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尋梅獨自一個人跪坐在一席蒲團上,手上圍著一串佛珠,嘴裡喃喃念著一堆經文,冷汗卻一直淋漓的下。乘著月光下,那一株枯朽的身子永遠照不出背影的模樣,而他的背影卻要由一片又一片的青色鴉羽逐一點亮。
夜暮沉沉的低垂下來,在杳無人煙的密林裡,飄散著藥香的氣味,但孟尋梅和周圍的暗鴉羽成員卻將整座密林都充斥著血腥難聞的味道。孟尋梅與晝和乙同時對峙,晝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斥罵道:「混帳東西!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只讓你去監視查探動靜,隨時回稟,好讓『暗樁』方便掌控那些江湖人!卻讓花梨坊上下死於非命!而且還不是死在咱們之手!」
孟尋梅就像個哈巴狗一樣跪在地上,任由晝在自己俊美的臉上挨了幾下重重的巴掌,「啊啊啊啊啊啊!晝大人恕罪!」他淒然道:「那些江湖人,尤其是為首的東方求生死死不肯對充當咱們替死鬼的游溪川下手,也不肯查明花梨坊突然出現的成千上萬的毒蟲,他將這些事情都給壓了下來,並且控制住大致局面,我不得不就此停手,才向您斗膽提議,就此收手吧。」
「噢?是嗎?」隔著一道黑影,實在看不清晝的真面目,但是他的怒吼聲依舊犀利響亮,並再次狠狠打了孟尋梅幾下巴掌,「滿口狡辯!」
啪地好幾響,孟尋梅慘淡叫連天:「啊──!」等到回過神來,他的嘴角已經流下一道緋紅的鮮血,膚白如雪的臉龐也腫得殷紅透紫,一句話不敢再發。「......」
晝消停好一會兒的怒焰,「不過,你現在叫我們就此收手也來不及了,」他語調幾近平和的說道:「有人很早便看出了我們的陰謀,而且等一回過神來,我們才是那人手中的跳樑小丑!遲早也會被他玩弄得死死的!」
孟尋梅怔怔心道:有人已經察覺到了?究竟是誰......
「我們已經佈置這個局很久了,統一江湖也近在咫尺了!」忽然間,晝陡轉幽然大笑起來,「想想你尷尬的處境,你既然為我效力,就要當條狗當到底!不然事情一東窗事發,我可不能保證能保你一世喔~」
孟尋梅為了保住自身,於是終於起了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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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欽再次主動找上東方求生,東方求生被一堆拉雜事壓在身上喘不過氣來。他憋了好一陣子的氣,便逕直道:「我還是不敢相信是游溪川所為!」
雲欽徐徐道:「本來就不是他啊。」
「什麼?!」東方求生震驚了一會兒,雲欽繼續說道:「那塊手帕你還留著嗎?」
「是啊,我一直都留著,」東方求生道:「因為溪川兄說過那是他的心愛之物,我想之後還給他...」說著他便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上面的三片柳綠的楊柳葉依舊耀眼奪目。
雲欽指示道:「請東方兄仔細看看那塊手帕。」
東方求生疑惑問道:「手帕有什麼問題嗎?」
雲欽道:「那上面沾著的根本就不是血,而只是茜草提煉出的顏料而已。」
「!!」東方求生心生震驚,快速的翻了翻遍手帕,沉吟半晌後接著問道:「那你製作這塊假手帕目的是什麼?」
雲欽道:「我不想溪川兄被關進牢裡後身上沒了手帕他會睡不著覺,而且用那塊假手帕可是可以引出細作的。」
「原來是這樣啊,」東方求生釋然長吁一口氣,「那想必你已經猜到誰是細作了?」
「是的。」雲欽說著的同時他還靜靜看了東方求生一眼,彷彿帶著一絲幽深的魅惑,誘使東方求生心驚膽跳了幾下,氣氛瞬間降至死寂點,東方求生的鼻息越來越重,嘴唇也無意間的張開。「想要引蛇出洞,就必須要把獵物放在它的洞口邊;想要把人引出來,就得把好東西近放在他的眼前。」
東方求生覷起金棕色明亮的眼眸,道:「看來雲弟是早有對策了,你有什麼辦法能夠引蛇出洞呢?」
雲欽露出一抹輕柔如浮雲的笑意,幽然道:「為了引出他,我可是花費了不少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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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真不該將那手帕交給他的!」孟尋梅低聲咒罵著。
當晚,夜深人靜,沒有什麼燭火。孟尋梅為了讓晝信服,決心要殺了剩餘待在醫館的無我派弟子。他躡手躡腳地踏入病房,裡頭十分昏暗,裡面幾個病患睡得安穩,靜得冷汗滴落在地上都有聲音,孟尋梅因為特別心虛而害怕得發抖起來。
「呼...呼...」他的另外一隻手死死按住他的一隻手,小心翼翼的執起長針,滿懷不安的走向其中一個用棉被蓋起整個頭顱的無我派弟子。
孟尋梅呆滯的站在那個病患的前方紋絲不動。接著他舉起銳利的長針,刺向那個無我派弟子──卻沒想到這個弟子俐落機警的反手抓住了!而且這個無我派弟子──居然還是雲欽裝扮的!
