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梨花入世聚豪傑,神劍出鞘斬妖邪1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yOnMIkT6g
一生所求
群雄混戰,殺得暗無天日,殺聲震天。鐵無咎在山上看得觸目心驚,忍不住嘆道:「我本以為他們得知真相後,會放下屠刀,不料還是有如此多人執迷不悟。我的計策有誤,害得血濺太乙觀,污了百年清淨地,罪過,罪過。」廣悟子也嘆道:「太乙觀不外滄海一粟,清淨地原本存於心中。鐵公子的計策本沒有錯,只是世人分別心太重,只見自身小利,難窺天道循環。可嘆,可嘆。」元谷子道:「師兄請看,無塵師兄與風長聲打得正烈,是否出手相助?」廣悟子搖搖頭道:「這是無塵師弟在紅塵中的最後一絲牽扯,過了此關,自然得道,這一關,他必須自己闖。」
離開了棧道,無塵子和風長聲的對戰不再受地形所限,打得更為激烈。風長聲以一雙肉掌對戰對方長劍,在招式上落了下風,只好拼了命催谷內力,要與對方硬碰,以內力取勝。無塵子知道對方內功深厚,只以巧妙劍招化解。風長聲求勝心切,眼見對方一劍刺來,不閃不避,反而猛喝一聲,迎面而上,一手抓上了對方劍鋒,另一手灌滿十成功力,一掌拍出,直取對方面門。無塵子劍一抖,掙脫了掌控,也在風長聲手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痕,按理已勝了一招,但同時風長聲的一掌也來到了面前,無塵子逼不得已,只好舉掌回擊。雙方肉掌相擊,風長聲馬上催谷內力,排山倒海的力量朝無塵子湧了過去,無塵子拋下長劍,兩掌並用,運氣相抗,兩人頓時陷入了內力相拼的境地。
在他們一旁不遠處,黃沙毒蠍力戰郝東海和陳遲,漸覺不支,突然灑出了一抹黃色粉末,陳遲一時不慎,吸了一口,頓覺頭昏腦脹,黃挾一聲冷笑,匕首跟上,在陳遲胸口劃了一刀。郝東海心下一驚,趁黃挾一不留神,也一拳打中了對方。再看陳遲,刀傷雖不致命,但臉色青綠,不省人事,傷口流出黑血,顯然已經中毒。郝東海突然醒悟,怒道:「你就是漠北臭名昭著的『黃沙毒蠍』!長生門居然收了你這麼一個魔頭,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黃挾重創倒地,正想爬起身,郝東海怒不可遏,衝上前再狠狠補上一拳,黃挾一聲慘叫,肋骨碎裂,倒插臟腑,氣絕身亡。
鐵棒剛猛,虎虎生風,竹杖靈巧,無孔不入。包打狗雖已年逾半百,但身手純熟靈活,絲毫不顯老態,把打狗棒法中的聽、卸、借、還運用得妙到毫巔。當年南宮謹憑著驚鳴劍之利,碰上了這套棒法尚且絲毫奈何不了一根竹杖,如今駱駝棒法雖猛,但卻只覺全身力道如泥牛入海,宛如打在一團棉花之上全不著力,反而覺得鐵棒越來越重,舉步維艱。駱駝知道此戰難勝,買了個破綻,擋下了對方橫掃而來的一杖,順勢凌空一翻,一聲慘叫,倒地不起,似已昏死過去。包打狗稍微一怔,突然哈哈大笑,不管他死活,舉起竹杖便要再打,竹杖落到對方身前兩尺之時,地上的駱駝卻突然翻身而起,怒道:「臭乞丐,死人你也不放過?」包打狗笑唱道:「裝死訛詐哭爹娘,本是叫化子看家伎倆!」口上唱著,竹杖也不閒著,一招快似一招,朝駱駝打去。駱駝狼狽躲閃,終究比不上竹杖快,眼花繚亂之中,後腦勺被一記打中,頭破血流而死。
