樂這時才回想起來,他一整天都在為武林盟奔波忙碌,累到隨便找了一個草叢堆裡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大半夜了。他之所有會答應山楂姥姥,全是因為能夠讓千零露青睞有加,對,海無樂對千零露一見鐘情。
然而他心裡面卻有著自知之明:
雖然說是我先喜歡上千姑娘,但是千姑娘周圍還有這麼多人也喜歡她...
本來我也不奢求她能正眼看我,在她眼裡,多我一個少我一個沒什麼區別,但能夠有這樣的機會可以近距離看看她,就心滿意足了...
對了,不是說櫻草姑娘和武林盟的高姑娘起爭執,她還勇於出面說出真相,卻被雲公子和雷大哥惡意相對!
哼!終究只不過是地痞流氓,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
正要起身,瞟見地上一枝花開茂盛的藍花楹,並將它拾了起來。「等會就偷偷把這朵花放到她的窗台上...」
突然一陣急嘯的狂風,穿過海無樂的身子,吹散了大部份的藍花楹,在暮春晚寒中發出尖厲的哭嚎,彷彿一隻母獸在為它凋零的幼獸慟哭長嚎。
「嗚!」
等突如其來的詭譎大風稍微平息片刻,附近的燈火闌珊而且黯淡,只剩下一大片蒼白的月芒,藍花楹閃耀得異常明亮,好像一叢一叢幽藍的鬼火。
海無樂不禁環顧四下,怔怔道:「...剛剛那是怎麼一回事啊?」
他感受到有一股莫名不安的恐懼蜷上心脾,他總覺得有某種東西在作怪。
「誰!誰躲著避著不見海某啊!」他揚聲叫囂,以證明自己不害怕,不過他這麼做對黢黑的來者而言簡直多此一舉。
「......?!!!」海無樂旋即臉上一片惡寒。但聽渾身黢黑的晝幽幽笑道:「海無樂,前黑魚幫幫主海羅剎的次子,如今可是投奔到武林盟呀?」
「......」海無樂雖然當下無法判斷晝究竟是何身份,但因為太過恐懼,所以才一言不發,顫顫發抖。
「怎麼啦?」晝狡獪笑道:「見我就該笑一個啊~」
海無樂霎白了臉,拔劍嘶聲道:「你是暗鴉羽的一員!」細細一看對方的前後,並沒有懸刀佩劍!
晝幽然道:「是啊,我的確是烏鴉沒錯。」
海無樂只聽過烏鴉虐殺無數,卻沒聽說過這麼坦然自報家門,不過這對尋常江湖人而在只是平平無奇。
「不過,」晝忽然輕笑起來,猶如奸笑的蛇蠍,「既然你已經聽到了我們的名號,這就表示你要死在我的手裡啦~」
話音剛落,晝便在掌中驟燒內力,他兇猛的攻勢已劈到海無樂眼前,海無樂的長劍快過晝的掌法,劍與掌的碰撞下,將晝踉蹌後倒,他的右掌早已經血跡斑斑。
晝連忙按住自己的右手,沉痛難耐地叫道:「嗚...!」
海無樂提起長劍,倨傲笑道:「看來烏鴉的實力也不過如此,倒是我們把你們想得可怕了。」他一腳踩住晝的其中一隻腳,劍尖即將刺向晝時,卻瞥見晝的黯然一笑,晝及時用他另一隻完好的左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
海無樂被他抓得一動也不動,連連叫道:「放手!快放手啊啊啊!」
晝血淋淋的右手一揚,毫不留情地將海無樂的左眼、左耳、鼻樑和嘴巴拍個稀巴爛!這一掌勁極為凶狠,不僅左臉近乎毀敗,口吐數顆白牙,還隨著一陣譏笑的狂風轟得飛出去,撞到了草叢堆上,草葉飢渴的細啜殷紅的鮮血。
「嗚啊啊啊啊!」海無樂倒在草堆間動彈不得,此刻他奄奄一息,臉上還有全身都有著劇烈的疼痛,狂風的嗚咽迴盪在四周繽紛落花的藍花林間。
在烏沉如墨的晝面前,顯然是隻渺小的螻蟻。當他微笑一聲,海無樂只覺得死期將至。
倒在一旁的藍花楹花枝絢麗染成一枝紅花,綻放詭異的妖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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