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梨花入世聚豪傑,神劍出鞘斬妖邪1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yeup8H3VS
天外來客
幾天以後,花杏娘一行人也告辭了太乙觀,啟程上路。
離開齊雲山前,他們又來到了山腳下的木屋旁,玉奴的墳前。此時一旁多了一座新墳,葬的正是無塵子。兩人生前難見一面,死後總算可以同穴,想必在天之靈,可以瞑目。眾人祭拜過後,木槿問道:「夫人,咱們可是回陀羅島?」
花杏娘望著木槿等五個陀羅島女子,點頭道:「此次出島,沒想到如此驚險,所幸你們幾個都平安無事。島上的人想來也在掛心我們,沒錯,是時候回陀羅島了。」她又問道:「無咎、楓兒,你們有何打算?」
花尋楓道:「什麼話?娘回陀羅島,女兒自然跟著。」她說完突然一頓,又對呂凌道:「呂凌,我看你也沒別處呆了吧?好啦好啦,陀羅島就破例收容你好了,不許推辭啊。」
呂凌神色靦腆,他自然是不想離開花尋楓的,但無名無份,跟著她去陀羅島又略顯怪異,好在鐵無咎及時說道:「兒子與娘才剛相認,自然要陪娘到陀羅島去,一盡孝道。呂兄弟,陀羅島上都是女子,在下好生尷尬,你便陪兄弟到島上住幾天,以解無聊,可好?」
呂凌鬆了一口氣,說道:「如此便叨擾了。」
又見顧九月沉默不語,鐵無咎便說:「娘,兒子想去陀羅島之前,先去月影樓一趟。一來師妹可以祭拜譚姑姑,二來我們也可以看一看爺爺。」
花杏娘點頭:「如此甚好。」
花尋楓挽起顧九月手臂,道:「祭拜完以後,顧姐姐也會陪我們去陀羅島吧?你也不許推辭啊。」
顧九月笑了笑,點頭同意。
——
冬天的寒風凜冽,格外刺骨,但身穿厚厚棉袍,坐在篝火之旁,吃著剛烤熟的野味,喝著剛煮熱的燒酒,就覺得身心份外溫暖。
今天早上剛下了一場大雪,四下裡積滿了厚厚的白雪,潔白純淨,像剛開苞的棉花一般可愛。
天地一新,眾人的心裡也陰霾盡散,一片祥和。花杏娘、鐵無咎、花尋楓、顧九月、呂凌、還有木槿等人,回到陀羅島已有小半個月。離開的這段日子,陸續有當初逃命的人回到島上,如今島上的舊人,約有二三十人。花杏娘算了算,每每想到還有九成的人下落不明,多半已被無辜殺害,難免心情沉重,但還好兒子和女兒都在身旁,又倍感欣慰。火場早已清理完畢,不少房子也重新建了起來,荒地開墾完畢,來年春天便可開始種植,很快一切都將恢復以往的平淡。
冬天的夕陽柔軟無力,但卻依舊把天地映得金黃,花尋楓一個人走到岸邊,看著湖水蕩漾,怔怔出神。呂凌靜悄悄來到她身後,輕輕問道:「你在想什麼呢?」
花尋楓答道:「湖水還是湖水,白雪還是白雪,就和去年一樣,和前年也一樣,彷彿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呂凌搖搖頭道:「可是人卻不一樣了,要不是發生的這一切,你怎麼變了?我怎麼也變了?」
花尋楓奇道:「我變了?」
呂凌笑道:「你從前是個任性妄為,心狠手辣的女魔頭,可是在齊雲山時,你饒了馮世炬在先,放走梁人鳳在後,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變了。」
花尋楓又問:「那你呢?你又變成怎樣了?」