姜成鼎和柯成惺兩人也越打越狠。兩人武功本就在伯仲之間,而且對彼此武功知根知底,一時間難分勝負。柯成惺眼見己方漸漸陷入困境,敗局已現,對姜成鼎的恨意也越陷越深,催盡全力,招招致命。姜成鼎被逼急了,想到家人已死,悲從中來,反正活在世上已再無牽掛,於是一聲怒嚎,豁了出去,竟使出了血狼神爪中的「戰狼八式」,像餓狼撲食一般,瘋狂向柯成惺抓去,一式比一式凌厲,是兩敗俱傷、同歸於盡的招數,兩人頓時陷入了生死相拼的境地。柯成惺見對方雙眼通紅,著魔似的,不由得反而膽怯起來,急欲脫身,但見姜成鼎破綻大露,忍不住還了一招「天長地久」,乃是風長聲的不傳絕招,攻敵所必救,不料姜成鼎此時一心求死,竟不閃不避,迎了上去,兩人同時擊中了對方,都感到五內翻騰,喉頭一甜,鮮血溢口而出,身子一軟,同時倒地,滾做一團。柯成惺膽顫心驚,掙扎著想要爬走,不料姜成鼎卻及時纏了上來,把他摁住,騎了在他身上,兩人手腳交纏,動彈不得,姜成鼎神智似已模糊,仰天大笑,喊道:「娘!小婉!大鼎回來了!」喊罷突然猛力垂頭,兩人腦門重重相撞,「噗!」一記悶響,兩人同時手腳一陣抽搐,十多年的同門手足,同時氣絕身亡,同歸於盡。
另一邊,花尋楓和呂凌對戰馮世炬三人,打了數十個回合,發現對方的劍陣攻守兼備,甚是厲害,一時間竟拿不下來。苦戰良久,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突然同時拔出腰間長劍,使出了離魂斷腸劍法。經過了在田園那段日子的鍛煉,兩人對劍法的掌握大有精進,果然如無塵子所言,同一套劍法使出來,威力也比前大增。兩人早已發現對手其中一人武功最弱,此時不約而同,長劍都往他身上招呼過去,逼得他不得不迴劍自救,就這一剎那功夫,對方劍陣缺了一角,兩人抓緊了機會,突然又轉換回本家武功,呂凌一招「善善從長」制服了一人,花尋楓一招「龍行虎變」一腳撂倒了另一人,同時欺身而上,一掌滿勁拍出,直取馮世炬面門。兩人默契十足,無論使用的是哪一種武功,都一樣合作無間,時機恰到好處。局勢瞬間突變,馮世炬根本來不及反應,便已覺得掌風刮臉而來,心裡大呼我命休矣,不料花尋楓一掌拍到馮世炬面前三寸,卻突然停下,冷冷說道:「姓馮的,念在風長聲所作惡事,與你無關,今日且放你一馬,馬上帶著你的人下山,滾!」馮世炬嚇出了一身冷汗,又見眼下己方陣營節節敗退,敗局已定,能逃得了已是萬幸,於是急忙連爬帶滾地帶著點蒼派弟子離開不提。
顧九月與江邊郎拼了許多劍,漸漸摸清了對方的刀法套路。她回想著以前學過的所有劍招,譚月吟教的劍法,鐵家劍法,還有劍譜洞中的無痕劍法,搜尋著可以克敵制勝的那一劍。緊盯著對方的刀,她靈光一閃,突然一劍刺出。這一劍不屬於她學過的任何一招,而是專門為了對付眼前敵手而刺出的一劍,這一劍看似簡單,卻匯聚了心中所有劍招的變化與訣竅。江邊郎目光大增,猛喝一聲,一刀高舉斜砍而下,這一砍與殺死譚月吟的那一刀一樣,是他集畢生功力的一招。一刀一劍宛如化作兩道閃電,凌厲絕倫,卻一閃即逝。
