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諗住喺度浸多幾年再慢慢爬上去J1，然後再邁向世界，追求自己嘅夢想？」
岡部彰彎腰從蕭智堯腳邊的球網裡拿出一顆皮球，用手輕輕地拋了拋。
「但係時間同環境……會將你慢慢磨滅。」
蕭智堯沒有答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拿著球走到遠處，放在地上輕輕地往自己傳來。
「我聽講你嘅偶像都係奧斯爾，你應該知我講緊咩？」岡部彰續說道。「佢細個喺鐵籠一樣嘅球場度踢波，身邊全部都係大過自己好多歲嘅人，佢為咗要喺呢個球場度生存，就必須要不斷提高自己嘅水準。」
他的傳球急勁而準確，而且雙足平衡，而相較之下蕭智堯雖然已練習多時，但多年的習慣還是讓自己用左腳時多少有點不自然。
「你留喺一個水平同自己相若甚至差好多嘅環境度踢波，慢慢慢慢你就會變得同佢哋一樣，而當有機會去同高水平嘅對手較量嗰陣，你就會發覺有好多動作同判斷都唔再有效，因為你已經將同低水平對手對壘嘅壞習慣當成係潛意識。」
岡部彰突然轉而輪流用雙腳的腳內側將皮球長傳到蕭智堯腳下，同樣幾乎是毫釐不差。
「如果你真係因為想報答所謂嘅知遇之恩而留喺度幾年，咁你嘅職業生涯亦都會到此為止。」
蕭智堯依然沒有答話，只是靜靜地專注著，務求能像他一般完美地處理好每一腳傳球。
「我好快就會離開日本去歐洲，因為喺日本嘅同齡人之中，已經再無任何人可以畀到壓力我，逆水行舟，我再唔尋找新嘅挑戰就會退步。」岡部彰停下了腳，將皮球踩住，微笑著朝蕭智堯看來。「我想同你做對手，你有無興趣嚟J1挑戰下？」
……
聊天軟件另一邊的新妻祐泰顯示著「輸入中」，過了一分鐘左右後才緩緩彈出「點解你會咁問？」的文字。
「岡部彰尋晚過咗嚟青訓基地，同我傾咗幾句，佢話佢可以搵人帶我去J1球會嘅青年軍，雖然唔係佢嗰隊，但至少係J1球會，點都比我而家身處呢度要好。」
他向新妻先生坦承了自己自私的想法，但對於有意向職業足球員進發的青少年而言，這樣的選擇再自私也是非常合理的。
「正常程序嚟講，你而家係我哋球會嘅簽約青年軍，其他球隊如果想要羅致你，咁只要同我哋球會傾好轉會費等相關細節，你就可以走。」新妻先生答道。「難聽啲講，從球會角度嚟睇，球員其實就係一種商品，而球員生涯係只有一次而且非常短暫。所以如果你搵到適合自己嘅路，決斷少少自私少少亦未嘗不可。」
「無球會會阻礙球員往上流，職業足球只講求金錢交易。」
蕭智堯轉而打開與岡部彰的聊天紀錄，那裡面有他與磐田山葉青年軍教頭的對話截圖，對方表示他隨時能過來試腳，只要符合要求，馬上就能入隊。
要去試嗎……？
岡部彰的說話其實並沒有錯，足球員如果一直處在舒適圈中，自己的動作便會逐漸變得錯漏百出，只要有一定的運動經驗其實便能對此深有體會。
如果真的要實現自己的夢想……
自私，還是道義……
這個問題他猶豫到第二天早上仍未有清晰的想法，但甫踏出練習場準備晨操，便剛好與中西智和碰個正著。
「早晨……咁早啊。」中西智和欲言又止地笑了一聲。
「嗯，慣咗早起練習。」蕭智堯也有點尷尬地笑了笑，他當然是看出來對方已經知道什麼了。
「尋晚磐田山葉嘅青年軍總監督藤井先生打過畀我，佢話聽完岡部彰嘅推薦之後，對你非常有興趣，如果適合嘅話，亦可以提供一定嘅轉會費羅致你。」中西智和很斬釘截鐵地說道，雖然聽起來有點吃力，不過蕭智堯大致上還是聽懂了他在說什麼。「我覺得你真係有興趣嘅話，去試一下未嘗唔係一件好事。」
