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往前至天邊一絲清冷的鬱藍,天剛濛濛破曉,游一和孟家的一個小僕顫巍巍地站在嬌小的蒹葭面前──
游一道:「姑姑,實在非常抱歉......我沒能完成您交辦給我的任務。」
蒹葭齜牙斥喝道:「真是沒用的廢物!」
小僕亦悚然顫抖全身,失聲道:「姑姑!姑姑!求求您放過我吧!蒹......」
話音還沒落耳,蒹葭扯緊游一的頭髮,狠毒的用匕首割破喉嚨,彷彿快要把他的首級給割斷下來,火熱的鮮血流下她的匕首和她的手。游一慘死後,蒹葭隨即將他重重甩至地上,「砰!」地一聲凜冽。
小僕見識到蒹葭的恐怖與殘忍後,還不等他發出尖叫,蒹葭便一劍刺穿小僕張開的嘴巴,刺穿了脖子,絢然一如朱紅的彼岸花。
千零露躲在一旁等待著,待了很久都沒有聲響,這才敢跨出來嚅嚅出聲道:「怎麼樣,他們死了嗎?」
蒹葭狠狠地將小僕摔至地上,「撲通!」一響,猶如一聲巨響雷鳴。「死了,乾脆俐落!」
「呼...太好了!」千零露安心地長吁一口氣,她的手摀平著她方才七上八下的心。「如若他們還活著,肯定會把我們給子夜公子下迷藥的事情告知別人!」
蒹葭鄭重頷首道:「您放心好了,小的定會妥善處理好此事的!」
天邊一片碧青瀅瀅,雲煙裊裊的時候──
高蓮兒喃喃啐罵道:「哼!求生哥哥一整夜都待在那個破牢獄裡也不肯陪蓮兒...」
附近一片窸窸窣窣的驚慌尖叫,高蓮兒便走上前問道:「怎麼啦?」
一個孟家侍女偏過頭,一見高蓮兒仿若盼到雨霖般的驚喜,立刻上前道:「高姑娘您來得正巧,您快來看哪!」
幾名侍女攜上高蓮兒,在藍花樓院子裡的一個水井裡,游一早已經成了一具屍體,甚是慘然,一片藍花楹花瓣飄落至他割破的喉間上時,霎那染成妖冶的鮮紅。而這條清澈見底的水井也因為游一的鮮血而浸染得一井豔麗的緋紅。而倒在水井附近的還有一具小僕冰冷的屍體,他不只被穿破脖子,他的雙手跟雙腳還被斬斷下來,血腥若斯,不禁膽寒。
其餘侍女紛紛叫道:「高姑娘!聽說妳還是個劍士吧!妳趕緊把村裡面藏著的殺人魔就地伏誅!」
高蓮兒聽到許多驚呼,許多害怕,到現在才反應過來,她雖然從小習武,自詡比其他江湖女子高人一等,但其實她只有練過數套家傳劍法,只有在自家人,還有幾家幫派的子弟門生對練幾招,卻從未拿到真正的戰場上去發揮。
高蓮兒見整個水井都染上一個血腥的豔色,她突然向後方一個趔趄,也帶著一聲尖叫,轉身逃跑。
回到現在──
高蓮兒的桔紅色美目皆是驚懼,放聲尖叫道:「求生哥哥,我、我在井裡面看到死人了!」
游二立刻問道:「妳說的這個人是不是就是游一?」
高蓮兒道:「我怎麼會知道!反正一看就是你們無我派的!還有一個我不知道的傢伙,應當是你們孟家的一個小家僕!」
游溪川心中一片驚駭與悲傷,一個身體透支般的跌了下去,游二勉強接住游溪川的手。雲欽倒是一副釋然的表情,聶徹嵐依舊如常的幽幽凝笑不語。
孟尋梅神情凝肅起來,凜然喝令道:「全員進入警戒狀態!將藍花樓所有出入口都必須嚴加管制!」
東方求生安撫好高蓮兒後,方道:「孟樓主,我也來幫您的忙。」
孟樓主點頭道:「多謝。」
將近幾百名各大幫派的武人把整座藍花樓圍得跟鐵網一般,一條游進來的魚都不能輕易游過這層鐵網,就算要想著鑽進來,也得經過正當的理由和盤查方能進出。此外,就連飛鴿傳信,信的內容也必須先給藍花樓過目,方能傳達,這樣想要飛鴿傳信回到火焰窩告知華許也是一件難以辦到的事。
