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困黃泉絕地逢生,闖虎穴風雲變色12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z1jogJ3ot
據理力辯
三人默默聽鐵無咎把話說完,手心也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冷汗。顧九月嚮往道:「莊主夫人吳女俠,真是巾幗不讓鬚眉,令人折服。身為女子,就該如此!」
呂成凌黯然嘆道:「只是苦了明總管。對我而言,他不但是長生門的總管,也是我們五師兄弟的保姆。他把半輩子奉獻了給長生門,沒想到卻落得如此下場。他對風長聲鞠躬盡瘁,甘願為奴為僕,最後換來的,卻是主子的無情背叛!風長聲啊風長聲,難道你身邊所有的人,都要承受你的禍害?」
鐵無咎揚了揚眉,說道:「一個月以前,呂大俠還和我等在陀羅島生死相向,當時無論我等如何辯解,呂大俠對風長聲始終絕對信任。沒想到短短一個月,呂大俠對風長聲的態度便有了如此大的轉變,看來呂大俠在月影樓的日子,得到了不少的啟發!」
呂成凌繼續長嘆,道:「慚愧、慚愧。在下往昔有眼無珠,如今是悔不當初。大俠二字,在下愧不敢當,鐵兄弟如不嫌棄,此後你我便以兄弟相稱。」
鐵無咎拱手行禮,說道:「呂兄弟言重了。你坦承昨非,迷途知返,仍不失為光明磊落的坦蕩君子。」
花尋楓也罕見地嘆了口氣,說道:「你在兩個師弟面前,極力維護月影樓,回到長生門後,又在風長聲面前,據理力爭,保我性命,看在這一些的份上,你我當日約法的第一條,就此作罷,你無需再做我的俘虜了!」
顧九月也喜道:「既然師兄和楓妹妹都原諒了你,那也算上我一份好了,從此大家都是同仇敵愾的同道中人。」她又說道:「想當時呂大哥和風長聲的唇槍舌劍,一定相當精彩,只可惜我來遲一步,錯過好戲。」
鐵無咎笑道:「我倒是聽完了全場,由我複述,應該不差。」
——
就在鐵無咎被關進牢房後的第三天,天上下起了毛毛細雨。
這一天中午前後,出門二十多天,柯成惺和胡成亭幸不辱命,不但找到了呂成凌,更押著賊首花尋楓凱旋而歸。
對風長聲而言,這實在是多日以來,難得的大好消息。幾人一番修整,換上了乾衣服之後,在議事大廳等著見師父,風長聲卻派人傳訊,把大家叫到偏殿去。
明總管的靈堂,就設在偏殿。
在明總管的靈堂前,長生四俠和俘虜花尋楓都已到齊。風長聲開懷大笑,扶著呂成凌說道:「成凌啊,你總算回來了!路上是何事耽擱啊?是否遇到了陀羅島餘孽找你麻煩?」
呂成凌多日未見師父,見師父果然甚是關懷自己,心裡不得不感動。但為免把事情弄複雜,他只好說道:「徒兒只是受了點傷,於是找了個地方養傷,這才誤了回程。讓師父憂心,是徒兒不孝了。」
風長聲立刻察覺到了呂成凌的異樣神情,但他不以為意,繼續笑道:「無論如何,你幫為師帶回來了這個陀羅島賊首,是大功一件,為師要好好賞賜你!」
呂成凌望了花尋楓一眼,想為她說幾句好話,正不知如何開口,一旁的柯成惺已忍不住說道:「正是!徒兒和五師弟找到二師兄時,二師兄正和妖人在同一家客棧落腳呢。二師兄想必是用盡了渾身解數,才能穩住妖人,不至於落荒而逃,二師兄可真是功不可沒啊!」他本來滿心以為這一次出差大有斬獲,師父定會讚賞,誰料師父竟然二話不說,便把功勞加到了呂成凌頭上,他滿心不忿,故而出言諷刺。
風長聲聞言臉一沉,問道:「此話何意?」
柯成惺道:「徒兒所言句句屬實,要不是徒兒和五師弟趕到,只怕二師兄到如今還是樂不思蜀。此事五師弟和同去的各位師弟皆可作證!」
風長聲心知這個四弟子一向心胸狹隘,難以容人,但如此信誓旦旦,恐怕未必全假,於是沉聲問道:「成凌,可有此事?你是不是與這妖人,做了什麼苟且之事?」
呂成凌急忙說道:「師父明鑑,四師弟所言,純屬胡亂猜測,徒兒可以起誓,與花尋楓姑娘,絕無半點苟且之事!」
一旁的胡成亭見狀,也說道:「禀報師父,二師兄雖然的確與花尋楓同住一家客棧,但如此也不能證明什麼。二師兄見到我們以後,便立即答應陪同我們回長生門了,什麼樂不思蜀之說,未免有些許誇大。我想四師兄只是除惡之心太急,才會想得過頭。此次生擒賊首,全賴四師兄運籌帷幄,又衝鋒陷陣,不落人後,著實功不可沒。徒兒斗膽,為四師兄請功,望師父論功行賞。」
