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梨花入世聚豪傑，神劍出鞘斬妖邪1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GE3n2iH48
平風大會
太乙觀沒有可以容納群雄的議事廳，於是大會只在三清殿前的空地上簡陋地召開。沒有華麗的排場，也沒有豐盛的宴席，大家席地而坐，翹首以待。
太乙觀以無塵子為首，廣悟子、元谷子、十餘個二代弟子、還有五十餘個三代俗、道弟子，都參與了大會。與他們相對而坐的，便是四個門派的人、丐幫幫眾、吳情和花杏娘等人。在場雖有一百七十餘人，但好在空地廣闊，不覺擁擠。花杏娘首先起身發言，說道：「晚輩陀羅島花杏娘，見過太乙觀各位道長。多方消息印證，長生門不日內即將上山攻打太乙觀，請問太乙觀打算如何應對？」
無塵子點頭微笑，問道：「廣悟師兄、元谷師弟，兩位有何高見？」廣悟子沉吟片刻，說道：「太乙觀乃清修之地，太乙弟子習武也不為好勇鬥狠。我等多年不涉江湖，與長生門無甚瓜葛，長生門若真來，太乙觀當以理服之。倘若不聽，太乙觀也可暫退避禍，不作無謂之戰。」
眾人聞言，大為嘩然。花尋楓初生之犢不畏虎，起身怒道：「長生門作惡多端，風長聲惡貫滿盈，大夥都奉太乙觀為武林正道泰山北斗，所以這次才上山相助。當此危急之時，你們不思伸張正義，反而只想避凶遠禍，那與助紂為虐又有何異？」
廣悟子搖搖頭道：「太乙觀的弟子都是出家人，江湖上的恩怨，自當由江湖上的人自行解決，我太乙觀無意參與。」
這時吳情起身說道：「廣悟子道長此言差矣。風長聲所練的武功，其實正是萬壽寶典上的武功。晚輩親眼見過寶典，可以作證。四十年前，萬壽寶典出世，太乙觀也曾插手，何故今天卻置身事外了？況且，風長聲即是梁人鳳，梁人鳳乃是太乙觀叛徒，單此一樁，太乙觀似乎也不應坐視不理。」
雖然事隔多年，但萬壽寶典依舊名震天下，眾人聽說長生門的武功便是寶典上的武功，已是一陣嘩然，又驚聞風長聲其實就是梁人鳳，大感震驚之餘，又疑惑不解。這時連元谷子也忍不住奇道：「風長聲是二十年前打人叛逃的梁人鳳？他又是如何練成萬壽寶典的武功？看來此事尚有諸多隱情，不先釐清，難做決斷。」
廣悟子點頭同意，說道：「近來江湖上發生的幾樁大事，都始於鐵劍門一案。此案慘烈，只有鐵無咎公子一人生還，便請鐵公子來為大家從頭說起好了。」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鐵無咎身上，鐵無咎緩緩起身，朗聲說道：「各位道長，各位掌門，各位前輩，晚輩正有數言，願意拋磚引玉。在下以為，今日大會要旨，不在於太乙觀是否願意出戰，也不在於如何排兵布陣，抵禦長生門，而在於各抒所知，在天下英雄面前，徹底撕開風長聲的虛假面具，揭露其真實意圖。此舉若成，則長生門大軍不攻自破，不足為患，風長聲也將身敗名裂，一敗塗地。」
無塵子點頭微笑，不發一言，廣悟子也讚道：「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鐵公子請往下說。」
鐵無咎繼續道：「此事不但牽連甚廣，而且追溯久遠。從鐵劍門血案說起，遠遠不夠，從二十年前梁人鳳叛逃說起，也稍顯不足，還得從四十年前，萬壽寶典橫空出世說起，才能一窺全豹。晚輩不才，以為所知最全，自薦由晚輩概述，在場各位，如有證言證據，請加以補充，如若晚輩所言有誤，則請加以更正。再請太乙道長，備好筆墨，把風長聲所犯罪狀，一一記下，來日兩陣對壘，與他對質，非如此不足以正視聽，明是非。不知如此安排，各位可有異議？」