呂凌莞爾道:「我從前是堂堂長生五俠之一,叱吒江湖,意氣風發,如今……如今卻只想平淡過完下半輩子。」
花尋楓忍不住噗哧笑道:「你把以前的自己也看得太高了吧?」
呂凌突然收起笑容,靦腆問道:「尋楓,如今大仇已報,風長聲也得到了應有的報應,你……你會不會在意我如今一無所有?我沒有身份,沒有名望,甚至沒有銀子。可是,我卻真心想照顧你,保護你。你是否也願意……願意和我一起,平淡過完下半輩子?」
花尋楓看著呂凌靦腆的表情,哈哈大笑,然後答道:「好啊。」
呂凌掙扎了半天,終於擠出這麼一番話,卻沒想到花尋楓答應的如此爽快,不由得一怔。花尋楓拉起了他的手,笑道:「別愣著了,天都快黑了,要開飯了啦,咱們回去吧!」
——
有人在清理火場時,從地下挖出了幾罈早年釀就的酒,趁今晚天氣寒冷,拿了出來,讓大夥禦禦寒。鐵無咎一碗下肚,全身都暖和了起來,忍不住嘆了出來。顧九月喝了兩口,突然笑道:「還記得嗎?當時在長生門的囚房裡,我曾嘆息沒有美酒,沒想到這一碗酒,今晚到底還是喝上了。」呂凌心情大好,笑道:「當時想喝酒,只為了解愁,此時事過境遷,心情大不一樣,恍如隔世!」花尋楓道:「要真讓我選呢,在囚房裡喝,當然比不上在自家喝得痛快,何況,這裡還有娘親相伴呢?」花杏娘沉下臉道:「你們幾個小孩子,別只顧自己喝得痛快,還要留一些給其他姑姑姐妹們啊。」幾人相對一眼,忍不住大笑出來。
話題一轉,鐵無咎突然問道:「木槿姑娘剛從島外採購回來,不知江湖上最近有些什麼消息?比如長生門的消息?」木槿道:「長生門樹倒猢猻散,已經沒了,他那偌大一座宅院,聽說如今空蕩蕩的,連下人都已逃精光。」鐵無咎又問:「那風長聲呢?」木槿道:「據說太乙觀一役後,風長聲先一步回到了長生門,帶上了那李瑤,逃之夭夭,吳情夫人等人一直在追殺他,至於是否能夠追上,卻不得而知了。」
花杏娘嘆道:「追得上,追不上,都與我們無關了。」
木槿道:「夫人說得沒錯。當初在平風大會上,太乙觀記下了風長聲的詳細罪狀,這份記錄如今在江湖廣傳,無人不知,風長聲已成過街老鼠,無處容身。除了吳情夫人等人,許多江湖人士,無論是為了報仇還是萬壽寶典,都在追殺他。此人有如此下場,真是大快人心!」
花尋楓點點頭道:「還是哥哥想得遠,當時如若一掌斃了,還真是便宜了他。」
說起吳情,顧九月想起一人,問道:「南宮山莊呢?可有南宮長青那孩子的消息?」木槿一喜,答道:「還真有。長生門倒台後,昔日逃散的南宮山莊人紛紛回去了,聽說其中不少都是因為了這個叫南宮長青的人。他不辭勞苦,四處奔走,這才把許多人勸了回去,團結重建。只是不知南宮山莊若是重建,會由誰來當莊主?」顧九月聞言也深為南宮山莊高興,說道:「我看南宮長青這孩子就不錯,有勇有謀,敢作敢當。師兄,你說是不是?」鐵無咎點頭道:「雖然如今年紀還輕,但日後前途無量,有點像我年少的時候。」話說完,自己也忍不住大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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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顧九月輾轉難眠,披起棉衣,走到屋外透透氣,卻看見鐵無咎也正獨自一人,在遠處湖水岸邊漫步徘徊。她走上前問道:「師兄也睡不著嗎?」鐵無咎眨了眨眼,道:「看來你我都有睡不著的心事,卻不知是不是同一件事?」