這一番話既保了呂成凌,又捧了柯成惺,可謂是說得恰到好處,柯成惺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風長聲聽了,點點頭道:「好。有功自然得賞,但不急在一時。為師把你們召到此處,還有一件要事要處理。」他一頓,繼續說道:「鐵無咎勾結陀羅島,殺害明總管的事,你們大概也已經知道了。南宮山莊糾結於昔日情誼,出面保了鐵無咎,為師只好讓他再多活幾天。但你們今天及時地把陀羅島賊首帶回來,正好!今天為師便要砍下妖人之首,以祭明總管在天之靈!」
呂成凌聽了大吃一驚,不料風長聲又把一把大刀交了給他,沉聲說道:「成凌!既然有師弟懷疑你暗通妖人,如今便正是你自證清白的大好時機。你現在便親自動手,砍下妖人頭顱!」
在師父凌厲的眼神注視之下,呂成凌心驚膽顫,雙手竟不聽使喚地緩緩接過了刀。他轉頭望向花尋楓,只見花尋楓沒有絲毫畏懼,只是冷冷地斜瞪著自己。想起了在地道中的生死相依,和過去一個月在月影樓的日子,突然之間,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他一咬牙,怒喝一聲,丟下了刀,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說道:「徒兒不孝,徒兒不能殺她!」
風長聲大怒問道:「為何不能殺?」
呂成凌道:「長生門人,行義修仁,誠信守諾,爐火不焚。陀羅島一役,徒兒學藝不精,曾落入楓姑娘的手中。她放過了徒兒一命,徒兒也承諾了以後不會再對她下手。徒兒不敢忘記師父的教誨,也不能違背自己的誓言。」
風長聲聽了,似乎稍微消氣,說道:「原來如此。好,你誠信守諾,確實沒錯。但你既然不敢忘記為師的教誨,又可記得為師曾經說過,以仁義待惡人,當以何待善人?是以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呂成凌垂頭道:「徒兒記得。師父的意思是,對邪道中人講仁義誠信,便是對正道中人的不公。惡人為非作歹在先,對付他們,無需守那麼多無謂的規矩。」
風長聲點頭道:「很好,眼前妖人是陀羅島的賊首,心狠手辣,殺人無算,為師替你作主,你對她的承諾無需遵守,可以作廢!這便動手吧!」
呂成凌內心天人交戰,掙扎良久,才又道:「不。徒兒覺得……覺得……」
「覺得什麼?」
呂成凌把心一橫,豁了出去,說道:「徒兒覺得鐵劍門一案,疑點重重,不一定便是陀羅島所為。陀羅島有可能是無辜的,楓姑娘也未必便是妖人,徒兒認為,可以把她還押牢中,待查清真相再作議論。」
風長聲聞言火冒三丈,用力一拍,「啪!」一聲巨響,身邊一張茶几登時碎裂。他怒罵道:「逆子!這件事為師已然查得清清楚楚,你竟敢質疑?」
呂成凌眼見既然已開了個頭,師父的重罰已是逃不掉的了,索性再無顧忌,說道:「當晚在陀羅島上,連鐵劍門祖師爺鐵見南也在維護陀羅島的人,師父也是親眼見到此人,並和他交手的。試問鐵見南又怎會出手相救自己的仇人?」
風長聲說道:「為師早已說過,那人不是鐵見南,是假冒的!你為何愚蠢至此,受人蠱惑?」
呂成凌道:「不對。徒兒親耳聽見,當晚鐵無咎稱呼此人為爺爺。既然已證實了鐵無咎的身份,那鐵無咎的爺爺,當然就是鐵見南無疑。況且,徒兒後來又見到了此人,並且另有兩位前輩,已經證實了此人就是鐵見南。她們就是昔年同為『無劍四友』之一的譚月吟譚前輩,和神出鬼沒的奈何谷『半神半鬼』潘七娘!」
風長聲不由得心中一凜,他沒想到,只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自己最喜愛的徒弟竟有了多番奇遇,受了這些人的蠱惑,如今竟學會了挑戰師父的權威。他冷笑著道:「原來這些日子你還幹了不少事,見了不少人,還學會了對為師隱瞞行踪!」
呂成凌道:「徒兒無心隱瞞,只是說來話長,徒兒想以後有機會再向師父細說。這位譚前輩,四師弟和五師弟找到徒兒之時,也是見到過的。」
這時柯成惺說道:「沒錯,當晚是見到了。師父有所不知,徒兒還有一項細節還沒來得及禀報。我們找到二師兄的地方,就是那個闖入英雄大會,出言無狀的妖人顧九月,她口中的許州月影樓。原來這月影樓的主人,就是那譚月吟。當晚不但譚月吟在,連顧九月也在。徒兒本想一併帶回,無奈二師兄極力擔保,徒兒別無他法,只好先回來請示師父。其實徒兒心想,那譚月吟銷聲匿跡數十年,是何模樣又有誰知道?即便真是譚月吟,如今是正是邪也不好說。說不定譚月吟和那假冒的鐵見南,與陀羅島妖人,都是蛇鼠一窩!敵人非常狡黠,二師兄為人老實,受人矇騙也是難免。」
呂成凌怒道:「四師弟何以要血口噴人,唯恐不亂?你所言所說,全無憑據,憑空誣衊,豈是我輩俠義之道?那顧九月不但不是什麼妖人,而且還是鐵見南前輩死前收的最後一個弟子,是鐵無咎的師妹,莫說徒兒親眼看過她練劍,確實是鐵家劍法無疑,鐵無咎如今就在長生門內,喚他過來一問便知,豈能有假?顧九月從小便是由譚月吟養大,難道這人冒充譚月吟,竟冒充了二十年之久?」