吳情問道：「如此說來，難道不殺風長聲了？不報仇了？」
鐵無咎道：「扳倒了風長聲，粉碎了長生門，便有如斷其臂膀，折其飛翼。至於殺與不殺，可以另議，但只有釐清了真相後，殺他才可名正言順。廣悟子道長也說了，江湖事，江湖了。」言下之意便是，到時誰要殺人報仇，也不到他人阻止。
如此正合太乙觀心意，元谷子帶頭表態道：「如此甚好。」回頭便吩咐弟子照辦。顧九月記得，當天在黃河船上，鐵無咎曾說過，正義就是公道，公道就在人心，當真相大白之時，凶手的惡行自然會遭到天下人的鞭撻。她知道鐵無咎此刻所做的，就是在實現此話。
接下來，鐵無咎便開始把事情始末，從頭開始一一陳述。其中詳情，看倌知之甚詳，在此不再贅述。早期的事，在許多關鍵點上，無塵子、吳情和花杏娘都補充了一些細節。鐵無咎只簡略地概述了母親與梁人鳳之間的愛恨情仇，但眾人稍加想像，也能猜出當時情況的大概，皆深深不齒梁人鳳的所作所為。說到薛家雙狼時，吳情力證當年在澐陽賈府最後一次見到梁人鳳時，他的武功便是變化自血狼神爪，由此可知當時梁人鳳與逃走的薛長紅關係匪淺，說到這裡，兩個太乙觀的二代弟子程信耿、鍾信禮也起身說話，當年在賈府圍捕採花淫賊丁香，他倆也在場，可以作證。憑著這一套武功，又把穴殺幫和梁人鳳聯繫了起來，在場曾與穴殺幫人交過手的顧九月、花尋楓、呂凌、無塵子、羅在天皆可作證。
風長聲從何處學到萬壽寶典的武功？這是一個大家都很關心的問題。花杏娘把蒼龍傳下三頁奇怪經文的事和盤托出，她寫出了一小段經文，交給吳情過目，吳情讀過寶典，確認是寶典上的經文無誤，然後又馬上燒毀。在場眾人都不曾出席四十年前的五里林比武，但當時的事流傳甚廣，大家都耳熟能詳，如同親歷，也不難想像出蒼龍在寶典被毀前偷偷撕下三頁的情形。雖然少了張仲人的供詞，眾人不知道梁人鳳默寫出了其餘內容，但他接近花杏娘，騙取經文，最後練成神功的事實，大家都覺得無可置疑。
吳情也詳述了梁人鳳化名風長聲重新出道之後，與南宮真在封州一帶的經歷，當時受害喪生的鬼判官李不才和捨命和尚，剛巧都是潼口五里林比武，逼死了梁上君的人之一，不得不讓人懷疑內中另有隱情。金龍幫前幫主黃龍，也是五里林比武的人之一，幾乎在同一段時間，遭人神秘殺害，凶手成謎，此事金龍幫人一直引為奇恥大辱。羅在天聯想到當中關係，心頭大怒，起身發言，力指凶手可能便是風長聲。太乙觀記下這幾條人命，備註死因存疑。
然後花杏娘又述說了南宮山莊婚宴當晚，揭發風長聲便是梁人鳳的經過。這一件事很是關鍵，但除了包打狗可以證明花杏娘當時的確去了南宮山莊以外，卻沒有其他人可以證實。群雄商議良久，覺得此事有許多旁證，如梁人鳳突然銷聲匿跡，接著風長聲便橫空出世，卻身世成謎，又如風長聲手下的穴殺幫武功與梁人鳳同出一轍、長生訣根本源自萬壽寶典等等，於是便決定暫且相信為真。
再說到後來，呂凌也起身指證風長聲殺害父母，奪子為徒的事。要是說有人還會懷疑花杏娘和吳情的話，那長生五俠之一呂凌的證詞，便顯得更有力道。鐵無咎也述說了姜成鼎的遭遇，雖然姜成鼎不在現場，但鐵無咎卻說：「暫且記下，日後姜成鼎自會親自出面證實。」呂凌又補充了這些年來風長聲與長生門的一些細節後，這才說到鐵劍門滅門血案。此時許久未發言的無塵子突然問道：「且慢，那當晚是誰把你救出了案發現場？」
