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百年輝煌逢絕路,劫後餘生有奇緣1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lVkrXEJ3L
興師問罪
南宮山莊莊主南宮義,今年正好四十五歲。年輕時,南宮義也是一個性情中人,常和吳情、鐵乘師一起策馬江湖,快意恩仇,但自從三年前父親南宮謹因病離世,他當上了莊主之位,性情才不得不變得穩重起來,畢竟掌管如此龐大的一個家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南宮義和自小在山莊寄居的吳情青梅竹馬,後來結成連理,在外人看來,似乎理所當然,但其實兩人兒時對彼此都只有純真的兄妹之情,不過在南宮義十四歲那一年,一次出遊染了天花絕症,被送到莊外遠處隔離了起來,與世隔絕地養了兩年,才總算戰勝了病魔,重新回到山莊。這兩年正是少男少女成長最快速的年紀,南宮義突然發現吳情已不再是從前那個流著鼻涕發脾氣的邋遢妹妹,而已經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兩人重新相識相處,漸漸才得以兩情相悅,結為夫妻。
當了莊主以後,他很欣慰妻子吳情可以無視莊主夫人的頭銜,繼續堅持本心,至情至性地活著。多年以來,有不少自己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可以放心交由吳情去做,比如前幾天去長生門營救鐵無咎便是一件。吳情體諒丈夫的難處,也從無埋怨。不過這一次卻不一樣了,南宮義怒髮衝冠,忍不住拔劍一揮,把案臺劈成兩半,怒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三天以前,南宮真冒著細雨,孤身一人,哭著回了娘家。她把自己關在房裡,一言不發,南宮山莊上下雖覺奇怪,但也以為只是夫妻倆口角的小事。直到雨停後的第二天,才有長生門的人送來三件事物:一封信函,兩具屍首。屍首是露晨和雨夕,信函是風長聲親筆所寫。南宮義打開一看,卻竟然是一紙休書!他拿著信闖入南宮真房中,一輪責問之下,南宮真才終於哭著把事情說了出來。
南宮義聽後勃然大怒,這已不是風長聲的私德問題,和兩個婢女的性命那麼簡單,而是對南宮山莊的踐踏和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吳情一生最恨的便是這種寡情薄倖的男人,她立刻提起長劍,怒道:「我馬上召集山莊好手,一起殺去長生門,把這姓風的千刀萬剮!」
「不!」南宮義狠狠說道:「這一次,本座必須親自出馬!」
猶如古代君王烽火召諸侯,南宮義登高一呼,把山莊各族長召集過來,把情況說了,立時便有許多人義憤填膺,自告奮勇。南宮義點了五六十人,都是自幼練劍,武功高強的精英好手。南宮義雖然憤怒,但卻也並沒有想把南宮山莊拖入一場戰爭,只要能迫使風長聲認錯服軟,其餘的都可以商量調解。對此,吳情搖頭道:「風長聲此次敢如此挑釁,必已鐵了心與南宮山莊為敵,要他服軟,只怕是緣木求魚。」
大夥做好準備,第二天一早便啟程,大軍氣勢洶洶殺向長生門。南宮山莊距離長生門只有二三十里路,一行人只走了小半天,便已抵達。不過今天的長生門卻有點詭異。在長生門新院的南大門前,平日車水馬龍,今天卻居然連一個長生門人都看不到。吳情拉著南宮義道:「小心有詐。」南宮義打量了一下四周環境,說道:「總不成來到此處,卻畏縮不前?我們兵強馬壯,就算是龍潭虎穴,也得闖一闖!」