聶徹嵐在二樓悠悠眺望嚴格盤查的出入口,嘟囔著道:「其實還是可以出去嘛。」他看到有幾個江湖人,包括高蓮兒和東方求生、雷火等人一個一個進進出出,卻唯獨對無我派還有綠琴山莊的人很顯然地不讓他們走出藍花樓半步,就連他們的客院也都有人日夜輪流把守,綠琴山莊和無我派表示極為的不公平,雖然數次向高蓮兒和東方求生請求當面解釋清楚,但東方求生並沒有理會他們,而一向最依著他的高蓮兒也自然不見他們。
就這樣,這些原本來參加武林會談的人被留在藍花樓至今已過四天,有的江湖人似乎沒有被這種低迷的氣氛影響,依舊和幾個幫派聚在一塊打打鬧鬧,喝酒暢笑,而因為無法出去而憂懼交加,罹患心病的江湖人並不在少數。
櫻草道:「我來看一看你們,看你們過得好嗎?」
部分的無我派弟子們都在接受心理治療,一個弟子從容平靜道:「姑娘你瞧,咱們這是心病,因為心病連帶身體不怎麼好了...」
「是啊...咱們還能看到幾年的太陽呢?」一個名叫賈蕤的無我派弟子慘淡笑了起來,他稍微有點俊逸,但他的那雙鴉青色凸眼球看上去更顯得憔悴呻吟。
這樣細細一看,這些弟子們送進醫館也不過才幾天前的事情,如今他們一個個蒼老了不少!有的甚至眼神無神,彷彿連太陽都看不到一樣。
櫻草心中慨然半天,道:「人死不能復生,游一的死還請你們節哀順變......」
一個無我弟子登時害怕了起來,「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他一尖叫,其餘無我弟子們也紛紛按住了頭,失喊了起來。
雷厲風躲在一棵藍花楹樹後方,偷偷地關注著櫻草,心中躊躇不已:
怎麼辦,雲弟跟我說近日最好不要找姐姐聊這些。
但是,我又不能置之不理啊。
都過了幾日,姐姐很明顯的是因為高姑娘她們傷心不已......
嗚喔喔喔~我該怎麼做!
櫻草似乎有些疲倦,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長廊上,淺灰色的眼眸清泠明澈,她抬頭望著遼遠而清朗的天空,緩緩憶起曾經的過往......
當年十來歲的櫻草費力的握緊手中的長劍,「唔......怎麼內力還沒綻出來......」
正說著突然有道影子從自己頭上「咻!」地飛了過去,於此同時周圍傳來一陣歡呼叫好聲。櫻草抬頭一看,是一身紫衣翩飛的少女,她有著一頭亞麻棕色的髮絲和堇紫色的美眸,才一個荳蔻少女便隱隱有著絕倫麗色,五官輪廓散發著英姿颯然的氣息。
「哇嗚!那是哪家的姑娘?」
「小子,你新來的?可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這是芷陽徐家出身的嫡八女徐滲,身份非同凡響,未來則是要下嫁給高家莊的大少爺為妻呢!」
聽到「徐滲」兩個字,徐滲本人的嘴角上揚,露出一點愉悅的神色。
之後,高家莊的師父又將一套劍法的劍訣跟大家複述一遍,可是櫻草根本就什麼都聽不懂,她只能望著那把長劍發呆,百般對其施力,那劍依舊是紋絲不響。
「欸,那位姑娘是?」
「你說她喔?叫櫻草,從江陽來的。」
「江陽?你的該不會是......」一個男修婉轉的不再述說下去,他要接的話,櫻草心頭一緊,自然再明白不過:她是名棄嬰,被華許撿到帶回去三昧真幫撫養長大,論血緣,她無名無氏,就算後來跟在華許身邊,稍微有了些臉面貼金,但她始終拋開不了孤兒的身分;論姿色,嗯......長得很......可愛(?)。論天賦,嗯,她幾乎沒什麼天分。
若是論櫻草自身的條件,照常理而言,她確實無法送到江湖名門和其他世家子弟一同修習。她之所以能進高家莊,是因為華許的緣故,此人不必多述,是令江湖聞之敬畏的江湖五大災難的炎災,因此江湖道上他們自然會給華許幾分面子。
「我要和妳比一場!」此話正是由徐滲張口而出,眾人驚訝半分,卻也忍不住偷笑──如此天差地遠的修為,那三昧真幫的小姑娘根本不可能打贏啊!
