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紅杏雨梨刀劍打，鳥飛虫來正邪分1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2B6jhCOme
正邪決裂
第二天，大婚之禮如常進行，拜堂禮儀順利完成，南宮真從此便是風夫人，風長聲從此便是南宮山莊的乘龍快婿。花杏兒沒有出現，也沒有再回到南宮山莊。風長聲稍稍放心，繼續高興地在接下來的幾天婚宴中結交四方江湖豪傑。
婚宴過後，賓客陸續散去，南宮山莊也恢復了平靜。風長聲辭別了岳父南宮謹等人，帶著妻子南宮真，還有幾個隨嫁的婢女僕人，抬著幾大箱嫁妝和賓客賀禮，浩浩蕩蕩地搬到了澐陽岳父所賜的宅院。宅院不小，兩行五進有數十間房舍，前院還有個空地適合做練武場。風長聲很是喜歡，從此便和妻子在此住下。
風長聲真正喜歡的不是這間宅院，而是宅院背後的意義。這代表了他的計劃中，一個里程碑式的勝利。他回想起當年在鐵籠山洞中，對著薛長紅白骨立下的目標，和這些年為了實現這個目標的努力。當時養好傷後，他回到了那間地庫藏滿黃金的木屋隱居，每天除了練功以外，就是計劃著如何建立自己的霸業，稱為可以號令武林的人物。他易容變聲、改名換姓，重出江湖後，第一步就是要成為一個人人敬仰的大俠。他行俠仗義，處事謙厚，鋤強扶弱，懲惡揚善，這些他都真心實意地在做，不耍心機，不使詭計，也不刻意四處宣揚。這個策略果然湊效，他的名字事蹟不脛而走，聲名鵲起，最後竟出乎意料地引來了南宮真。他立刻意識到，南宮真代表的南宮山莊，可以成為他的一個踏腳石。像這樣的宅院，他地庫裡的黃金可以買下好幾間，但是南宮山莊在江湖上的影響力，卻並不是金錢能買得到的，所以他很樂意接受南宮山莊送的宅院。他很明白，在外人眼中看來，得到南宮山莊的幫助，並不是一種屈辱，而是一種榮耀。在人前，他要當一個一窮二白的老實人，他的財富，只能用在暗處，這一點他心裡也有了計劃。他計劃中的第二步，就是要建立一個統領武林正道的門派，從今天開始，他也將像以往一樣，真心實意地去辦好這件事。
在新家住下十幾天後，南宮真見丈夫並沒有要開設武館的意思，便問他何故。風長聲說：「要開門立戶，關鍵不在於宅院，也不在於師父，而是徒弟。所謂名師易求，良徒難得。你看那鐵劍門，門徒眾多，卻出不了一個有名望的弟子。我若收徒，只求精，不求多。」南宮真點頭稱是，又問：「可是乾坐在府裡，良徒也不會走上門啊。」風長聲笑道：「說得沒錯，為夫正打算再出江湖走一遭，碰碰運氣，娘子可願同去？」南宮真也笑道：「夫唱婦隨，相公去哪，妾身自當追隨。」
於是兩人出了門，四處遊歷。一日來到湖北地界，遇上一個餓暈在路旁的小乞丐。南宮真發善心，把他救了，問明原委，原來小乞丐名叫馬清，只有十歲，他本來一家五口是農民，因事得罪官府全家入獄，額前受黥，獲釋後家人全死，淪為乞丐。風長聲見他體格不錯，適合練武，便收為第一位入室弟子，改名馬成黥。他對馬成黥說：「英雄不問出處，你雖然曾受黥刑，但日後只要勤練武藝，行俠仗義，自然沒有人敢瞧不起你。」馬成黥感激涕零。
三人繼續遊歷，又一日到了江蘇地界，三人在一家客棧住下，客棧很小，老闆姓呂，與妻子倆口子自家經營，一個六歲的兒子也在幫忙跑堂。風長聲見那孩子生得聰明伶俐，筋骨奇佳，心下歡喜，有心收為徒弟。跟呂老闆商量了一下，呂老闆搖頭笑道：「那不行，我倆就這麼一寶貝兒子，離不開他，他日後還得接手我這營生呢。」呂老闆辛苦攢了幾年錢，好不容易娶了媳婦，開了這一家茶館客棧，規模雖然小了點，但呂老闆還是很引以為豪的，這就是他一生的寄託了。孩子叫凌兒，年紀雖小但也聽得懂大人們說些什麼，他插口道：「我沒空練武，我要幫爹爹和娘親打理店鋪，不然爹爹和娘親會很辛苦。」呂老闆得意地摸了摸凌兒的頭，心想自己走了什麼運生下了這麼一個聰明的兒子？
