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冬靄道:「快!你們快撤!」
漁火猛然點頭,道:「是啊晝大人,快走!」
東方求生道:「事已至此,唯有背水一戰了!」
漁火舉劍道:「好,殺出去!」
遠處傳來一聲長嘯啞啞,烏鴉們提著爍爍刀劍再次呼嘯而上。雷厲風道:「炎父!他們要殺過來了!」
樗雞面沉如潭,道:「看來他們是打算來個魚死網破。」
游溪川高喊道:「弟兄們,沖上去拿下東方求生的人頭!」
「殺──」四方士氣一下子高昂起來,舉起刀劍開始沖上前,與烏鴉再度展開廝殺。
焱淼的一個手爪刺穿一個友軍的頭顱,望著慕嫪不懷好意的咧笑起來:「嘻嘻~鬼災,聽說你也受傷啦?」說完,倏然拔出手爪,手掌上儼然一如白樺的掌中一楓紅。
慕嫪的五指游出一條條青絲,沉沉道:「我不會讓你們如願!」
焱淼輕快地一閃躲,青色絲線飛舞在半空中眼花撩亂,好像忽閃而過的蜉蝣。直到一條青絲絞上焱淼的脖子,接著焱淼的雙手雙腳都一一被青絲纏繞住,並且倒掛在半空中。
焱淼即便被擒住了,也依舊笑嘻嘻地道:「就這麼點伎倆也拿得了我的命?」
東方求生見狀,便連忙道:「快!剩下的人趕緊救禍災!」
漁火道:「大人,這人可是不分敵我的殺人魔!不值得可信哪!」
東方求生道:「救下他,於我們有好處!」
焱淼懸在空中,也猶如浮在水面上的快活,歪嘴笑道:「我說鬼災,你會不會太小瞧我了?」
慕嫪沉沉道:「我只知道你不可苟活!」
焱淼奇異的抬一眉,「噢?是嗎?」他的十指「喀啦喀啦」一響,他的十指利爪居然「刷刷刷刷」地接續華麗的斬下慕嫪操縱的青絲!
慕嫪驚得後退幾步,焱淼道:「看來你果然是我們六災之中最弱的,還不如那個毒災弟子呢...」說完,他便悠悠轉睛看向雲欽,突然興奮笑了起來:「看來我得去會一會毒災弟子了...」
話音剛落,焱淼一個不經意間,右臂倏然被扯下來!
「......咦?」
慕嫪緩緩牽著還殘留在焱淼身上的青絲線,從頭到腳,又重新纏了上去。慕嫪的手指蓄勢待發,隨時都能快速扯下焱淼的頭或者雙腳。「看來你似乎忘了,我的魁儡戲是永無止盡的。」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焱淼咯咯大笑不已,猩紅的眼珠莫名滲血,顫抖著右半邊都是鮮血的身子近乎癲狂:「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我一定要拿你的身軀做我的魁儡布偶!」
慕嫪冷然道:「做得到再說。」纏繞在焱淼脖子上的青絲線正要即將扯落下首級時,東方求生突然從中殺了進來。
慕嫪不得脫離青絲線,焱淼須臾得到了解脫,便閃爍著眼睛興奮道:「東方少俠!快,和我一起把鬼災碎屍八塊!」
東方求生只漠然道:「走!」
漁火對眼一望,立刻舉劍喝令道:「撤!快撤!」
一大群烏鴉倉皇退出血色戰場,千冬靄自然是跟著東方求生,花梨坊的女修們在烏鴉和正派武林盟中間,左看右看半晌,選擇跟著烏鴉大軍一同退去。
游溪川道:「快!追上他們!」
「莫要窮追不捨了!」華許的臉上有些疲憊跟黯淡,道:「這場仗結束了。」
這片壯麗綿延的彼岸花海盛開綻放,幾縷紅曙照亮了四周一切,幾人合力抬著高晉沖入高家莊的斷垣壁內,高晉口噴毒血,生死垂危。
幾人同時失聲道:「盟主!盟主!」
鐵霸生吼道:「快啊!快給盟主解藥!」
高家莊一片慘狀,高蓮兒毒斷一臂,而且還深受異常可怕的蠱毒,只要雲欽輕輕彈指,她便和千零露一樣頃刻溶成一灘泥肉;而高晉就更不用說了,氣息漸漸變弱,恐怕是凶多吉少。
鐵霸生揪著醫師的衣領道:「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救盟主小姐!」
聶徹嵐的夢裡一片漆黑,在他的視線裡有一條蛇,緩緩游了過來......他並不是什麼都害怕的人,他只怕自己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對,只要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從他睜開眼活著開始,他的視線永遠一片漆黑,他的人生,如蛇一樣潛潛爬行,與黑夜共存。
既然都要選擇與黑夜共存亡,那他應當心無旁騖才是,可是,他心裡頭有一塊溫暖的地方在蕩漾著,他並不知道那是什麼?