櫻草心思膽怯,二話不說立馬道:「我不比了。」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感到不意外,暗自竊笑等著看好戲。徐滲嘴角噙著一絲高傲,悠悠嘲道:「妳是自認不如我了?」
櫻草點點頭,嚅嚅道:「嗯,對,妳說得沒錯。」
見她服輸,徐滲的下巴自然抬得更高了,露出得意滿滿的姿態,哼笑道:「算妳有自知之明。」
櫻草依舊保持的懦弱的卑微姿態,嘴邊卻道:「聽說徐姑娘出身蘭陵帝都的名門世家,我、我好羨慕妳...」
徐滲傲然道:「我父親三代為朝盡忠,我娘則是出身玄門望族,豈是妳身後的流氓幫派可比?」
櫻草怯生生地道:「那...妳爹爹肯定很疼妳吧!」
徐滲笑臉盈盈地看著她,道:「那當然啊,又不像妳沒爹沒娘的,看著真是可憐。雖然瞧妳身分卑微,原本我還瞧不起妳,但是看到妳這麼乖巧懂事,我倒是不介意妳來當我的手下,以後妳就來為我端茶伺候,如何?」
豈知,櫻草卻道:「我...我不要。」
徐滲眉毛一蹙,道:「什麼?」
櫻草道:「我、我聽說妳父親有很多女人,連一個端茶的侍女也不放過,我、我才不想成為妳眾多小娘的其中一個呢...」
徐滲眼眸瞋大,彷彿定格般的瞪著櫻草。她雖出身名門,但卻是有段不光彩的──徐滲的母親雖自江湖名門,但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庶女,因為進入徐家成為侍女而得以被徐家的當家家主臨幸,成為了徐三夫人,也因而才有了嫡出的身分。
少頃,她怒火沖天,飛身撲上,便揍了櫻草一邊的小臉,徐滲打了一下還不夠,便當即又打了一拳,打得櫻草鼻青臉腫,七竅生血。1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bdt3IAjE5
櫻草被暴打的消息驚動了華許,華許便一口氣端了徐三夫人的母家,同時又向高家莊開戰,從此高家莊便和三昧真幫失和,而櫻草與高晉如今的夫人徐滲的恩怨也就此展開......
回過頭想,如果當時櫻草沒有說出那句話,是不是就不會被她們欺負到現在了?就算是沒有往後也依然會繼續找她的麻煩吧!雷厲風看著櫻草苦笑得如此悲傷,心下再也忍耐不了,決定要站出來,向她的悲傷慢慢走去。而櫻草在不遠處一見是雷厲風,當即收起悲傷,道:「小風。」
「姐姐。」雷厲風招呼一聲後便默默坐在櫻草的隔壁,不遠也不近,恰巧是個保守的距離。沉默良久,櫻草首先開口道:「小風......你不和小欽一起嗎?」
雷厲風倏地緊張地坐挺起來,當即道:「喔!雲弟可能在和子夜賢弟一起吧。」
櫻草重新垂下如星子般明麗的眼眸,道:「這樣啊......」
雷厲風道:「嗯......」1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D2CyqumfE
在尷尬之間,這二人已沉默坐了好半天。雷厲風不也多說什麼的遞個東西給旁邊的櫻草。櫻草問道:「這是什麼?」
雷厲風道:「花圈。」那只花圈是由幾朵藍花楹的花瓣編織而成,做工雖不精細,但也看得出雷厲風是一個心細的男子,全然與他龐大的身軀、猙獰粗曠的外表神離。
櫻草將花圈戴在手上,藍色的花圈映照在陽光底下一片泛藍。「這是要送給我的嗎?」
雷厲風明亮如焰的紫瞳裡早已經覆滿憐愛與不捨。只道:「是啊。」
他不再多說,因為他明白,他需要給她獨處的空間,他只能以不破壞這個空間的限度做自己能做到的事,要成為她需要幫助時一定第一個出現的人。而這樣無聲的陪伴,瞬息之間,櫻草覺得身邊此刻有人在身邊的感覺竟不會覺得突兀,也不會討厭,是因為她自己的情緒比較平靜了嗎?