第二天，小凌兒起床，眼見日上三竿，爹爹和娘親怎麼沒叫自己起床呢？他跑到爹娘房間，拍門沒人應，推門一看，不由得失聲大哭。風長聲和南宮真聽見過來一看，只見夫婦兩人都死在了床上，一刀封喉。凶殺的事自有官府前來料理，南宮真對小凌兒道：「莫怕，莫怕，事到如今，你就跟了我們吧，風叔叔收你為入室弟子，教你武功，以後你長大了，為父母報仇！」小凌兒此時哪還有主意？只好依了這位風叔叔。風長聲幫他改名為呂成凌，成了第二個入室弟子。
眼見出門已經好幾個月了，又順利尋得了兩個得意弟子，四人便打道回府。回府後，風長聲便著手籌備開門立戶的事。有南宮山莊的幫忙，他邀請了各路豪傑前來助興，開門之日門庭若市，甚是熱鬧。風長聲當眾揭開了大門匾額，現出「長生門」三個金漆大字。他說：「風某有幸學得家傳一些三腳貓功夫，只願傳與天下愛武之人。我輩學武，本不為打架鬧事，只求鍛煉身體，延年益壽，故以「長生」為名。然而，方今江湖未靜，常有敗類肆虐，我長生門自當義不容辭，力捍武林之正道！」眾人聽了他一番不卑不亢，慷慨激昂的言語，都大聲讚好。
萬壽寶典中的武學，經風長聲改名換姓後，從此就被稱為「長生訣」。
從此長生門名聲大振，武林中無人不曉，登門拜師者不絕。但風長聲擇徒甚嚴，心術不正、資質愚鈍者都拒於門外，而且已成年者都只收為門徒，年少者擇資質佳的方收為入室弟子。
有一年，風長聲在浙江一帶，拘捕擊殺了一個朝廷通緝的江洋大盜，姜三陽。姜三陽知道風長聲俠名遠播，臨死前把遺孀和一對兒女託付給他。風長聲後來果然找到他們，按朝廷律法，姜三陽犯的是滿門抄斬的罪，但風長聲卻看中了那十二歲的兒子，於是送了一些銀子給母女兩人，替她們改名換姓安頓好，再把兒子收為第三個入室弟子，取名姜成鼎。
再後來，又在上門拜師的眾多弟子之中，收了兩名資質較佳的入室弟子，分別取名柯成惺、胡成亭。這兩人當時都只有八九歲。
風長聲嚴厲約束弟子，立下森嚴門規，嚴防弟子為非作歹，是以長生門弟子在江湖中名聲極好。江湖人士也給風長聲取了一個樸實卻份量極重的外號，叫「中原大俠」。五個入室弟子，後來皆武功有成，行俠仗義，在江湖上被稱為「長生五俠」。不過數年，長生門弟子已足有兩三百人，聲勢一時無兩，儼然成為武林正派第一門。
——
話分兩頭，卻說花杏兒那一晚在南營山上，趁黑逃脫了風長聲的追殺，兩人徹底決裂，生死相拼，她不敢作任何停留，慌不擇路地一直跑，突然喉頭一甜，「哇」地一聲吐了一口鮮血，原來剛才一掌硬拼，自己內力明顯遠在對方之下，已受了內傷而不自知。她踉蹌亂走，來到一條小溪邊，喝了幾口水，終於撐不住昏了過去。
待得轉醒過來，已是第二天的下午。好在此處荒野，沒人發現她。她看一看天色，知道風長聲已順利完成拜堂婚禮。她也清楚知道憑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阻止得了這場婚事，風長聲挾持南宮山莊的勢力，壯大自己，這一點已無可改變。其實風長聲未免太過小人之心，花杏兒本來就不是江湖中人，他無論如何折騰，花杏兒也不會放在心上，未必就會去揭發他，即便到了這一刻，花杏兒心裡想的，也只是如何躲起來，和女兒藏起來，別讓他找到，還有就是不知那南宮真是個怎樣的人，可憐又一個無知的女人，即將被此人誤了一生。