顧九月沉吟片刻,說道:「我在想的是,我們不能一輩子待在陀羅島。」
鐵無咎深吸了一口氣,點頭道:「沒錯,我們要離開陀羅島,我們要去寧口。」
然後兩人異口同聲說道:「重開鐵劍門。」
兩人心思一致,顧九月甚是歡喜。她問道:「什麼時候?」
鐵無咎想了片刻,道:「先過了這個冬天吧。明年開春,重出江湖吧。」
顧九月正想說話,突然不知何處,傳來一把聲音說道:「不好意思,打擾了。不過你們重出江湖的計劃,得要提前許多!」
這把聲音彷彿來自天邊,又彷彿就在耳際,溫婉柔和,嬌翠圓潤,聲音主人想必是個嬌柔欲滴的少女,若在平時,聽了必定舒坦受用,但此時兩人卻大吃一驚,回頭張望,四下裡卻哪裡有人?鐵無咎沉聲問道:「姑娘是何人?到訪陀羅島所為何事?」
聲音說道:「你不認識我,我卻對你很熟悉,我還曾救過你一命呢。本來我不該來找你,但現在有一件事,只怕也只能請你出手了。」聲音忽左忽右,飄忽不定,可是無論兩人目光如何朝聲音追去,卻始終連半個人影也看不見。
鐵無咎說道:「姑娘既然有事相求,便請現身說話。」
聲音嘆了一聲:「世上從無外人見過我,你們當真要我現身嗎?」
顧九月瑟瑟發抖,問道:「你、你、你樣子很難看嗎?」
聲音道:「妹妹的模樣,自然沒有顧姐姐好看。」這句話說完,聲音卻來到了兩人身後,兩人猛地回頭,卻見月下無聲無息出現了一個美貌少女,她一襲白衣,長髮垂肩,肌如凝霜,目若星盼,宛如仙女,又似鬼魅。顧九月不由自主地躲在了鐵無咎身後,顫抖問道:「你、你、你是仙女,還是幽魂?」
少女搖搖頭道:「我只是一個人,我姓白,名叫無瑕。」
鐵無咎身子微微一震,問道:「白?你難道是白雲閣的人?」
白無瑕微笑道:「鐵公子見多識廣,料事如神。」
顧九月驚道:「白雲閣?世上真有白雲閣?」
不群不黨,無正無邪。冷眼旁觀,絕對中立。只做筆錄,絕不干預。不管世上是否真有白雲閣,世上卻從沒有人見過白雲閣的人。至少,根據白雲閣的《江湖錄》,確實如此。不過,這種情況很明顯今晚出現了破例。
鐵無咎突然笑了,他笑道:「整個故事中,我唯一解不開的一個謎題,今晚終於出現了答案。穴殺幫血洗鐵劍門當晚,救了我的人就是你。只有白雲閣的人,才能如此不留痕跡。」
白無瑕幽幽道:「我雖然最後救了你,但我也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人屠殺了你滿門。那天晚上的事,我至今依舊歷歷在目。」
鐵無咎怔了半響,最後嘆道:「冷眼旁觀,絕不干預,這本就是白雲閣的規矩。」
顧九月奇道:「既然有此規矩,最後為何又要救人?」
白無瑕道:「閣主說,天下芻狗,大仁不仁,可是我辦不到。為了救鐵公子,我已犯了閣規。」
鐵無咎作揖行禮道:「無論如何,在下感激白姑娘救命之恩。」
白無瑕道:「若非我插手了鐵劍門的事,鐵公子本該已死。鐵公子若是死了,風長聲大概不會有如今下場,也就不會發生如今的事。若不是白雲閣上下都束手無策,我也不會再犯閣規,來找你們相助。」
鐵無咎奇道:「有什麼事,連白雲閣都束手無策,我們卻能幫得上忙?」
白無瑕長嘆一聲,說道:「風長聲闖進了白雲閣。」