不,或許不是,或許是彼此之間更進一步了也說不定。櫻草心下寧和,淺淺一笑道:「......謝謝你。」
雷厲風溫和笑道:「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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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欽和聶徹嵐在藍花樓的最上層的露台眺望澈藍萬頃的景色,小粽子悠悠從雲欽的懷中遊出來,同時也將聶徹嵐之前撕下的黑布給掉落在地。聶徹嵐瞟了地上一眼,便問道:「這麼冗長的東西掛在身上不礙事嗎?」
雲欽默默把它撿起,噘起嘴來哼道:「這是你的東西,我又不能拿他怎麼樣!」
聶徹嵐哼哼微笑,便伸出手,溫聲道:「小欽,給我吧。」他說簡單這五個字卻彷彿一陣拂過鮮花的風。雲欽怔然良久,把黑布條重新還給他。「喔...好。」
聶徹嵐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找孟尋梅,孟尋梅露出驚訝的表情,連忙親迎道:「子夜公子安好!」
聶徹嵐拱手有禮道:「孟樓主,請借給我一根縫衣針和一些棉線。」
孟尋梅起初以為他來找自己肯定八九不離十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沒想到卻是一個沒有特別的小事,便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聶徹嵐埋頭邊疊邊縫著那黑布條,上下起手,雲欽看著聶徹嵐的針線功夫有些歪斜,但也可以說已經很完美了。雲欽對於聶徹嵐突來的才藝表現倒已沒之前那麼驚豔,但還是盈盈笑道:「你對縫紉也挺在行嘛!」
聶徹嵐輕笑一聲道:「我這也是此生第一次為一個人做這些小玩意兒嘛~」
第一次為了一個人......๑º⌓º๑
雲欽頓時露出一抹吃驚但又羞赧的表情,一時之間沒有回應,聶徹嵐莞爾道:「眼睛閉上。」
「噢!」雲欽乖巧地如實照做,便等了須臾,聶徹嵐才道:「好了。」
雲欽緩緩睜開眼來,卻一臉怔愣:「???」
聶徹嵐見雲欽疑惑地看著自己,便嘴角勾起,揚了揚眉,悠悠笑道:「怎麼樣,好不好看啊~」他眼眸飄飄看向小粽子,雲欽也跟著看過去,只見小粽子的頭被聶徹嵐套上一圈藍花楹花瓣做成的花圈,像是一棵太陽花!
「噗哧!」雲欽見小粽子在聶徹嵐的巧手下被打扮一朵花,被笑到前後仰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粽子無奈的吐信搖頭:「......」
聶徹嵐看著久了也跟著哈哈笑了起來,一點也沒在客氣。雲欽眼角噙著笑淚道:「你、你真是太有趣了!」
聶徹嵐道:「是吧~」
雲欽停止了笑意,而後道:「那...你縫的東西呢?」
聶徹嵐收斂笑意,逕自抓過雲欽的手腕,抓過的地方一片冰寒,顫得雲欽一下哆嗦。只見他溫柔的為雲欽戴上黑布做的布腕,像是消融成春泥的柔軟,溫暖而且眷戀,吹起了很舒服的風,兩人彼此的心意也跟著上下擺盪起來。
「喏,送你了。」聶徹嵐溫柔的說著。
雲欽的金瞳閃爍著光彩,他端詳著大小正巧與他纖細的手腕搭配的剛剛好!而且黑布上的金線蘭紋在陽光底下映照得璀璨明麗,不禁讚嘆道:「哇~你的手真巧!這真的要送給我嗎?」
聶徹嵐道:「是啊~」
雲欽高高舉起右手,手腕處的一個黑布腕,粲然一笑道:「謝謝你的布腕,你縫的很好看,我很喜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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