聶徹嵐緩緩睜開眼來,幽黯的黑瞳中浮現了雲欽的面龐。雲欽是第一次在別人的眼睛裡,看見自己的倒影,見之醒來,欣喜笑道:「子夜兄,你醒啦?」
他恍然明白:原來是在深夜中執著一盞星火,緩緩走向的那一片黎明。
突然,他一陣猛咳,咳到難受蜷著身子,雲欽連忙扶著聶徹嵐,「你沒事吧?」
良久,聶徹嵐的神情因為難受而變得蒼白虛弱,慘淡的搖搖頭,道:「沒事。」
雲欽一想起聶徹嵐險些在高蓮兒的劍下九死一生,還不懂得呼救,便不由嗔道:「你不要總是裝一身病來嚇唬人。」
「我哪兒裝病呢?」聶徹嵐的上身慢慢靠向雲欽,慢慢勾起迷惑地微笑道:「我本來就是一藥罐子,還用得了裝嗎?」
雲欽別開使人迷戀的目光,突然身子被拉過一把,撲進冰涼的懷抱中,他驚呼叫了起來:「子夜兄!」
聶徹嵐抱緊雲欽,氣息覆在雲欽的耳旁,喃喃道:「讓我這麼抱一會兒嘛...」
雲欽的面龐上瞬間有一道春風吹拂,羞答答地不知所措,不由伸過手,環過聶徹嵐,有些笨拙的拍拍聶徹嵐的後背。他發現,原來聶徹嵐的背是如此的寬實,還帶有沉穩的起伏,他想如果靠上去,肯定是一片很安心的地方吧。
聶徹嵐喃喃如囈語道:「我這是在做夢嗎?」
雲欽笑道:「你說什麼呢?」
聶徹嵐輕聲笑了起來,片刻道:「沒什麼,再讓我抱一會...」
雲欽此刻看不到聶徹嵐的表情是什麼,不過他只知道他自己的雙頰滿是一片綺麗的紅霞。
驀地,千帆帶著數九寒冰邁了進來,聶徹嵐霎時悠悠睜亮了眼睛,一下子放開雲欽,「千帆啊,你此時來做什麼呢?」
千帆看著雲欽一眼,視線又很快轉回到聶徹嵐身上,一向嚴謹肅冷的他頓時也露出一抹急切:「主人!您這樣實在太危險了!」
聶徹嵐悠悠地點點頭,千帆繼續罵道:「性命不是靠賣笑臉來保命的,主人!您就算不顧著您自己,也得為了您父母著想!」
「千帆兄說得對啊子夜兄,有人拿劍抵著你也不逃不叫,萬一要是沒了命的話...」雲欽望著聶徹嵐的眼神覆滿擔心跟忐忑,聶徹嵐見雲欽沒有繼續說下去,便瞇起眼睛悠悠道:「怎麼啦?繼續罵啊~」
雲欽和千帆霎時啞口無言:「......」
「你們說得很對,」聶徹嵐笑咪咪地道:「你們可都是我四季中的風跟雪,有時我還得需要時刻照拂著你們呢。」
雲欽看到了聶徹嵐黑眸中的柔光,心頭霎時一暖,就好像有一道暖陽照拂,雙眼便明亮璀璨了起來。
「蓮兒,接下來哥哥無法護著妳了,只有妳靠著妳自己了......所以,妳一定要為了我...爹...滲兒...為了高家報仇雪恨......」高晉驟然停息,只剩殘骨。
「哥哥啊──!」高蓮兒無法承受至親離去的噩耗,整個人發出絕望至極的悲鳴,四下也一片抱頭悲痛。「盟主──!」
高蓮兒猛地瞠大桔紅色的美目,淒厲嘶吼道:「我哥哥死了!他死了!他是被禍災還有那個呼延昴合力擊殺的!」
此刻八荒劍氣紊亂,高蓮兒在瘋狂間砍在一個高家弟子的身上,無辜可憐的弟子慘嚎半刻之際命喪八荒劍,鮮紅的血流淌在四周。幾個家僕拉住高蓮兒驚叫道:「小姐!小姐!」
高蓮兒依然不顧勸阻,逕自嘶吼道:「我殺了你們──」
所有的下屬家僕們都連連退到一邊,高蓮兒漣漣瞠起如噬人般的銳利鴟目,咆嘯道:「禍災呢!呼延昴呢!」
沒有人回應她,只管顫顫搖首,高蓮兒此時已經陷入歇斯底里的瘋癲狀態,她揮舞著八荒劍,嘶聲叫道:「他們為什麼不死!他們為什麼都不去死啊!!!」
一個家僕捉住高蓮兒的裙襬忙道:「小姐!小姐莫急,一定有法子弄死他們的!」
「那東方求生呢!」高蓮兒暴怒之下,又刺死了一個家僕,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訇然碎裂,萬箭穿心。「這一切都是東方求生害的,都是他,他害死了我的爹爹,害得我高家置於水火,還有妖災...千零露...非災...呼延昴...禍災...雲欽!這些人讓我的親人一個一個離開我!現在這世上只剩我一個人了!只剩我一個人了!只剩我一個人了......」她吼完,又再次跌坐下來,嗚咽不止,猶如一朵斑駁碎影的蒼白彼岸花。
