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甚麼深意的。就只是覺得有一段很長的時間沒怎樣跟人接觸,思考是否該改變一下,然後剛巧在那個時候,我忘了從何處聽說了關於學生合租屋的事,一時心血來潮,便決定嘗試看看了。」我不假思索便回答。夏洛特幾個月前曾經問過我一樣的問題,我記得當時自己也是這樣回答的。「沒想到就算設下了那些麻煩的規矩,仍然會有人願意搬進來。」
對,其實那幢我和安迪正在居住的房子,是屬於我的。三十年前我搬到雪菲爾時,便買下那幢房子,一直獨自居住,直到去年七月突然心血來潮,把地面一層的房間改裝一下後再租出去,才終止了獨居的生活。安迪口中那位素未謀面的神秘房東,其實就是我。
當初利用魔法偽裝成老人的我到地產公司,表示希望出租房子時,我在租約上留下了幾個條件:租客需要是單身住客、在房屋裏要時刻保持寧靜、不能帶任何非住客進入房子並逗留,和不能進入閣樓的儲物房。訂立第一個條件的原因,是因為與一個陌生人共享同一空間是我的極限,這也是我只把一個房間租出,沒有把自己睡房旁邊的書房也租出去的主要原因。而訂立第二條規矩的原因,不外乎是因為我害怕嘈雜。至於第三條,那是因為我不想每次回家或起床時,突然發現家裏多了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而訂立最後一個條件的背後原因則比較簡單,因為閣樓的儲物房是我的魔法工房,別說是一般人類了,就連魔法師和魔女都不能隨便進入,是絕對的禁地。
我自知這些條件很麻煩,地產公司的經紀也告訴我,訂立這些條件的話,應該很難找到租客,尤其是滿懷熱血和喜愛夜生活的大學生們。當時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應該不會有人來的,沒想到不過三天,經紀小姐便打來找我,說有人願意承租,而那人就是安迪。
「我當時以為你只會把房間租出一年,體驗夠了與一般人過活的感覺後便會把人送走,沒想到你居然讓他續約,」夏洛特說。
「我起初的確有這樣的打算,但跟安迪相處下來,覺得他為人挺和善和有趣。他時而安靜,時而有活力,總是有很多東西想問,但會尊重我的反應和需要的距離。我想,或許可以跟他再相處一段時間吧,所以當他向『房東』提出續租時,我答應了。」我解釋道。
「你不怕他會發現你是魔法師的事嗎?」夏洛特依然憂心。看來這些話在她心頭積聚了好一段日子,只是一直都不知該如何對我說出。
「應該不會的,暫時還藏得很好。」我歪頭想了想,這一年間好像沒甚麼事件令他懷疑我的身份,一切相安無事,那麼只要保持着現況,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你肯定嗎?上次你病倒時,我覺得他差一點便要發現了。」夏洛特卻不是這樣想,還提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你還好說,當天要不是你走去找他,他就不會知道我在發高燒。」我登時沒好氣地回應。那天明明是夏洛特擅自走去找安迪的,怎麼說得好像是我做錯了事一樣?
「那是因為你真的不省人事!」夏洛特立刻激動地反駁。「我叫了你很多次,你都聽不見,以前都不是這樣的。我生怕是不是你在委託裏受的傷比想像中難搞,會發生甚麼我沒法處理的事,想了很久,才把安迪請來的。」
「不過是在承受着死而復生副作用的同時患上重感冒而已。你真是的,大驚小怪。」回想起那次我醒來後,夏洛特那副擔憂得快要哭的樣子,我便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那些副作用不過是十分平常的事,只不過加上了重感冒,她就害怕成這樣。
正如我所說,半年前的那一晚之所以病得那麼嚴重,是因為在處理委託的期間死了一次並重生。重生後,我很快解決了委託,並強行用魔法壓下死亡的副作用,令自己可以順利回家。用魔法壓下死亡副作用的代價,就是之後我要承受雙倍的痛苦,同樣的事我並不是第一次做,所以早就習慣了,只是我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染上重感冒。可能是因為我處理委託時是站在大雨的街道上,淋了一整晚的雨,所以才會病倒吧。
「反正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死的。」見夏洛特沒有回話,我便加上一句。「不過你把安迪喚來也不盡是壞事,至少有人能夠幫我拿那瓶水過來,不然我因為發熱而沒法完全睡着,又痛得要命,身體又虛弱,屆時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大概會連續半個月維持半昏迷的狀態吧,我曾經猜想過。連續半個月都在宛如火燒的痛苦當中,真的會很難受,這一刻我不得不承認,夏洛特當時的舉動是正確的。
「的確,但我好像告訴過你吧?你睡下之後,他差點便發現那些水的秘密,幸好我及時把那杯打飛,不然就要釀成大禍了。」夏洛特說到一半,似是怕有誰會聽到似的,緩緩壓下了音量:「我當時見他的反應,似是聞到水裏面有些特別的氣味。罌粟的氣味那麼弱,他也能聞到,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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