當晚鐵無咎昏倒在屍體堆中，醒來時卻換了一身衣服，身在一間精舍之中，此事他至今還是不明所以。他搖頭道：「慚愧，此事晚輩至今還未查到半點線索。晚輩也曾做過許多假設，但卻一樣不得要領。」大家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當下只好存疑。
接下來說到在金龍幫艦船之上，羅在天遇刺的事，顧九月和羅在天皆出言作證。顧九月想起娘親枉死，悲從中來，黯然淚下。顧三娘一條命，也被太乙觀弟子記下。接下來的英雄大會、火燒陀羅島等事，大家都已知道。呂凌挺身而出，指證風長聲在陀羅島意圖瞞天過海，殺害鐵見南。之後還有鐵無咎在長生門的經歷，明總管、馬成黥、胡成亭、南宮山莊女婢雨夕、露晨之死，樁樁件件，都叫群雄髮指，大罵禽獸不如。
再後來，便輪到吳情述說南宮山莊滅門慘案的始末，然後薛百草、唐同勝、金石開、董洛，輪流講述自己門派如何被長生門欺壓。最後，包打狗高聲唱到：「上樑不正下樑歪，高樓傾塌來得快。長生門人脾氣改，為非作歹，仁義不再，嗚呼哀哉，越來越壞！」丐幫和金龍幫的消息最為靈通，他們都發言講述最近的所見所聞。在柯成惺和新進的長生五傑的影響之下，底下的門人也變得越來越橫行霸道，四處惹是生非，恃武凌人，長生門實力龐大，又無人敢出面阻止。長生門人，行義修仁，已成過去。聽到這裡，呂凌不由得萬分感慨，垂頭嘆息。
至此，事情始末也都交待清楚了，書上說得簡短，但大會上群雄提問作供，解答筆錄，卻足足花了一天半的時間，商議完時，已是群雄上山第二天的夜晚。群雄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聽聞這許多事，他們此前雖早已對長生門心生不滿，但風長聲的種種惡行，卻還是對他們造成了極大的震撼，回想以往自己對長生門的盲目順從，無不感到膽顫心驚，徹夜不能入眠。
到了第三天，鐵無咎說道：「如今風長聲和長生門的罪狀一一羅列完整，大家便可以繼續商議如何應對長生門來襲的事宜。各位有何看法，不妨各抒己見。」
此時董洛起身說道：「蛇無頭不行，董某以為，咱們還是得推舉出一個盟主，統籌指揮。」此話一出，眾人感覺彷彿又回到了長生門英雄大會上一樣，當時推舉了風長聲，結果卻養出了一頭惡魔，眾人無不心有餘悸。但如此多的門派幫會，沒有一個頭領卻也不能成事，群雄議論紛紛，難以決斷。
鐵無咎讓現場肅靜下來，然後說道：「各位的顧慮，晚輩了解，也深表同意。大夥今天聚集在此，主旨只為平息風長聲和長生門造成之風波，晚輩以為，不妨把此次聯盟，稱為『平風盟』，再加上半年為期，一旦解決了禍患，或半年期至，聯盟便即解散，推舉出來的盟主，也即自動卸任。如此兩全其美，各位認為可行否？」
如此安排，群雄再無異議，一致同意。然後各人低聲商議著盟主人選，羅在天起身說道：「過去兩天，大會都在鐵無咎公子的統領之下進行。鐵公子才思敏銳，高瞻遠矚，羅某覺得堪當盟主大任。」
鐵無咎聽了急忙搖手道：「晚輩不敢妄自菲薄，才智確有一些，出謀獻策尚可，但盟主之選，須得是德高望重，智勇雙全，晚輩萬不敢當。太乙觀的無塵道長、廣悟道長、元谷道長，任一人如願意出任，晚輩認為都可。」
吳情搖頭道：「先請太乙觀各位道長恕吳情無禮，但太乙觀已表明態度，不願參與抵抗長生門，如若當了盟主，帶領大夥逃離齊雲山，大夥跟是不跟？吳情以為不可。」
無塵子哈哈大笑，說道：「莊主夫人言之有理，這盟主太乙觀不能當。」
