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說 - 第十四章、驚心案（2）

藍花樓的地下深處是一排囚牢，這裡只有幾星的深橘幽燈，冷淒的寒風吹亂了幽燈，火光舞動得十分妖嬈詭異。

「東方兄，您已經在這兒守了整整一夜了，該歇息一會吧。」雷火有些擔憂的說道。

東方求生坐在一張椅子上八風不動，依舊死死瞪著牢中的蘇七劍，森森抱胸道：「烏鴉的命就這麼硬嗎？」

雷火亦冷道：「屈打不成招，算什麼本事？」

東方求生忍不住諷道：「假若他是正派出身，憑他的硬骨頭我都想收他為弟子了。」

但聽蘇七劍懷著鄙夷嗤嗤笑了出來，彷彿沒有把東方求生放在眼裡。

東方求生頓時被他的鄙笑而被激怒了，赫然拔劍，劍鋒冷冷對著蘇七劍，恨不得剜了他的血肉。「還不老實招來！你們到底還有多少同夥潛藏在我們之中？！！！」

蘇七劍似乎被東方求生的威嚇而懼怕，但他的眼神依舊堅決，只道：「我無可奉告！」

東方求生猛然一怒：「你......！」

雷火及時把他按住，低聲道：「這下該怎麼辦？在還沒問出他們的目的以前，我們又不能即刻把他殺死...」

東方求生恨恨甩手，怒喝道：「咱們竟被你這隻臭烏鴉逼得無可奈何！」

蘇七劍瞇著睨笑的眼色，得意到癲狂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一個無可奈何，好一個無能為力！竟連殺我都做不到，還當什麼少俠？還要肖想成為武林盟主的繼任者嗎？」

「你──！」東方求生揚起威風凜凜的長劍，勃然大怒道：「我要即刻劈死了你這個畜生！」

雷火連忙拉住東方求生的右手臂，喝阻道：「東方兄！東方兄！你千萬別被烏鴉的話順著走啊......！」

話音才剛落，一個獨空派弟子半磕半倒的跑到囚牢，悚然稟告道：「大哥！大哥！」

東方求生正在氣頭上，不甚客氣的喝道：「幹什麼？！」

獨空派弟子早已臉色蒼白，顫顫然地道：「不好了！有...有人死了！就倒在湘宜院的附近！」

東方求生、雷火雙雙同時駭然：「......？！！！」

海無樂慘遭人暗害的消息很快傳開，一夕間驚動了所有江湖人。東方求生和幾個具有信譽跟地位的各幫各派長老同意臨時召開第二次武林會談──

幾人合力抬進一具屍體，除了他的臉全都發黑潰爛，無法辨識他的容貌，不過身形、服飾和髮型都和海無樂生前的一致。

雲欽瞳孔驚懼的望著海無樂的屍體孤零零地躺在眾人的視線，更顯得淒涼無助。

孟尋梅道：「各位請看，海無樂的臉是在面對兇手的時候慘遭毀敗的，可見這名兇手實在兇殘！」

山楂姥姥彎起銳利的美眸，道：「東方少俠，你說那個抓到的細作究竟在哪兒？」

坐落首席的東方求生抬手，向雷火肅然道：「雷火！」

雷火驀地抱拳道：「是！」沒一會兒，蘇七劍就被獨空派的子弟門生們連推帶搡的帶到大廳中，所有人的目光一致落在蘇七劍身上，蘇七劍即使被錮得堅實，可依舊露有幾縷桀驁，睨笑世界一切的眼神。

綠琴山莊上下都驚呆了，蘇運心猛然望向東方求生道：「東方老弟是不是誤會了？這不是我們綠琴山莊的劍兒嗎！」

東方求生金棕色眼眸闃暗一片，森冷道：「是不是你們家的子弟，還是聽他怎麼說吧！」

蘇運心道：「劍兒，你抬起頭來看看我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被他們禁錮起來，還說你是細作，你趕緊跟大家解釋啊！」

「哼！有什麼好解釋的？」蘇七劍咧嘴冷笑道：「就如這些武林盟的人說了，我就是暗主派來潛入你們之中的細作！」

見如此硬派的蘇七劍，大家一時拿他沒辦法，雲欽便開口道：「這樣挑起大梁的決心，看著可真是感人啊。」他的金瞳幽然而且森寒，「是不是因為海羅剎與你們有私下交易蒼藍牡丹花的過節，所以才會想著要把海羅剎最後的兒子殺掉啊？」