於是一行人進了院子,一路如入無人之境,直走到空蕩蕩的練武場中央時,才突然聽到一陣如雷嘶喝之聲,四面八方不知從何處冒出了數百名長生門弟子,黑壓壓地團團把練武場圍了個水洩不通。南宮義雖然大驚,卻臨危不亂,大聲喝道:「南宮家人,聽我號令!敵人早有埋伏,不要輕舉妄動,全神戒備!」他喊話灌入了內力,聲音洪亮清晰,雖一人之聲,卻足以壓過對方數百人的呼喝,南宮山莊的人聽了,精神一振,都沒有引起慌亂。
長生門弟子中一人排眾而出,趾高氣揚,卻是柯成惺。他雙手一舉,全場迅速安靜了下來。他上前兩步,臉上似笑非笑,拱手朗聲道:「南宮山莊各位好漢大駕光臨,蔽門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南宮義哼了一聲,冷冷道:「後生小輩,不足與言!叫你師父風長聲出來!」
柯成惺道:「抱歉,家師正在午睡。他老人家神機妙算,早已料到今天有貴客蒞臨,臨睡前吩咐在下好生招待。莊主想見家師,還請先過在下這一關。」
南宮義怒道:「風長聲,小人也!他色迷心竅,遺棄糟糠,寡情薄倖,始亂終棄,背信棄義,恩將仇報,欺我南宮山莊太甚!想當年如非我家南宮真委身下嫁,又得我南宮山莊傾力相助,武林中又豈有長生門立足之地?連長生門起家的澐陽老院,也是我南宮山莊所贈!如此厚顏無恥,無情無義之人,我正道武林豈容得下他?我南宮山莊今日興師問罪,目標只是風長聲一人,與爾等無關!念爾等平日在江湖上,行事尚算沒有違背俠義之道,今日勸爾等,擇善而從,勿要再被風長聲這廝迷惑,妄自丟了性命,速速退下,叫風長聲出來對質!」
這一番話說得正義凌然,條理分明,似乎打動了不少長生門弟子。柯成惺見狀,急忙朗聲道:「莊主此言差矣!南宮真不守婦道,嫉妒、無子,已犯七出,家師正是念在與南宮山莊的恩情,才容忍了許多年,如今是她棄夫家於不顧在先,家師不得已才休妻在後,莊主卻說成是家師唾棄糟糠,根本是顛倒黑白,罔顧事實!我長生門自開創以來,上上下下齊心合力,憑自身實力贏得了江湖上各路好漢的尊重,如今更已在實際上統領江湖。家師雖貴為盟主,對南宮山莊依舊畢恭畢敬,盡力恭順,這是念在昔日恩情,但已是仁至義盡!反觀南宮山莊,多年來忝為正道泰斗,其實無所作為,卻時時自持尊貴,踐踏江湖人士!如今既嫉妒我長生門之成就,更害怕我長生門取你正道泰斗之位而代之,竟然藉故生事,揪眾到此撒野,亡我之心不死!南宮義,今日是你犯我在先,我長生門人,行義修仁,不想打,卻不怕打,打,則必勝!弟兄們,上!」
長生門數百弟子,被這一番話說得義憤填膺,士氣大振,早已摩拳擦掌,蠢蠢欲動,一聽號令,馬上嘶喝著向前衝,一時間猶如千軍萬馬,鼓角齊鳴,喝聲如雷,地動山搖!
南宮義迅速作出了反應,他大聲下達了命令,讓南宮山莊的人內外圍成了兩個圈,外圈禦敵,內圈策應,他自己則不出戰,留在圈內正中,指揮策應。如此長生門人數雖四五倍於南宮山莊,但卻無法做到人人以四敵一的局面。若論單打獨鬥,南宮山莊的五六十人武功皆在長生門弟子之上,如此一來,成功衝到陣前的長生門人,都在幾個回合之內,或死或傷,敗下陣來,然後後面的長生門人才再補上。南宮義又發出號令,如果外圈的人體力不支,甚至失利受傷,則馬上退下,內圈迅速補上。一開始,還有幾個長生門人,特別英勇,一躍跳進了戰圈之內,但甫一落地,卻發現落入了內圈的包圍之中,更別論還有南宮義居中策應,不消片刻,便被打得遠遠飛出陣外。
