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何能救彼地獄處。常一切時受如是等身心火燒。時節長遠。年歲無數。乃至惡業。未壞未爛。業氣未盡。於一切時。與苦不止。若惡業盡。彼地獄處爾乃得脫。
集中病房的火海永不歇息,高溫把巫行雨的雙眼薰得乾澀,看著自己認識的人逐一焚燒,日復一日;但天空一直通紅分不清時間,罪人往往會因為無法承受這種精神折磨而先發瘋,活下的則是心已死,成為任由擺佈的傀儡。
巫行雨不想死,所以她屬於後者,唯有捨棄人性才能從這種殘酷的光景裡保護自己的心靈。於是她跪在高溫的石頭上,膝蓋都燒到出血了,放下一切自我打算向上天懺悔。
此時在她頭頂出現了一隻馬面,馬面對巫行雨宣讀她的罪狀:根據經文記載,那些罪人身上惡業燒盡從地獄解放之後,還得當餓鬼三百世,當畜牲五百世,之後就算難得恢復人身,也得還清惡業殘留下來的果報,作為賤人,作為奴隸。
說畢,馬面為巫行雨打開了餓鬼道,突然四周大火熄滅,取而代之是無數五官不全的餓鬼爭相搶吃路邊燒焦的腐屍──難得看見有生肉出現,便向巫行雨蜂擁而上!
「休想傷害我的老師!」
突然馬面遭人腰斬,一女子從天而降用桃木劍再斬下幾隻餓鬼,嚇得其他餓鬼四散逃命。巫行雨睜眼一看才驚覺此女子正是自己學生司緹思。
「怎麼妳會在這裡?那些妖怪又是什麼東西……」
緹思把刃上黑血潑灑在地化成一琟乾草,再劃火柴把周圍燒了起來之後才回答:「老師妳還記得嗎?妳被政府送到更生醫院強制淨化思想,現在妳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真實的妳和我一樣正躺在醫院裡呢。」
「更生醫院……思想淨化,我想起來了!怎麼我會記不起那麼重要的事。慢著,那妳也被政府抓住了?」
「我是故意潛入醫院要救老師出去的。」
鑑於第七更生醫院的保安堪比軍事基地,從正面硬攻肯定連醫院大門都無法攻破。偏偏亦因為相同原因,他們過於自信沒有預計會有病人從裡面逃脫,因此其中一名被預約拘捕的獅子兄弟會的同志與緹思交換身分,好讓她潛入內部執行營救行動。
特別是緹思她沒有接受注射,洗腦的裝置對她起不了作用。當然緹思亦不可能兩手空空潛入醫院送死,她的任務是要把殷姐設計的受到病毒感染的晶片安裝在頭罩上,好像殷姐從外面入侵人造夜摩的網路。
「妳們兩個假裝繼續受苦,小心別引起人工智能的注意。」
突然她們腳下有塊石頭長出嘴巴搭話,嚇了巫行雨一跳。
緹思對她說:「那是我朋友,不用怕。」
所謂朋友就是殷姐,緹思也是照殷姐的指示在周圍放火來誤導管理這世界的人工智能,藉此爭取時間讓殷姐工作。
巫行雨問:「接下來我們要怎樣逃脫?」
緹思答:「殷姐正在尋找系統的弱點,要在不起眼的地方打開鬼門關,之後我們就要在AI發現異常之前逃離地獄從現實醒來。」
對巫行雨來說都是聽不太懂的東西,她只知道一件事。「最後還是得被自己學生所救,謝謝妳。」
「說什麼傻話,今次老師有難我來幫一把,下次換我有事老師也一定會來救我,這最自然不過了。」
巫行雨苦笑跟她說:「妳知道嗎?在那些大人的世界裡面,所有人的關係都只靠利益來維繫。你可以用錢買關係,可以借助權勢讓其他人依附自己,唯獨不能用情。那些人連血緣都無法連繫起來,看見親人得罪權貴他們要比陌生人還要更快撇清關係避免惹火燒身。大概最後能交到真心朋友的地方就在學校了。」
地上的石塊搭話道:「物競天擇,人民不得不把弄權的技能點滿才能夠在這個國家生存。讀書時當班長就要結黨討好教師,打壓班上的異己;長大後在大公司工作就要學懂辦公室政治,就算只是結婚當個家庭主婦也要當上屋村的委員、村長、里長。有權才能謀利益,醜惡極了,偏偏用權欺壓他人的人覺得自己很強大,很自豪。」
緹思答:「正是人民被剝奪了天賦人權,才不得不成為權貴的附屬品,因此不惜任何代價都要徹底粉碎人造大日如來的陰謀,這是取回自由意志的第一步。」
「成功了。」石塊的殷姐告訴二人:「我在妳們身後的火堆中開了一個漏洞,妳們走進去就能從虛擬世界中醒來。醒來之後現實時間是凌晨約四點鐘,而保安交更時間是六點鐘,在更交前妳們要繼續裝睡,聽從我的指示行動。」
「我們走了的話那AI會發現異常嗎?」巫行雨問。
「不用擔心,我在網路內植入了妳們的替身,她們能模仿妳們的思考和行為,雖然不太準確但更生醫院囚禁了幾千個異見人士,AI沒那麼快看穿替身的。」
「所以我們的替身要繼續留在這裡受苦……」
「替身也是AI罷了。」
「我明白了,那麼回頭見。」巫行雨向石頭道別,亦暫時跟緹思道別,畢竟二人醒來後就在不同的病房。
該怎樣形容,這是一趟頗為奇妙的旅程;當巫行雨穿過火堆,她的意識漸漸清醒,清晰地知道一切都是夢而她正在回到現實世界。她緊閉雙眼握著拳頭,手指觸碰的是病床的床單,周圍是病人的呻吟。即使醒來她的狀況依舊是十分不正常,有時候分不清究竟自己還是否在做夢,只好盡量放空腦袋什麼都不想,等待指示。
她們醒來就發現自己戴上耳機,後來得知整個逃脫方法都是紅蓮安排的。搞革命最重要是滲透,這也是他們為什麼沒有足夠時間推翻政府的原因:政府內部只剩下朝延的爪牙要滲透得花大量時間和金錢。不過滲透其他組織還算比較實在。
一如所料,更生醫院的保安根本不想看守一班躺在床上的活死人,由得清潔工人在集中病房內把人藏進手推垃圾車仍懵然不知。最後緹思和巫行雨藏身在垃圾車裡偷運離開醫院,成功逃脫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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