她運氣在體內轉了一周天，發現傷得不太嚴重，於是沿著小溪往下游走，不久便到了澐水邊上。原來自己一路狂奔，現在離澐陽已經不遠了。她加快腳步，去到澐陽碼頭，乘船離開。船離了岸，她才放下半顆心。一路無話，她回到齊雲山地界，接回了女兒，但卻連家也不敢回，便匆匆又往回走，回到了黃河邊上的碼頭。她知道風長聲如若要追殺自己，這齊雲山下的小木屋，肯定是他首先會盯著的地方。另外，西邊的福陰，南下的寧口，這些地方也不能再去了。於是她帶了女兒上船向東行，要去哪裡自己也沒主意，反正向東離開中原，越遠越好。
在船上看著滔滔河水，她莫名想起鐵乘師說過的一些話。「道白非真白，言紅不若紅，請君紅白外，別眼看天工。杏花再美，秋冬便即凋零。可是杏樹卻長壽耐寒，可活數百年。只要樹幹還在，明年一樣重新開花。」回想過去的日子，自己飽經挫折，東躲西逃，但無論如何，也必須像杏樹一樣，頑強生存。
如此向東走了三四天，早已進入了山東地界，這一日，船正行間，忽然幾艘船圍了過來，船上幾個大漢凶神惡煞，喊道：「停船！洞庭幫辦事！」說著就跳上了船，用刀架住了船夫。花杏兒見這些人身上都有武功，但卻都不是自己的對手，於是不動聲色，且看他們想如何。此時船上除了花杏兒兩母女，還有十多位乘客。那帶頭的一眼望過船上的人，指著其中幾個面目姣好的女子道：「這個、這個、這個，全捉了。」待得看見花杏兒，一怔笑道：「哈哈，是個大美人，有年紀了，但還是風韻猶存啊，還帶著個小的，嗯，這小的看來也是個美人胚子，肯定能賣個大價錢啦。一起捉了！」花杏兒心裡冷笑一聲，心想這幫人背後肯定還有個頭領，我先忍一忍，待會把頭領一塊挑了。當下也不反抗，抱著女兒上了洞庭幫的船，一同被捉的還有四個女子，都在哭哭啼啼。
洞庭幫的人把她們關進了船倉，花杏兒一看，裡面還有十多個女子，想來都是被沿河搶掠來的。聽他們言辭，像是在做些販賣婦女的勾當。花杏兒暗自義憤填膺。船又行了一陣，靠了岸，一班女子被趕到了岸上一間木屋裡，只見裡面也有數十個婦女。
不久，屋門打開，門外十多個大漢團團圍著，其中一人走了進來，像是首領。那人道：「聽好了，我是洞庭幫白虎堂堂主，捉你們來不是要害你們，而是帶你們去享受榮華富貴。以後你們到了新老闆那裡，只要乖乖聽話，讓你們幹什麼你們便幹什麼，那以後的日子，擔保你們穿金戴銀，無憂無慮，哈哈。」這時其中一個少女，看來只有十七、八歲，忽然罵道：「呸！你們這群不要臉的強盜！你們把我父母殺了，要把我們賣入青樓，嘴上還說得那麼好聽！」那堂主聽了大怒，一掌便往女子打去。花杏兒突然出聲喊道：「且慢！」那堂主頓住，花杏兒一邊示意女兒站好不要亂跑，一邊排眾而出，繼續說道：「你們是洞庭幫？我看不是。敢在黃河上犯案，我看你們其實是金龍幫的吧。」
這幫人其實果然便是金龍幫的。關於金龍幫，花杏兒也只是很久以前在鐵劍門時聽人說過，當時前任幫主黃龍仍在世，金龍幫儘管也算不上什麼好人，但還不至於幹這拐賣婦女的下作勾當。但自從黃龍兩年前神秘被殺後，金龍幫分裂成東西兩派，西派領頭人是本來的二把手羅在天，東派則推舉黃龍之子黃麒麟，兩派陷入內鬥。幫眾群龍無首，於是便有人惡向膽邊生，糾集十多個弟兄，幹起了這無本的買賣。
當下那自稱堂主的見事被說破，怒問道：「你是什麼人？」花杏兒冷冷道：「我是誰你管不著，你只需要知道，我最恨欺負女人的男人。」那堂主二話不說，突然拔刀砍向花杏兒。花杏兒不願傷及屋內婦女，一掌拍出，後發先至，刀未落下，已把那堂主打飛出門外。她走出屋，守著門口，一眾十多個「洞庭幫眾」又驚又怒，持刀擁了上來，花杏兒放開手腳迎敵，她殺性大起，把受風長聲的氣都發洩了在這群人身上，毫不留情，每一掌都灌上了十成功力，中掌者立刻吐血身亡。那堂主不知好歹，爬起身又掄刀上前，招架了數招，也死在了她腳下。最後殺了七八人，其餘的盡數逃得無影無踪。