「如果我真係就咁走咗去，你哋會唔會覺得我好自私？」蕭智堯問道。
「日本球迷非常熱情，但佢哋更傾向於將感情投放喺本地球員身上，所以相對地，球會亦希望盡量將重點栽培嘅對象放返喺日本人身上，咁樣球迷先能夠全心全意去見證佢嘅成長。」中西智和微笑道。「所以某程度上嚟講，你都唔需要考慮太多，只係諗自己就可以。」
這次蕭智堯便真的聽不懂了，只能聽出最後那一句，便當作是中西智和對他的忠告。
東海道新幹線早早從駿河灣與富士山中間穿過，在靜岡有名的交通中心濱松站下了車再轉乘普通的電車，蕭智堯幾經波折才在大概中午時份到達了磐田山葉的青訓基地，親身感受過一遍後，也才明白日本新幹線的便利與快速，以及那有點痛入心扉的昂貴票價。
“咁樣搭一轉成千銀，回程嗰陣都係搭返慢啲嘅車算……”
正值午飯時間，練習場地上沒有什麼人，隱約地看到一些人影在室內設施裡晃動著，還有一個頂著猛烈陽光獨自在球場上跑著的球員。蕭智堯找到保安說明來意，很快便有一名看起來像是助教般的職員接見他。
「呢邊請。」
J1球會的足球設施與伊香保溫泉的那是自然無法相比，一應俱全的各式場館及場地，工作人員以及各級梯隊來回走動，人多得就像一所正常的中學那般。
「我哋晏少少會有下午時段嘅訓練，會係一啲基本功訓練、模擬場景練習同埋練習賽，咁監督希望你可以完整咁跟一次操，根據你嘅表現再作決定。」
「哦好，明白，唔該你。」顧著觀察基地內的設施與風景的蕭智堯幾乎看得出了神。
在職員的安排下，他進去食堂點了一份午餐，味道比平常吃的顯然要好不少，但更讓他在意的，是附近其他青年球員的異樣目光。
「咁我仲有事要走先，你食完飯之後可以隨意喺呢度參觀，等陣兩點喺啱先講嗰個球場集合就可以。」那助教說道。
「唔好意思我想問一個問題……」蕭智堯問道。「我今日嚟嘅呢件事，其他球員都已經……知道？」
助教下意識地朝其他球員處掃視了一眼，露出了笑容。
「你係岡部彰極力推薦嘅球員，其他人點會唔知。」他笑道。「順帶一提，呢度嘅U-15梯隊有兩個係日本U-15國家隊嘅代表，等陣你都會見到佢兩個，此外亦有唔少係U-15二隊嘅球員，包括有你已經喺關島交過手嘅。」
「……哦請多多指教。」這樣一聽蕭智堯不免有點反應不過來，他當然聽說過靜岡是日本的青年足球發源地，也知道磐田山葉在日本職業足球界的地位舉足輕重，可卻沒想到隊內居然會有這麼多國家隊級的青年軍人腳。
目送那助教離去，蕭智堯小心翼翼地朝附近的飯桌看去，那些人無一例外地往自己看來，嘴裡正在竊竊私語，彷彿是在凝視著什麼異類一般。
正感到渾身不太舒服之際，一個臉帶微笑、看起來像是剛沖了浴的青年球員步進食堂，很歡快地與盛載飯菜的阿姨打著招呼，隨即毫不猶豫地捧著盤子往蕭智堯的方向走來。
而附近的那些人，都不約而同地給出了近乎是起鬨式的頗大反應。
「久仰大名，我係橫道元氣，」
近距離之下再看清楚，蕭智堯馬上便認了出來，他正是剛才在外面獨自跑著步的那個人。
「係磐田山葉U-15嘅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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