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反對《新人類進步法》的社會運動,很快就變成了要求政府下台的抗爭,而且聲勢一天比一天浩大。
九月二十九日星期日的中午,超過十萬人參與遊行,後續亦不斷有市民加入令到遊行隊伍彷彿看不見盡頭,反政府的口號響徹每個街角。
水伊芙聽了齊康子的勸告今天安份地留守室內。陪伴她的還有一位同學叫殷倩笑,水伊芙稱呼她做殷姐。
「今天氣氛不好,天朗氣清反而像是暴風雨的前夕。」
殷姐坐在輪椅上,眼前電腦桌上平排放著三個垂直螢幕;左邊螢幕開了六個視窗同時收看不同直播,右邊螢幕在瀏覽網頁,中間螢幕則運行著一堆程式。殷姐說:「網上盛傳領導人正召開全國大會緊急通過《反海外間諜法》,把所有外國人驅逐出境。要是政府反應如此偏激,那他肯定也不會在意輿論壓力,下重手遏止社會運動。」
伊芙緊張地問:「這樣車大哥今天會有危險?」
「妳忘記了有人把遺書托付給妳保管嗎?車凱旋之所以沒有答應妳的表白也是同樣原因吧。或者不至於會死,但活罪難逃;所謂覆巢之下無完卵,他們唯一的勝利條件就是巢不要覆。」殷姐又嘆氣:「但示威者要求政府下台恐怕是不可能實現。」
「車大哥說外國有無血革命的例子……」
「但這個國家沒什麼多,就是人多,越多的人命就越不值錢,流血已經是最低成本。」
「那個……車大哥千萬不要有事啊……」
水伊芙看著電視上的新聞直播雙手合十祈禱。然而祈禱根本起不了實際作用,伊芙很快又按捺不住跟殷姐求救:「該怎麼辦?有什麼我們能做的嗎?」
「我在尋找政府一切可能的秘密。至今新人類法尚未執行,我們對政府的指控似乎沒有證據而且也很無力,不少人還甘願被獨裁政府管理呢。但直覺告訴我政府不顧反對推行《新人法》肯定另有目的,如果他純粹要把人當資訊來管理無需要那麼大費周章,強逼大家在電話安裝指定程式就行。」
「對耶……好像政府一直都是這樣反駁那些示威者的陰謀論。」
「然而政府依然強推法案,他們所做的惡肯定遠超我們想像……所以我在搜集證據。」
水伊芙不太懂,她只知道殷姐好像跟網上的駭客組織有聯絡,然後看見一大堆程式碼在視窗高速掠過十分厲害的樣子。雖然殷姐下半身行動不便無法親自上戰場,但她一直也有在幕後向示威者提供支援。而且套用她的話,親身上場的示威者都是賭上自己的一切進行抗爭,她作為「冷氣軍師」沒資格對他們指手劃腳,頂多是提供一些資訊給正身處抗爭現場的同學而已。
伊芙替殷姐擔憂:「妳這樣偷取政府機密,感覺比車大哥更危險耶……」
「還好啦,這是唯一的時候妳會感謝政府用高薪圈養了一批廢物。他們腦袋記不到多個七個字的密碼,用qwerty或者password等變種來當密碼的比比皆是。」
殷姐邊說笑邊高速敲打鍵盤。十指在鍵盤上任意遊走敲出響亮的打字聲。依芙在旁看著,每次都會慨嘆殷姐比自己厲害多。
「咦,我在閱覽那些高官的內部文件時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生字,真的很有趣。」殷姐問伊芙:「妳覺得人造大日如來是什麼東西?」
「欸?是興建大佛像的工程嗎?」
「不知道,只是在政府內部的對話內容有官員問及『人造大日如來計劃』的進度。說不定它只是某種暗號跟如來佛無關,不過要是暗號的話改這個暗號的人也挺有風情的。」
「真佩服殷姐妳這個時候還有心情笑。」
「我的名字不是一直都在笑嗎?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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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真如殷姐所料,晚上新聞鋪天蓋地在報導國家通過了《驅逐海外間諜法》,外國開始撤僑,這是非常令人不安的警號。尤其入夜後有部分示威者留守在馬路上,這是他們近期示威一直在做的事情,但他們未料到今晚的狀況出現了變化。
事情從殷姐攔截到政府內部通訊開始。她馬上透過網路跟車凱旋聯絡,告誡他們最好立刻離開。當然都是那句話,她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車凱旋,最後選擇權還是在對方身上,只是車凱旋很信賴殷姐便答應她會嘗試說服現場示威者撤離。
到了晚上十點左右,政府果然切斷了該區電源,瞬間烏燈黑火之餘所有網路訊號亦受到干擾,記者的現場直播全部變成了黑畫面,九月二十九日的晚上進入了黑洞的半小時。
那半小時沒有人知道發生什麼事情,水伊芙握著手機期待直播畫面復原,或者車凱旋打電話來報平安,又或者至少收到記者的現場消息。望著掛鐘的秒針不知走了多少圈,又再半個小時候終於有官方發佈的新聞。
晚上十一點警方召開記者會,說明他們剛才進行了一次很成功的圍捕行動,有超過一千名暴徒在行動中被拘捕。政府讚揚前線警員的努力令到明天民眾能夠如常復工上課。
水伊芙第一個反應是示威者撤離行動失敗了,第二個反應馬上打電話給車凱旋碰碰運氣,不過電話完全不通,音信杳然。這是最難熬的晚上,她心裡明白車凱旋沒回音十之八九是被拘捕了,但至少希望他人能夠平安;不要死、不要傷,明明是基本人權似乎變得十分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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