閃電過後,兩人動作停頓。江邊郎的刀成功砍了下來,但刀卻短了,只因這把刀竟已斷了。再看顧九月,她的劍穿透了江邊郎,一劍穿心,勝負已分,生死已定。顧九月拔出驚鳴寶劍,對倒下的江邊郎說道:「譚姑姑敗在你的刀刃之利,而你也敗在我的寶劍之利,你死得不算冤。」
幾乎同一時間,花杏娘也戰勝了苦行魔僧和花豹林咆,兩人身中數掌,倒地不起,呻吟不止。一旁的郝東海殺了黃挾後,衝了過來,一人補上一拳,結束了兩人性命,冷冷說道:「天竺來的『苦行魔僧』柯捨焚,還有百越來的『花豹』林咆,都是橫行一方的惡霸魔頭,姦淫擄掠,殺人越貨,無惡不作,留不得!」花杏娘不置可否,環顧一周,只見現場死傷慘重,一片狼藉,敵方幾個領頭人或死或逃,其餘還活著的長生門弟子大多束手投降,只剩下少許幾人頑固抵抗,都已被各派弟子團團圍住。
花杏娘吒喝一聲,朗聲喊道:「住手!我們的目標只有風長聲一個,其餘的人,今日且饒爾等一命,下山後切以今日為戒,痛改前非,從新做人,如若日後再敢為非作歹,決不再饒!」各派弟子聽見盟主口諭,都紛紛停下了手,長生門人爭相逃命下山,一哄而散。
激烈大戰結束,群雄都把目光集中到了風長聲和無塵子身上。兩人比拼內力,雖然靜止不動,卻比動刀動槍更為凶險,額上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如雨滴下,內力催動,刮起陣陣旋風,圍著兩人打轉。風長聲雖然一隻手臂受傷,卻不影響功力,他嘴角泛起一絲獰笑,彷彿佔了上風,無塵子卻皺起眉頭,模樣甚是痛苦。花杏娘大為著急,正想上前相助,突然間「嘭!」一聲巨響,兩人相對的掌間發出一陣爆破,塵土飛揚,兩人雙雙從塵土中彈飛出來,跌落在數丈開外。
「爹!」花杏娘急忙衝上前,只見無塵子臉色慘白,口角溢血,竟已奄奄一息。他抓起花杏娘的手,斷斷續續說道:「杏兒,對不起,爹已經盡力了。」這時花尋楓也來到身前,痛哭流涕喊道:「外公!你不能死!」無塵子咳了兩口鮮血,繼續說道:「杏兒,記住爹的話,不要為我報仇,不要為我報仇。爹活著時,未能照顧好你,死後更不能拖累你。」鐵無咎在廣悟子的幫助下,也從山上一躍而下,來到了跟前,他眼眶濕紅,哽咽說道:「外公!這一仗你居功至偉,你已成功替娘討回了公道!」。無塵子笑了笑,說道:「無咎、尋楓,都是好孩子。老道有生之年,能見到這兩個外孫,此生便已圓滿。」廣悟子輕嘆一聲,緩緩問道:「無塵師弟,你內心平靜了嗎?」無塵子點了點頭,喃喃道:「平靜了,平靜了。我見到玉奴了,玉奴……玉奴,你久等了,晨武這就來了……」他的聲音漸漸消失,生命也漸漸消散,一代奇人花晨武、無塵子,就此羽化。
花尋楓痛哭了半響,突然跳了起來,怒吼道:「風長聲!我殺了你!」回頭一看,只見風長聲已爬起了身,他站得搖搖晃晃,擦拭著口角鮮血,顯然也身受重傷,但他卻洋洋自得,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尋鳳啊,你看見了嗎?你爹我武功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花尋楓怒道:「呸!你不是我爹!」她正要上前,鐵無咎卻突然把她拉住,花尋楓怒道:「哥,為何攔我?他身受重傷,正是殺他的時機!」鐵無咎搖搖頭道:「我不能讓你殺他,我不能讓你痛苦一輩子。」風長聲笑道:「沒錯!尋鳳啊,你怎麼可以親手弒父呢?更何況,你爹我是武功天下第一的大英雄!」