顧九月又驚又奇問道:「闖進了白雲閣?世上真有白雲閣這個地方?風長聲正被江湖追殺,他為何不好好躲起來,卻要去闖你們白雲閣?」
鐵無咎微一沉吟,忍不住失笑道:「我明白了。自古帝王梟雄,都怕史書鞭撻。風長聲目空一切,卻忌憚你們的江湖錄,在百年之後,把他的惡行公諸天下。風長聲啊風長聲,沒想到你竟狂妄若斯!」
顧九月又問:「他殺了你們白雲閣的人?」
白無瑕微笑道:「能殺得了我們的人,世上不曾有過,風長聲當然更辦不到。」她一頓,皺眉繼續道:「可是,他的目標卻是我們的藏書閣。」
鐵無咎嘆道:「沒錯。毀去你們的記錄,抹掉歷史的痕跡。」
白無瑕道:「事不宜遲,我希望你們可以即刻隨我走一趟。你們曾經打敗過風長聲一次,我相信可以再有第二次。」
顧九月掩不住內心的驚喜:「走一趟?去、去、去白雲閣?」
白無瑕點頭道:「沒錯!」
——
官道之上,兩旁枯木掛著積雪,六匹快馬疾速奔馳而過,刮起了塵土飛揚。
為首一人,白衣長髮,正是白無瑕。她身後的還有鐵無咎、顧九月、花杏娘、花尋楓和呂凌。
「白雲閣在什麼地方?」
「在天下極東之地。」
「極東之地?那豈不是很遠?」
「不遠,因為陀羅島本來便已在山東境內。由此往東北二百里,騎馬一天便到。」
「由此往東北二百里,難道是龍山?」
「就是龍山。」
一天以後,一行人來到了龍山腳下。冬天日短,不過酉初左右,天卻已暗了下來。龍山一帶積雪猶新,看來大雪剛停不久,白無瑕道:「雪後山路濕滑,天黑不宜上山。我們在此過一晚,天明上山。」於是眾人找了個避風的地方,生起火堆,分發乾糧,準備過夜。
坐在篝火旁,邊取暖邊進食,顧九月不解問道:「既然白雲閣就在龍山之上,為何卻從無外人見過?」
白無瑕淡淡道:「等你到了白雲閣,自然便會明白。」
呂凌又問:「聽說白雲閣的人個個武功高絕,難道你們加起來也對付不了風長聲?」
白無瑕道:「白雲閣人從來不練殺人的武功。風長聲闖入閣中,我們或躲或逃,藏在暗處監視,他追不上我們,我們也奈何不了他。」
花杏娘問道:「他闖入閣中已經多日,要辦的事早該辦完,為何還不離去?」
白無瑕輕嘆一聲,答道:「等你見到了他,自然便會明白。」
白無瑕身為白雲閣人,自然有許多難言之隱,此次現身相見,帶外人入閣,也已是自古以來的破例,眾人能夠理解。可是沉默了一陣,花尋楓還是忍不住問道:「那白雲閣主又是一個怎樣的人?」
白無瑕幽幽說道:「白雲閣在甚麼地方,一共有多少人,閣主是個怎樣的人,這些都是江湖上人人想知道的事。然而,你們沒想到的是,這些問題,連很多白雲閣弟子自己都不知道。」
這就是白雲閣得以一直保持神秘的原因之一。
眾人又說了一會話,白無瑕雙耳顫動,神情突然緊張起來,低聲道:「附近有人!」她一頓,又說道:「腳步輕盈,是個女子,身帶佩劍,走路踉蹌,似乎受了傷,正向我們走來!」話音剛落,也不見她有任何動作,身子卻突然像風一樣地飄了起來,瞬間消失在眾人眼前。花杏娘豎起耳朵,凝神靜聽,過了良久,才察覺果然有人緩緩靠近。眾人緊張起來,全神戒備,不久便聽到一把聲音說道:「燒餅好香,可否分我一塊?」從黑暗中走出來一人,果然與白無瑕所描述的分毫不差。眾人揉眼看清,卻竟然是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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