另一邊,吳情眼見戰局穩定,圈陣牢不可破,於是點了兩名武功高強的人,一起跳出圈陣,在陣外遊走,三把劍殺敵如同摧枯拉朽,所向披靡,擾的長生門人軍心大亂。柯成惺見狀,大喝一聲,親自跳入人群中,一起圍攻吳情三人。若論武功,吳情絲毫不把這個後生小輩放在眼裡,但此刻他儼然是敵軍統帥,如若拿下,或可迫使對方停手,於是心中暗喜:「來得正好!」便把劍招集中在他身上。柯成惺接了數招,知道不是敵手,心中暗叫不好,剛想退下,突然一陣口哨聲響起,卻是我方收兵的信號,他心中一驚,知道是師父來了,於是趁勢往外一跳,身影消失了在人群之中。吳情正要追趕,卻聽見南宮義呼叫,於是只好回到陣中。南宮義見敵方退下,也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原來風長聲一直在暗中觀察著戰局,眼見局勢如此下去,縱然殺敵一千,也難免自損八百,於是鳴金收兵。不過這不能算是出師不利,因為這個結果其實早在意料之中。既然明知佔不到便宜,為何還要開打,讓門下弟子白白犧牲?只因南宮山莊名頭太響,聲名太好,於是他用一紙休書,激怒對方,把人帶到長生門來,讓長生門弟子不得不應敵,只有挑唆雙方先打起來,待會自己出手收拾南宮山莊才能得到一眾弟子的支持。眼下雙方各有死傷,死仇已結,也該輪到他風長聲出場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發出了爽朗的笑聲,身旁的李瑤輕輕挽住他手臂,兩人大搖大擺地走入戰場。
南宮山莊的人看見風長聲竟然帶著李瑤出來,都是怒不可遏。李瑤居然還大方地曲身行禮,微笑說道:「小女子李瑤,見過南宮山莊莊主,莊主夫人,還有各位好漢。」吳情暴跳如雷,怒斥道:「狐狸精!厚顏無恥!你身上無論穿了多麼華貴的衣裳,也掩蓋不住一身濃濃的婊子氣味,臭氣熏天,叫人作嘔!風長聲,你把這麼一個臭婊子狐狸精帶在身邊,也不怕天下武林中人恥笑?」
風長聲忍住怒氣,哈哈笑道:「南宮莊主把你帶在身邊多年,尚且不覺羞恥,風某的夫人李瑤端莊賢惠,既不呱噪不休,更不口出穢言,風某何恥之有?」
吳情氣得漲紅了臉,正要回話,南宮義把她按下,朗聲道:「夠了!風長聲,我南宮山莊今日前來,不是為了與你逞口舌之快!我且問你,你貪狐媚之色,休糟糠之妻,忘知遇之恩,負贈宅之義,殺我南宮婢女,欺我南宮太甚!這些事,你認不認罪?」
風長聲笑道:「這些事,適才劣徒成惺已然說明,你我各執一詞,再說也是徒然,是非對錯,就任由天下人評斷。可是,今日你帶人到我長生門來,尋釁滋事,殺我門下弟子,卻是事實!今日即便風某願意放過你們,還得問過我長生門數百弟子,願不願意?」話音剛落,所有長生門弟子皆齊聲喊道:「不願意!」聲音整齊劃一,響徹雲霄,風長聲很滿意,繼續說道:「南宮義!我且問你,今日這一仗再打下去,你覺得勝敗如何?」
南宮義默默地看了四周一眼,雖然眼下我方圈陣暫時立於不敗之地,但也已有小半人員負傷,長久下去,對方人數眾多,我方難免殺得精疲力盡,何況風長聲還沒出手,他若加入戰圈,不難把圈陣擊破,到時我方便將一潰千里。於是他答道:「兩敗俱傷。」
風長聲笑道:「莊主說話太客氣,風某認為,我長生門將死傷過半,元氣大傷,但你南宮山莊卻必將全軍覆沒!上天有好生之德,風某不願生靈塗炭,血流成河,於是眼下給你一個機會,今日之事,無需其他人插手,只由你我二人來解決,單打獨鬥,公平公正!」
此話正合了南宮義之意,他不加思索,立即說道:「我若勝了,你長生門不但不可再傷我方一人,而且你風長聲,更得為犯下的惡行向天下謝罪,再把這狐狸精李瑤殺了!」
風長聲成竹在胸,接著道:「好!你若敗了,風某也不取爾等性命,不過從此你南宮山莊須得奉我長生門為尊,奉我風長聲為盟主,你可答應?」
此言一出,南宮山莊的人一片嘩然,罵聲四起,吳情說道:「風長聲,你痴心妄想!」不過南宮義卻突然朗聲說道:「好!我答應了!」眾人聞言,一片愕然,但此時再要勸阻,無異於對莊主沒有信心,於是只好希望莊主是勝券在握,有必勝之心。