這時金石開道：「金某推舉花夫人當盟主。一來，花夫人救了我們四派的人，武功人品都沒得說，我們四派，早已奉了花夫人為頭領，心悅誠服。二來，花夫人是鐵公子的娘親，花夫人當盟主，鐵公子從旁獻策，正好母子同心。三來，花夫人與風長聲周旋了半輩子，受風長聲所害最深，對風長聲也最為了解，由她出任平風盟主之位，再好不過。」
此言一出，四個門派的人都喝彩贊同。羅在天本來屬意鐵無咎，現在換成鐵無咎之母，也並無不可。吳情的態度和長生門大會時一樣，只要能對付風長聲，誰當都一樣，而且對於金石開說的三點，她都心裡贊同。太乙觀不置可否，人數最多的丐幫幫眾，對於花杏娘並不熟悉，只好望著幫主，包打狗悠悠唱道：「英豪齊聚一聲吼，長生門人皆顫抖。丐幫幫主包打狗，願奉夫人為領頭！」
花杏娘也不矯情推託，她走到正中，向四面拱手行禮，說道：「多謝各位抬愛，杏娘只好恭敬不如從命。」她一頓，繼續說道：「戰情緊迫，時間無多，咱們應當馬上安排應對之策。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以為第一要務，是先摸清敵人底細。長生門出兵多少人？還有何門何派參與？何日進攻？風長聲是否親自出馬？丐幫和金龍幫的弟兄，消息最為靈通，這件事就拜託你們了。」
包打狗和羅在天點頭領命，便吩咐手下去辦。花杏娘又說道：「第二件事，還要太乙觀決斷。如今了解了風長聲和長生門的所作所為，各位道長是否還是決定以退避應對？」
廣悟子沉吟不決，元谷子說道：「無塵師兄，本觀如何應對，你一直未發一言。師弟想知道師兄是怎麼想的？」無塵子說道：「日前師兄師弟兩位所言，無塵都贊同，太乙觀不應介入江湖恩怨當中。只是……」他輕嘆一聲，繼續說道：「道號無塵，心裡卻有塵，無塵說過，已經離道越來越遠了。杏兒是我女兒，無塵塵緣未盡，欠他母女兩人太多，愧疚萬分，此事絕不能坐視不理。太乙觀該如何應對，就交給兩位決議，但是無論如何，無塵都會出手，為女兒討一個公道。」
花杏娘和無塵子雖是父女，血濃於水，但兩人畢竟此前從未見過面，直到此時，花杏娘才感覺到兩人之間的父女之情，心下感動，不禁又紅了眼眶。
元谷子點點頭，表示理解無塵子的決定，廣悟子道：「風長聲所作所為，的確人神共憤，而且與太乙觀也似乎脫不了關係，不該袖手旁觀。可是即便如此，罪孽也只在風長聲一人身上。如若雙方大戰起來，只會誤殺無辜，生靈塗炭。太乙觀願意出手相助，制止風長聲，但卻不願參與無謂的殺戮。」
花杏娘點頭說道：「廣悟子道長所言，杏娘贊同。也就是說，咱們得想一個兩全其美之法，既可以對付風長聲以及他手下助紂為虐之人，又可以避免傷害無辜的江湖同道。這一點，我想在場也不會有人反對吧？」風長聲的手下，有許多也曾是在場群雄認識的朋友，只是被風長聲蒙蔽，還未清醒而已，所以自然所有人都同意。花杏娘點點頭，似笑非笑，繼續說道：「這個辦法，已經有了，無咎，是也不是？」
鐵無咎哈哈大笑，說道：「知子莫若母，娘說得沒錯，兒子確有一計，不過恐怕卻會毀了太乙觀的這座古剎三清殿，所以必須得到太乙觀的同意。」
元谷子喜道：「古剎神像，不過身外之物，若能避免殺戮，毀之不惜。鐵公子有何妙計，請快說。」
鐵無咎解說所想計策，眾人聽了，都覺甚好。又商議了半天，把諸多細節說明，這才解散了為期三天的平風大會。在花杏娘的統籌指揮下，各幫各派各司其職，準備迎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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