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時,我在廚房翻熱昨天弄好的肉醬,打算做成肉醬意粉。
整個客飯廳還是只有我一人,但知道屋內不只有我一人在,對我來說已經很足夠。
每次回想起和威廉相識到變得熟絡一點的契機,我都覺得整件事很奇妙。直到現在,相識超過一年了,我還是覺得那些經歷驚奇又有趣,就像是置身於一個遊戲裡當主要角色那樣,過五關斬六將,處理完一個任務就有下一個階段的任務要完成,而且不時會有一些嚇人一跳的突發任務出現,一步一步的往那個在不知何處的通關點進發。
回到威廉病倒的那件往事吧。那次他花了接近一星期才完全康復,大病初癒後,他連連向我道歉,表示為我添了很多麻煩,明明那時候是功課比較忙的時期,他的感冒令我需要另外再撥一部分時間照顧他,心感抱歉。我只是輕輕一笑帶過。功課是忙,但未到我沒法控制的範圍;照顧方面我其實沒有花很多時間,到後期我只是每天到他的房間拜訪問候一兩次,不花時間也不花心力;而且經此一事我和威廉的關係拉近了些,我覺得賺翻了!
咳,認真一點。我覺得經此一事,自己學到了很多東西,也增進了對自己的認識。
照顧威廉,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照顧病人。由小到大,我都是由父母,主要是母親,照顧我的生活起居。我當然懂得照顧自己,但由「受」變成「施」的一方,那是第一次。
一直以來,我都有意無意地避開要同感他人情緒,以及需要就同感的情緒而行他人眼中「適當事情」的狀況。在我眼中,自己是自私的,是笨拙的。我刻意令自己不需要去面對,是因為知道同感他人的感情會對我的精神和心靈做成負擔。我不是不懂那些感情,只是要分析的話,便要撥出更多的心機時間,而我不想這樣做。這樣是自我保護,同時也是自私的舉動。另外,我也一直覺得以自己差劣的待人處事,就算出手了也只會幫倒忙,對自己的能力沒有信心。但威廉一事讓我明白,我才不是那樣的人。
我並非沒有那個想為他人付出的心,相反,要是身邊的朋友需要幫忙,我會立刻衝出去,只是因為覺得自己會把事情弄糟糕,令人更加困擾,而常常用「會感到負擔,超出負荷」的藉口把自己與他人分隔開去。而我其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笨拙,不會那麼容易闖禍。我在照顧他人方面沒有經驗,但試過一次後,便發現事情並沒有想像中的困難。
當然,我也知道的一點是,以上情況只限於自己的好友。面對關係沒有那麼親密的相識之人,我仍然會是那個不懂也不想同感的安迪。同感他人感情會帶來負擔這一點依然沒有變,只是我察覺友情會令我願意花上心機時間去付出。這樣很自私對吧?但人誰不自私呢。
那次的事算是一個契機,讓我們有更多的時間接觸彼此。在這之後,威廉對待我的態度沒那麼見外,願意多說些話,也開始會主動問我一些問題。若果用貓去比喻的話,大概他就是那種明白眼前人不會對自己作出危害,而願意卸下一些戒備的貓?
我不是說威廉的性格像貓,只是覺得這好像是一個不錯的形容而已。
他依然行蹤神秘,不是每天都能見到人,但要是他在家,不時都能在午晚飯時間在客飯廳見到他的身影。每次我請他吃自製的肉醬,他都會樂意接受,而吃的時候都會嘴角上揚,露出比經常掛在臉上的那副淡淡微笑更為開朗的笑容,甚至會問我能否分他一些,想保留起來之後吃。久而久之,我習慣了做肉醬時會做二人份,要是找不到人,我會留起剩下的肉醬,放在冰箱待他食用。
至於小夏洛,我也不是每天都能看見牠。我有時候會看見牠在後花園散步,但更多的時候是看見牠跟隨威廉的腳步來到客飯廳。牠對我一直都是愛理不理的,當我摸牠多過三次時便會輕輕咬我,但從來沒有對我哈氣,也從來不會抗拒我給牠的任何零食。所以牠起碼不是討厭我的,我相信。
二人一貓,就這樣一直在同一屋簷下生活,直到七月我被家裡要求回家過暑假為止。九月搬回來後,我一直害怕威廉是不是靜悄悄地搬了出去,幸好今天終於見到他,我心裡積藏許久的焦慮終於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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