當下眾人緩緩退開,讓出練武場正中空地,風長聲率先上前站定,氣定神閒。南宮義緩緩從背上取下長劍,拔劍出鞘,現場頓時感到一股寒意,正是驚鳴寶劍。他虛使了一個劍花,長吸了一口氣,走到風長聲身前兩丈處站定,兩強對峙,氣氛壓得其餘數百人鴉雀無聲,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風長聲冷冷問道:「南宮義,你有幾成勝算?」
南宮義答道:「我只有三成,但驚鳴劍也有三成,總的來說,勝算還是比你高。」
風長聲冷笑道:「你沒有高估自己,但是卻小覷了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對我的武功所知甚少,但我對你南宮劍法卻瞭如指掌,這一戰,我有十成把握!」
南宮義聞言微微一驚,但事已至此已別無他法,他不敢大意,舉劍擺了個防禦起手式「重門深鎖」,說道:「多言無益,請出招!」把先機讓給對方卻不是他輕敵,而是因為南宮劍法是一套以靜制動,後發制人的武功。一套武功的破綻,往往就出現在攻擊的招數。南宮劍法講究的,就是先把自己防守得滴水不漏,等待對手露出破綻,一擊必殺。
風長聲上一次對戰花尋楓和呂凌,在弟子面前丟了臉面,已決心在這一次全部挽回。他不再客氣,不再留手,猛喝一聲,全身運起了真氣,一股強大氣流竟無風自動,圍繞著他旋轉了起來。帶著這強大的氣場,他閃電般疾衝向前,兩人便打了起來。
風長聲的內功修為勝過對方許多,但南宮山莊家傳的內功心法也不是凡品,加上南宮義出身武林世家,自幼便開始修習,比半途出師的風長聲又多了幾年火候,只要避開與風長聲對掌,倒不至於立刻敗陣。他嚴守劍訣,做好防守,不急搶攻,正如他所言,綿密的劍法加上驚鳴劍的鋒利,威力倍增,風長聲縱然可以內功護體,但自知火候不足,也不敢與劍鋒之利硬碰,一時間兩人戰成平手,難分勝負。
打了五十多個回合,風長聲似乎逐漸急躁,出手越來越快,因為對方從不攻擊,他也漸漸懶得防守,招招出盡全力進攻。南宮義見對方賣出破綻,起初還不敢搶攻,唯恐有詐,但漸漸發現對方呼吸急促,表情猙獰,認為時機已到,看準了破綻,突然大喝一聲「著!」一劍刺出,快如閃電,不料他快,風長聲卻更快,就在出劍的一剎那,破綻卻不見了!原來風長聲處心積慮,所表現出來的種種跡象,皆是誘敵之策,等的就是南宮義這一劍!他對南宮劍法瞭如指掌,南宮義手臂一動,他心裡已有破敵之策,當下身形一閃,雙掌齊推,全力一擊!南宮義大驚失色,避無可避,只好舉臂一擋,只聽「咔嚓」一聲悶響,手臂劇痛,尺骨竟已折裂,但對方的力道連綿不絕,繼續排山倒海而來,只覺天旋地轉,五內翻騰,連續退了五步,隨著一聲慘叫,一口鮮血便奪喉而出。
吳情和其他南宮山莊的人見狀大驚,一擁而上扶住了南宮義,只見他臉色慘白,已然受了極重內傷。風長聲的全力一擊用上了十成功力,毫不留情,若非南宮義及時以手臂擋下,只怕已然一命嗚呼。
勝負已分,風長聲哈哈大笑,也不追擊,負手問道:「南宮義!你服不服?」
吳情喝道:「不服!」南宮義卻伸手把她拉住,搖了搖頭。他掙脫了眾人,搖搖晃晃地走前兩步,突然「噗通」一聲,雙膝下跪,垂頭道:「南宮義輸了!」
風長聲得勢不饒人,追問道:「輸了便又如何?」
南宮義咬牙切齒,撕心裂肺喊道:「從此以長生門為尊,聽憑風盟主差遣,不敢有違!」
風長聲狂笑不已,喊道:「從此你南宮山莊,便是我長生門之附庸!我長生門一統江湖,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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