孟尋梅驟然被嚇得大驚失色,「什麼?!你居然!」他這麼一叫,那表示私底下他暗通暗鴉羽的事情終於被暴露了!
接著,東方求生、游溪川、游二等人都華麗的飛了下來,聶徹嵐、雷厲風和櫻草則是破門而入,紛紛把孟尋梅圍得水洩不通。孟尋梅慌張地環顧四周,驚怒交加地喝道:「你們、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游溪川憤恨的拔出腰間上的御風,劍鋒亮麗如雪,尤其他溫文爾雅的綠瞳瞪得發直,就像是一把雙刀恨恨剜著孟尋梅,斥喝道:「這得要拿我的御風問候問候你!」
孟尋梅登時怵惕起來,吞了吞惶恐不安的口水,優美的翠瞳瞋得發直,死死瞪著四面八方的人群,每個人都是充斥著憤怒,紛紛拔起刀劍錚錚作響。
櫻草怔然地看著孟尋梅,遲疑半晌,還是忍不住叫道:「師兄。」
孟尋梅望著櫻草,冷笑道:「妳好啊,師妹。」
櫻草驚愕至極,怔怔盯著孟尋梅手上的那根長針,脫口道:「師兄這是在做什麼?難不成你要殺人!」
孟尋梅則冷道:「我才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雲欽站在游溪川和聶徹嵐之間,他靜靜的望著孟尋梅,一一說明道:「我拿到你當時給我的這塊手帕,我交給了溪川兄,並且在密林裡告訴他其實江湖裡藏有內鬼,要配合我說的,於是帶溪川兄到鎮上的布商製作一塊相似的手帕,並且叫他把真的手帕藏起來,接著請東方兄在大家面前露出假的那塊手帕,讓溪川兄委屈一些坐實罪名,好讓你漸漸露出馬腳!」
「......」孟尋梅沉默片刻,幽黑的恐懼由腳底直衝到頭頂,喉嚨也乾澀到極點,冷道:「所以為了抓我,特別設計了如此瞞天過海的局。哼...確實是我太輕忽了!」
於此同時,孟尋梅恨恨心道:原來你就是把那些個暗鴉羽當跳樑小丑的人嗎?
「為什麼?!」游溪川憤怒當中夾帶一縷失望道:「你不是天下名醫的徒弟嗎?居然做得出這種勾結烏鴉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孟尋梅覷著優美璀璨的眼眸,嗤笑道:「是人都要明哲保身,我也只不過是在為了保護自己而已。」
雷厲風冷笑道:「呵,明哲保身?我看你就是自掘墳墓!」
孟尋梅對雲欽反問道:「你為什麼只憑我給你手帕,就直接認定我是細作?」
雲欽目若深潭,隱隱綻放一線冷光,漠然反問道:「那你為什麼撿到溪川兄的手帕不是馬上交給他呢?」
孟尋梅渾身一陣發抖,少頃力爭辯解道:「我不是有請你交給他嗎?」
雲欽冷笑道:「是你腦子不好使,如若你沒有刻意說出游幫主,或許我還猜不到是你。」
孟尋梅哼道:「哼,人果然不能自作聰明。」
雲欽直接道:「你沒那個腦子就別裝聰明,難怪只能做別人的狗。」
眾人突然對雲欽的懟人功夫而汗顏幾許。
孟尋梅:「......」
游二:「......」
東方求生和雷厲風同時心道:我居然同意他的說法!