「我...我要寢了他們的皮,抽了他們的筋,我要他們碎屍萬段!我要他們永世不能活著!」高蓮兒在瘋狂之下又砍死了好幾個人,八荒劍殺傷力實在太大,戾氣太重,劍下太多陰魂始終不能散去。高蓮兒雖不是弱角,卻也沒有厲害到完全駕馭得了八荒的劍氣,她隨著這紊亂的劍氣大吼大叫,幾乎所有人倏地倉皇逃跑。
只剩一個家僕嚇得戰戰兢兢,惶然跪伏在地:「小姐!小姐!您可以先殺了三昧真幫的櫻草,拿她的人血祭奠少爺和夫人。」
高蓮兒惡毒地點首,「好...好!」她本來前腳轉身,後忽然叫道:「不不不不!這不可、不可...倘若我真這麼做了,那個毒災弟子他、他真的會殺我的!」
她是親眼看到千零露究竟是怎麼成為了一灘爛泥,而且她身上還中了和千零露一樣的蠱蟲,她的性命時刻搭在雲欽手心裡。她此時腦子一團混亂如麻,「你說...你說...這事怎麼辦好?」
家僕沉吟半晌後,道:「不如咱們先以討伐淫婦為由,徹底消滅了花梨坊,也好讓妖災以死抵命,一來既不會得罪雲欽,二來也有了出師報仇的名頭,三來便讓東方求生少了一個同線戰友,可謂一箭三鵰。」
高蓮兒欣然同意點頭:「好,好,就這麼辦。」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EnY20sYdl
一人道:「那麼屬下即刻下令全面追殺呼延昴跟禍災焱淼。」
另外幾人亦道:「此次追殺,我等義不容辭!」
「好,」高蓮兒忙向外頭舉劍喝道:「來人!給我立即點齊人手,咱們殺了妖災他們,為爹爹兄嫂報仇!」
郗桑本要進屋看望聶徹嵐和雲欽,但見慕嫪一副冰冷沉沉,默然無響坐在院落的華階,便招呼道:「你怎麼在這裡?」
慕嫪沉沉抬眼,道:「我要留下來看顧小欽。」
「...雲弟那麼強,無須擔心他啦。」郗桑緩緩蹲在他的旁邊,細細地凝視著他。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Uyj1oWFUU
是如冰霜般的驟寒。有頃,郗桑開口道:「你說,咱們是不是見過你?」他這一說,徐葛也徐徐走了過來,不冷不淡地看著慕嫪。
慕嫪沉沉瞟著二人,道:「我隻身寥寥,涉入江湖之廣,卻不曾見過你。」
徐葛道:「你們用著一本正經說謊的樣子還真像。」
慕嫪道:「還想活命的話,就最好安靜一點喔。」
不覺間,幾條藍色的絲線早已輕輕纏上郗桑和徐葛的脖子,郗桑怵惕難安的吞嚥幾下口水,不過徐葛卻依然一副平淡無常,他知道慕嫪肯定不會殺了他們的。
徐葛道:「你要瞞著小欽到何時...」
話音方落,就看到雲欽從門邊探出來,「咦?你們都在這裡啊。」
慕嫪霍地站起,晦暗無彩的午夜藍眼瞳瞬間綻放心悅的光。「小欽,我在這裡。」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ZZMyncq2a
郗桑心道:這,差別未也太大了!
慕嫪道:「小欽,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去朝歌逛逛。」
郗桑心道:這、這死皮不要臉的傢伙,怎麼能用一種無畏旁人的目光說這種話!而且你這樣講,雲弟肯定會尷尬的!
豈知,雲欽道:「嗯,好啊。」
郗桑、徐葛同時震撼心道:居然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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