蘇七劍道：「沒錯，誰叫海哥遲遲不肯交出蒼藍牡丹花，不得已才要對海無樂下手！」

雷厲風道：「哈？雲弟你得多吃銀杏了，不是黃菊茉莉花嗎？他們前月還在玄河上悄然偷渡呢！你我都在場的不是嗎？」

「是啊是啊，我這是被打糊塗呢！」蘇七劍呵呵乾笑道：「沒錯，我們正是因為交易黃菊茉莉花跟黑魚幫有過節，所以才要對海無樂下手！」

雲欽涼颼颼地道：「那為何還要讓甲把運送船燒毀？重要有價值的東西毀了可是愚人的行為啊。」

蘇七劍道：「是、是甲大哥說他要去收貨，但發現其實根本沒有貨，所以甲大哥一怒之下便燒毀了賊船，還連帶把海羅剎殺死。」

雲欽道：「你們本來是要把東西運到烏花港嗎？」

蘇七劍道：「是、是！就是烏花港！」

雲欽：「......」

雷厲風：「......」

聶徹嵐悠悠搖扇，輕笑道：「你們烏鴉說謊是不是都不打稿的呀？」

蘇七劍立即辯道：「什麼？我哪有說謊！我說得都是真的啊！」

雲欽輕輕支著頭，幽幽嘆息道：「你們在暗中交易的是碧綠粉蝶花，而你們要運送的地方正是朝歌碼頭。老兄，看來你必須得多吃銀杏補補腦了。」

由於雲欽和雷厲風說得太像回事，所以大家一時間竟信以為真。聶徹嵐遮住自己的笑意，唯露的黑眼幽幽轉著。「看來你並不是烏鴉啊。」

蘇七劍慌道：「你在說什麼，我就是暗主派過來的細作！」

蘇運心像是逮到了機會，於是立馬道：「東方老兄您聽，僅憑片面之詞，劍兒很明顯什麼都不知道，您強行指鹿為馬指認劍兒是細作，這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東方求生淡漠覷著蘇運心，「不見物證是是不是就不肯接受現實？」他隨後命道：「把那個呈上來！」

須臾，一個獨空派弟子呈上一把長劍。「少俠，這是在現場附近搜到的，看劍刃上的鮮血，想來他死前與敵人決鬥過！」

東方求生打算把方才還沒宣洩夠的怒氣在此刻再次迸發出來。「說！海無樂就是因為你們潛藏的其他同夥才死的，現在你居然還想咬死不吐半個字？！」

蘇七劍又回復到先前桀驁的樣子，冷哼道：「我不是早跟你們說過了嗎？我無可奉告...」

突然，夜崢陰惻惻地提著長劍刺向蘇七劍的胸口！只見蘇七劍遲疑地看著夜崢，夜崢冷然一笑，便快速拔劍，鮮血如同豔紅的彼岸一般迅速飛濺綻開，東方求生立刻沉喝道：「夜崢！你這是在做什麼？！」

夜崢卻覺得奇道：「做什麼？反正人是勢必要一死，何不讓他死得乾脆？」

雷火亦罵道：「夜少俠，這是我們好不容易抓回來的細作，還沒吐出半句話便讓他死了，往後我們面對烏鴉就更加險峻了！」

夜崢道：「我們現在不早就和烏鴉敵對了嗎？何須一直在這裡糾結到底誰才是細作？」

雲欽竟然頗為認同夜崢！他徐徐走上前，問道：「甲究竟是誰？」

蘇七劍口吐幾潭鮮血，依舊道：「無可奉告！」

「喔！」雲欽倒是不以為意，繼續道：「看來我們先找到你心中所重視的人，在你面前把他們都給殺了，這樣你就會說出口了吧？」

蘇七劍終於漸漸露出一抹驚懼，似是被扎心一樣的尖叫道：「你...你敢？！」

見他終於面露懼色，雲欽便愈發得意的揚頭，「當然敢，只怕你不說出來。」

蘇七劍見他如此從容，一時也拿不定辦法，只好也跟他裝腔作勢道：「哼！誰都會說大話，就是看你也沒這個膽吧！」

可憐可嘆的是，蘇七劍並不曉得雲欽一向做事從來都不跟誰玩家家酒。「噢？你是覺得我不敢嗎？」

蘇七劍笑道：「你說呢！」

雲欽瞬間眼眸裡隱約閃過一絲陰狠，莞爾道：「好啊，你等著，我可以找到他們，然後再帶到你的眼前。」他故作親暱的拍了拍蘇七劍的手臂，「先斷了你一條手臂，再把這隻手送給他們當見面禮，如何？」