鐵無咎突然說道:「梁人鳳!你一生所求,就是武功天下第一嗎?我看未必。」
「哦?」
鐵無咎繼續說道:「你為何要改名換姓?為何要抹去梁人鳳的一切?為何要開創長生門?為何要當中原大俠、武林盟主?你厭惡自己聲名狼藉的過去,你甚至厭惡自己父親身為盜賊的身份!你所求的,不是什麼武功天下第一,而是尊嚴,是世人的尊重與敬仰!你享受世人尊你為大俠、盟主,享受世人望著你崇敬的目光,享受一言九鼎的威嚴!你捫心自問,我說得對不對?」
風長聲沉下了臉,一言不發。
鐵無咎又說道:「可是如今你已身敗名裂,眾叛親離,你的惡行很快便會傳遍整個江湖,甚至整個天下!今後江湖上也許有人會怕你懼你,但絕不會再有人對你有絲毫敬意,所有人都會打從心裡鄙視你、厭惡你!你已經徹、底、完、了!」
風長聲臉色變得鐵青,眼中彷彿要冒出火來。
鐵無咎冷冷說道:「你走吧!我們今天不會殺你。讓你活在世上,受世人冷眼唾棄,才是你應得的報應!」
他話剛說完,突然有人喊道:「且慢!」一人走了出來,卻是吳情。她狠聲說道:「鐵賢侄,這話你說了不算,此人與我不共戴天,你不殺,我還要殺!」金石開這時也出來說道:「沒錯,不能就這麼放他走,至少也得先交出萬壽寶典!」包打狗急聲唱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群雄紛紛響應,一時群情洶湧,元谷子一聲長嘯,讓大家靜了下來,然後說道:「大夥既然已奉了花夫人為盟主,此事便應聽花夫人的意思。」
花杏娘抱著父親屍首,嘆了一口氣,朗聲說道:「風長聲的惡行已然真相大白,禍患已解,平風盟即時解散,我也不再是盟主。在場各位,要如何行事,悉聽尊便,與我無關。」
風長聲突然哈哈大笑:「廢話!全是廢話!我雖受傷,但要應付你們這群蝦兵蟹將,仍是綽綽有餘,豈是你們想殺便殺?今天老子玩夠了,恕不奉陪!」說罷大搖大擺,回頭便走。郝東海、金石開、唐同勝、薛百草、還有包打狗,都一衝上前,把他圍住。吳情正要趕上,顧九月突然把她拉住,吳情回頭沉聲問道:「你要攔我?」顧九月搖搖頭,雙手奉上驚鳴寶劍。吳情點了點頭,接過寶劍,回頭趕上。
風長聲所說不假,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吳情等人雖然人多,但要殺他也不是易事,何況風長聲根本無心戀戰,他打了幾掌,把眾人逼退,幾個起落,跳出了戰圈,便朝山下逃了去。吳情等人急急追上,片刻便沒了人影。八卦門、金刀門、五郎宗、丐幫眾弟子見掌門走了,也跟著追下了山。不多時,山上的人便少了大半,剩下的商山派董洛、金龍幫羅在天,都不願再趟這渾水,見此間大事已了,也相繼告辭下山。陳拳門和崆峒派掌門戰死,弟子痛哭,帶了師父屍首,急急下山處理後事。南宮長青本想跟上吳情,但知道自己武功不濟,徒添累贅,只好作罷,這時也告辭下山,回南宮山莊去了。然後山上便又只剩下太乙觀的道士,和花杏娘一行人了。
冷風徐吹,草葉齊鳴,一切歸於平靜,除了遍地戰死的數十具屍體,還在頑固地哭訴著戰爭的殘酷,一切彷彿都不曾發生過。
ns 15.158.61.2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