唯獨聶徹嵐幽幽鼓掌叫好道:「小欽說的真好~♪」
櫻草道:「那麼,師兄殺了其餘的無我派弟子又是為什麼?」
孟尋梅一副事不關己般的輕盈,道:「烏鴉眼裡容不下無我派,我只不過是聽命辦事的。」
游二瞅著孟尋梅斥聲問道:「孟醫師,我們無我派究竟跟你們有什麼深仇大恨...?」
孟尋梅面露幾分譏誚,道:「哼~誰叫你們被別人當作替死鬼,所以才要被殺人滅口。」
他這麼一說,大家俱是震驚不已。雷厲風驚惶道:「喂喂!你們烏鴉究竟想要做什麼?!」
雲欽覷起金瞳,本來一雙耀眼的雙瞳因為接踵而來的怒意與心灰意冷而變得更加森冷,如極寒之巔上的一株永凍花草。「在武林會談前明明有這麼多死於烏鴉之手,可你卻壓著這些事情,不叫武林盟的人知曉,再者,你為了烏鴉掩藏在藍花樓的細作還有海無樂的屍身,你便刻意散播三害花的謠言,誘使愛好美貌的溪川兄來到湘宜院,還向大家說出海無樂死於右手的掌法,好讓他成為你們的替死鬼!綜觀上下,這也就表示你在更早開始便和暗鴉羽勾結了!」
「你倒是十分敏銳多疑......」孟尋梅沉沉瞪著雲欽,「不過平心而論,我這麼做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啊!」
游溪川提起御風,劍端指著孟尋梅大喝道:「別這副姿態!我們不會再被你騙了!你居然還想讓我的師兄弟們慘死在你們手下!我絕對不會輕饒你!」
雲欽不為孟尋梅所動一點容,語氣全無一星半點的暖意:「你捫心自問,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別這副自己沒錯的姿態,你自己做過什麼你自己清楚,就不怕報應嗎?」
孟尋梅連連冷笑起來,彷彿要把人給吞噬下去。「報應?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做錯了什麼?!」他瞟著雲欽叫道:「我這輩子都只為自己而活,這麼針對我對嗎?!」
游溪川卻最聽不得別人其一批評他的外貌,其次就是兄弟朋友背叛還死鴨子嘴硬!他早已是忍無可忍,氣得面紅耳赤,忿忿道:「哇...孟尋梅簡直是病得不輕啊!」
雲欽連忙按住游溪川,「......」他沉吟半晌,倒是挺冷靜的說道:「要把江湖內部鬥得體無完膚你一個人肯定是做不出來的。」他覷起森然的眼眸,不疾不徐地逼近孟尋梅,「說吧,還有幾名細作呢?蘇七劍自裁前肯定是說了謊吧?為了轉移焦點而說出細作就藏在無我派當中,而剩下來的一個肯定不只是你吧?」
孟尋梅怔愣片刻,偏過頭去,直嚇得冷汗涔涔,不正視雲欽寒厲的眼神,道:「我只是負責跟暗鴉羽傳遞消息的,有哪些細作我真的不知道。」
雲欽:「......」
游溪川此刻都被憤怒爬滿了所有情緒,又嘶又叫的像雷電巨響道:「什麼叫不知道!你害死了不少弟兄!你居然說什麼都不知道,騙鬼啊!!!」
東方求生抓著游溪川的臂膀,一旁阻攔道:「好了!溪川兄!算了吧......」說著同時他也冷冷的看著孟尋梅。
孟尋梅覷起陰森森的美眸,他現如今已是垂死掙扎的狗,苟延殘喘的在地上等待被其他野狗吞食,既然如此乾脆來個理直氣壯,他的臉皮猶如再增添一層厚棉襖。「我說的是事實,我真的不知道在場的還有誰也是細作。」他這麼一說,游溪川又在一旁大吼大叫起來,許多人紛紛圍上去安撫游溪川。
雲欽沉沉嘆了口悲涼沉痛的氣,僅擺手道:「算了,坦白從寬,」他不想再多看孟尋梅一眼,彷彿多看一眼便嫌髒。「況且他還是神醫的徒弟,村裡可不能沒有醫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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