柯成惺忿忿不平,回道:「沒錯,沒錯,二師兄字字鏗鏘,擲地有聲,不過你的所有推論,最後都要回到鐵無咎身上。可惜的是,如今我們已經知道,這個鐵無咎本身也不是好人!師父說了,他勾結陀羅島,殺害明總管,所以他又能為你證明什麼呢?」
呂成凌一怔,又道:「師父明鑑,徒兒並沒有要即刻為任何人開脫,徒兒只是覺得既然案情疑點重重,便應當暫緩殺人,待查清真相再做決定。徒兒與月影樓諸人,還有楓姑娘相處多日,據徒兒了解,楓姑娘縱然手段有點狠毒,但也不是大奸大惡之人,陀羅島上的女人也都是受人迫害,無處容身,才躲到島上生活,只因行踪神秘,江湖中對陀羅島的種種傳言,才多有不盡不實之處。我輩行義修仁,又豈可輕信了這些傳言,便將罪名都推到她們頭上?人命關天,死不復生,徒兒只求師父,暫緩對楓姑娘行刑,免得日後恨錯難返!」
風長聲忍著胸中怒火聽了許久,到此終於忍不住了。先是一個吳情,然後南宮真,現在輪到呂成凌,一個個都反了,都膽敢挑戰自己的權威!他怒喝道:「呂成凌!為師本來對你甚是器重,以為你日後必有一番作為,可以光大我長生門戶。不料你竟然心志不定,蠢鈍若此,在外遊歷短短一月,便盡受妖言蠱惑,把為師十多年的教誨忘得乾乾淨淨,辜負了為師對你的大好期望!若不對你嚴懲,只怕你便要走入邪魔外道!為師罰你,去思過樓面壁三個月,自思己過,你可認罰?」
呂成凌聽了微微一驚,良久才垂頭道:「徒兒認罰,可是楓姑娘……」
風長聲怒道:「你還敢為她求情?你不肯動手,為師便親自下手,今天無論如何,妖女必須死!」
花尋楓在一旁聽了許久,到此時知道自己難逃一死,終於笑了,笑得非常高興。她笑著道:「風長聲,以我一條命,換你一個愛徒,我覺得值當!終有一天,真相會大白於世的,我就在陰曹地府等著你!」
風長聲舉起手掌,把怒意化作掌力,正要拍下,突然一人喊道:「住手!你不能殺她!」風長聲抬頭一看,只見門口走進來一人,卻原來又是鐵無咎。
原來鐵無咎在牢中聽說了花尋楓被捉,略一推算,知道風長聲不會放過她,於是便求露晨和雨夕帶他來見風長聲。兩人拗不過他,請准了南宮真後,便把他押了過來。三人其實早已到了,但鐵無咎聽見呂成凌竟然在為花尋楓說話,大感興趣,便在門外聽了半天,直到風長聲要出手了,這才大喊著走進殿內。
風長聲見了鐵無咎,無名火起,冷笑道:「臭小子,你竟然還敢來見我,你這股不怕死的勁,我生平還是第一次見!」
鐵無咎望了花尋楓一眼,眼中藏著某種複雜的感情。火燒陀羅島以後,花尋楓一直下落不明,這還是他事後第一次見到這個同母異父的妹妹,知她平安,是喜,可是她又掉進了這長生門的虎穴之中,卻又是憂。但這個眼神一閃即逝,他冷冷望著風長聲,只是重複說道:「你不能殺她。」
風長聲冷笑道:「老夫生平,還未曾遇過不能殺的人。」
鐵無咎邁開腳步,緩緩走到風長聲身邊,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場上沒有人聽見這句話的內容,但風長聲的臉色卻突然變了,原來的憤怒一掃而過,變得又驚又疑,甚至還有些歡喜。
鐵無咎退開幾步,冷冷地看著風長聲的反應。這個秘密,他本不想說,但為了救人,卻又不得不說。風長聲似乎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他轉過了身,背對眾人,沉思良久,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其他人見狀,自然也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香案上,香燭火光閃爍,給寂靜的靈堂添了幾分詭異。突然間「啪!」地一聲,明總管的牌位無風自動,倒了下來。這一下把廳內眾人都嚇了一跳。風長聲身子一震,彷彿也很是震驚,他扶著明總管的靈柩驚道:「明總管!你難道有話想要說?唉!老夫本只想以仇人之首,祭你在天之靈,不料此事竟然一波三折,現在你又……罷了罷了,露晨雨夕,把鐵無咎和花尋楓都押回牢裡關起來,好好看管,不許有任何差錯!其他人,都散了吧,散了吧!為師要一個人和明總管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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