蘇七劍的手臂顫著前所未有的虛無感，好像隨時會削掉消失。整個人彷彿被狠狠拋進浮滿屍體的溫熱血河中，但他忽然覺得非常冷，冷到蝕骨的凍寒，瞧著雲欽竟然是認真的，便再也忍受不住的厲聲尖叫道：「我認！我認！我認！」他的嘴上汩汩流著血，氣喘須臾，「我、我還有同伴，一個在無我派，另一個就藏在這座藍花樓裡！至於究竟是誰，你們自己去用你們的破腦子想想吧！」接著，他直直盯著東方求生，「暗主大人，您一定要遵守您的承諾，照顧我家的妻女啊！」

朗聲說完，他一個堅定長跪，雷火當即道：「不好！所有人快攔下他！」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蘇七劍比任何人更迅速，他一個咬舌，從他的嘴中血濺噴出，命喪當場！

一時間變故極大，眾人都沒想到蘇七劍竟然以死自盡，他一自盡等於是承認了自己就是暗鴉羽的成員，有人不禁感嘆道：「此人對烏鴉如此的忠貞，看來烏鴉收服人心的實力不容小覷啊！」

雲欽的神色不禁露出一抹黯然的懷疑：走得太草率，感覺好像是為了替誰保底而送死......

本來從頭看戲的山楂姥姥此時道：「不過剛才說的可是真的嗎？竟然公然在朝歌碼頭私運劇毒...？」

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了東方求生，東方求生凝重的闔眸半晌，最後道：「是的，他們說的是真的。」

眾人皆凜然一驚：「？！！」

東方求生很快堅定的看著全場，毅然道：「各位前輩兄弟們放心，我們獨空派對這種事情絕對沒有包藏禍心，這一個月以來一見任何可疑的便全數扣留下來。」

游溪川凝眸，正色道：「是否有扣押的清單？」

東方求生道：「有，不過都在總壇那邊，如若不信，等會談結束後，可以和我們一起回朝歌，我會叫人打開碼頭的貨倉供大家盡情觀看。」

山楂姥姥放心的點點頭道：「到時老身就跟著您去一趟朝歌，反正也閒暇無事，湊個熱鬧也好。」

東方求生頷首道：「沒有問題。」

楊昧向雷厲風小聲說道：「看東方少俠這麼光明坦蕩，想來不會有錯，我願為了炎父親自去一趟。」

雲欽、雷厲風雙雙抱拳，同時道：「有勞楊門主。」

楊昧兩手抱拳，而他的一隻手已經裝上了義肢，「少俠，請也算我一份！」

東方求生揚起頭來，道：「當然沒問題。」

雲欽默默覷著四周踴躍的人群，很顯然看得出，東方求生很受眾人敬服。

有這麼多人在，想來應該是沒問題了。

剩下就是要想辦法找出負責在碼頭接應的李逢吉，此刻他應該會因為獨空派扣留住貨物而躲藏起來吧！

那些江湖人沒有看過那份交易契約，所以應該還不知道李逢吉是誰。

不過在場還有細作沒有被揪出來，凡事還是不可過分冒險。

甚為怪誕的是，甲與烏鴉同步而不同軌，剛才蘇七劍很顯然對於暗鴉羽內部的消息一概不知，他要嘛是地位極低的傢伙，要嘛就是最近加入沒多久的新人......