花杏兒轉身牽回女兒，對一群婦女道：「大家快走吧，回家去，遲了歹人只怕又回來了。」一部分婦女匆匆離去，有一大半卻留下了不走。剛才喊話那少女名叫小蘭，此時忽然跪下哭道：「強盜把我家人都殺死了，我無家可歸，請女俠收留我，讓我跟著你走吧。」她開了個頭，其他人也一個個跪下哭訴，有的像小蘭一樣，有的被姦污沒臉回家，有的說自己無親無故，都請跟著花杏兒。花杏兒苦笑道：「我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江，無處可去，怎能帶上你們呢？」小蘭道：「既然都是天涯淪落人，何不團結起來一起過？女俠你武功高強，我們跟你學，做你的徒弟！」
花杏兒見小蘭心思靈巧，敢作敢為，也很是喜愛，又想自己幾乎一輩子以來都孤獨隱居，如果可以和一幫姐妹一起生活，團結起一股力量，既可互保周全，又不必忍受孤獨，也是好事，於是便道：「我有個很厲害的仇家，他遲早要找上我拼命。你們若是跟了我，以後恐怕免不了刀刃上舔血的日子，你們撐得過來麼？」小蘭道：「我這條命是女俠救的，以後我幫助你對付仇家，便算是報恩。」其他人也如此表示，於是花杏兒只好答應了。當下眾人互通姓名，大家從此以姐妹相稱。
此時大家正身處黃河南岸的某處，花杏兒漫無目的，領著二十多個少女，一路朝東南走。好在之前在死去的歹徒身上搜出了一些銀兩，有路過村鎮便買了些乾糧分了吃。如此一路走了三四天，眼前突然出現一片廣大湖泊。只見湖水碧綠帶藍，清澈見底，微波蕩漾，煙波浩渺，湖邊草茵柳綠，微風徐吹，遠望天邊，還可見幾座遠近不同的青山。眾人見此美景，都感覺一洗幾日的勞累。
這時小蘭眼利，指著湖中遠處，道：「杏姐你看，湖中還有一個島。」花杏兒心念一動，便叫大家合力砍下了一些竹子，綁成了一排竹筏，帶上兩三人，划到島上看了一番。這島方圓約有兩三里大小，草木繁盛，地勢高拔而平坦，不怕潮汐，很是適合居住。花杏兒又發現水邊生長著許多白色下垂的花，同行有人認得此花，便道：「這是曼陀羅花，花身有麻醉之效，一般流傳的蒙汗藥，便是此花所製。」花杏兒幽幽道：「花本身無罪，只是歹人採摘，製成毒藥害人，才是罪。我們大家，又何嘗不是如此？」
當下幾人回到岸邊，花杏兒向大家宣布道：「我帶大家走了幾天，就是想找一個適合居住的地方。眼前這座小島就很好。這裡環境清幽，人煙罕至，島上湖水環抱，歹人不易接近，土地平坦肥沃也適合務農，可以自給自足。我建議，以後我們就在這裡住下吧。」
眾人都很雀躍，小蘭道：「那杏姐，你給小島取個名字吧。」
花杏兒想了一下，道：「島上長了許多曼陀羅花，就叫『陀羅島』好了。」
眾人終於找到了家，都很興奮。接下來的日子，花杏兒領著眾人在島上開墾荒野，搭建茅屋，眾人各自操起自己擅長的勞務，養些家禽種些蔬果，自給自足。花杏兒空閒時便教她們習武，她為了讓這些女子更容易學習上手，便又對掌法做了些改動，從此這套掌法便被稱為「陀羅遊龍掌」。眾人有時外出，又帶一些人回來，都是些受人迫害的苦命女人。幾年內慢慢壯大，房舍也越建越多。陀羅島的人在外面行走，也難免地引起了江湖中人的注意，但他們行事低調，刻意隱藏行踪，於是漸漸地，「陀羅島」便成了江湖中一個正邪不明的神秘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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