雲欽思忖的是後者。

「不過，現在該怎麼辦？」有人提問著，目光便陸續冷冷朝向無我派一行人。游二便急忙出聲道：「看我們做什麼？我們對武林盟極為忠誠，絕不可能有人是烏鴉的細作！」

山楂姥姥冷笑道：「此刻跳出來澄清，會不會太晚啦？」

游二道：「你......！」

雲欽道：「游幫主從早晨起便一直和我們三個在一起，當初也是我們四個一起發現了海無樂的屍身。」

游溪川聽聞，立刻點頭道：「就是就是！說我們是細作，分明就是胡說八道！」

東方求生突然道：「即便不是，但也得拿出證據證明自己才是啊。」

游溪川心底霎時一片訇然玉碎，顫顫道：「連東方兄也不信我嗎！」

東方求生只靜靜地看著他，道：「不是信不信的問題，重點是大家現在懷疑你們，為了消除懷疑，你們應該也要證明自己是清白的不是嗎？」

孟尋梅及時道：「我有一個方法可以幫你們證明。」

東方求生肅然問道：「那是什麼？」

孟尋梅指著海無樂的佩劍道：「海公子在臨死之前曾與兇手對打過，劍上還有一絲隱約的鮮血，那就表示他曾經有用這把劍傷過對方！」

游二撫掌道：「對啊！只要看我們之中有誰在昨夜受傷，一看便知！」他這樣說著的時候，游溪川的右手卻隱隱顫抖。

有人道：「可是，每個江湖人或多或少身上都帶有幾處傷疤，如若每個人都掀開來檢查那要找到猴年馬月呀？」

孟尋梅點了點頭，繼續道：「海無樂是左臉明顯被一掌擊爛，而且從他臉上的掌印隱隱可見，這個人，使出的是右掌！」

東方求生鋥亮了眼睛，恍然道：「這樣說來，只要查看每個人的右手便馬上找出兇手了！」

楊昧道：「原來如此！」

雲欽和游溪川分別心下怵惕：「......！」

在現場將近五十人彼此的注視之下，大部分的人都很快一輪看完，紛紛露出一抹安心釋然的表情。接著輪到夜崢和東方求生，他們淡定掀開右手還有右臂。

「嗯，不是東方少俠！」

「那當然，我就說怎麼可能是東方兄！」

「不過那個夜崢竟然不是兇手......」

夜崢啐了一口道：「哼！怎麼可能是我！」

「溪川兄、雲弟，」東方求生鄭重其事地道：「該你們了。」

雲欽慢慢的掀起右手，卻發現手上還纏著一條黑布條！正待眾人迷惑，他逕自扯下，是一條完好而且幾乎沒有瑕疵的白玉纖臂！原來雲欽及時讓小粽子趕緊用它的毒液快速填補聶徹嵐咬下的大小傷口，也因為他恢復力驚人，所以看起來就完好無事。

聶徹嵐暗自驚嘆的看著雲欽。「......」

東方求生看向游溪川：「溪川兄？」

游溪川顫顫地伸出手掌，果然清晰可見幾條細長的刀傷還有淡淡的鮮紅！

雷火立刻道：「細作果然就是游溪川！」

游溪川立刻喊道：「我不是兇手！」他緊張的環視四周，根本沒有人願意相信他，好幾雙冷漠敵視的眼睛看著自己，他便嚇得偏過頭去。

只不過，他這一個動作，周圍便很快喧嚷了起來：

「你們看！游溪川心虛的撇過頭去！」

「所以那些人就是他殺的囉！」

「罪惡深重的人，就應該把他一劍刺死！」

「對！對！東方少俠，請你使出燧人吟劍將游溪川殺死！」

「游溪川的所作所為不可原諒！！！」

「......」東方求生正待沉吟，思索如何處理這件事情時，雲欽卻突然道：「只是幾道傷口就一口咬定他就是兇手，未免也太趕盡殺絕了吧！」

山楂姥姥幽然犀利的一掃過雲欽，冷笑道：「年輕人，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你居然還想為他辯解！說到底你也跟他是一夥的吧！」

雲欽環視著眾人的惡意，不急不躁地道：「各位，我和溪川兄若是兇手，何必會留給自己這麼明顯的失誤好讓別人抓我們？再說了，溪川兄就是因為要割草，所以才把手給弄傷的。」

「啊？割草？」有人問道：「為何要在這個時候割草？」

游溪川道：「因為我在尋找三害花，我就是聽了游一的話，才傻呼呼的來到湘宜院！」

就在眾人對他的解釋感到不信時，游二卻叫道：「說到游一，各位有曾見到他嗎？」

有幾人紛紛出聲回應：

「沒有啊，我沒見過他...」

「是啊...話說游一好像是個弱雞？」

「是啊，弱雞在無我派還有孟家的眼下能跑到哪裡去...？」

雷厲風頓時寒慄道：「難道說，游一就是......！」

就在眾人還在陷入深思當中，高蓮兒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她的桔紅色美目皆是驚懼，放聲尖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求生哥哥！你快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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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驚心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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