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很奇怪的密室,但脩平無法解釋,只感覺密室牆壁的黑色比任何黑色都要黑,彷彿能夠把所有的光都吸收乾淨,甚至懷疑那並非地球存在的物質。
但密室雖然昏暗,面前兜帽少女的輪廓還挺清楚的。少女突然把手槍指向脩平的額,脩平想逃但動彈不得;那種束縛的感覺他同樣不懂如何解釋,像是自己本來就不會動一樣。
「你身負重任,必須盡快找出這個世界的破綻。每過一分鐘,就有上千萬無辜的人死去。距離人類滅絕的時間所剩無幾,必須有所行動。」
脩平同樣無法開口詢問,只是槍聲一響,下一個畫面就是他驚醒在自己床上。白色的天花,凌晨三點鐘,他滿頭大汗,今晚他又做了同一個夢,夢中少女開槍殺死自己。
脩平穿上拖鞋,走出客廳打算喝點什麼冷靜一下。他走到廚房打開雪櫃,拿起一罐冰冷的啤酒便回到客廳對著夜晚的街景喝酒,摸黑聽著古典音樂甚有氣氛。
他住的單位大約二百平方尺,居住環境其實比很多人都要好。這些日子他了解到香㵁市人口約七千萬,陸地面積卻只有一千多平方公里,換算的話每平方公里就要住六萬人。一個屋苑小區約莫一平方公里,要住六萬人似乎只是擠了一點;然而香㵁市並非全部土地都是住宅區,實際上每個屋苑平均要住幾十萬人,因此公寓大廈都建築得高聳入雲,遠看就像一排排的方尖碑、巴別塔,或者是巨型的城市墓碑,就算夜晚亦是燈火通明十分嘈雜跟墓地一樣。
比起其他市民,一家四口蝸居在一百尺的套房,脩平住的義警宿舍環境就要好不少,當然比起「貴族」來說還是有點距離。
香㵁市的貴族即是港區人,他們的財富和房子都是世襲制累積起來就像爵位一樣,因此很多居民都是認識了好幾代的老鄰居,頗為排外。
反之就是貧民窟的住民,龍王窟就是其中一個例子。那裡礙於成本沒有摩天大樓,唯有往地底發展,超過八成人口都是居住在地平線之下。能夠住在地面的已經是貧民窟的精英,所以說脩平那時候還沒體驗到最艱苦的生活,那些人都是像垃圾一樣眼不見為乾淨。
望著窗外的一座座高樓,脩平心想自己算是這社會的既得利益者;幾多人想當義務警察也沒機會,只是龍王窟治安惡劣每天都有死人警察流動率高才碰到空缺得以遞補。另外原因就是龍王窟住的都是窮人榨不出油水,也沒幾個人想到那裡當警察,但一切都是過去了。
脩平靠著兩個月的阿諛奉承和攀關係總算混進了李家派系,然後又出賣對方把他們一網打盡。上個月義警部部長與憲兵隊的鄧將軍鬧出醜聞,紅蓮皇決心整頓軍隊革職了不少高官,把好些老屁股的豺狼都處死了。警隊內勢力範圍重新洗牌,讓脩平這樣的人摸到機會調職到港區固執勤,生活環境自然改善不少。
他有想過,自己沒有記憶不行嗎?一個人的出身、國籍、家庭背景,諸如此類真的重要嗎?一個人應該被「過去」定義自己?假如一個人本性邪惡,過去無惡不作,如今改過自新,那本質是壞人的他現在算是好還是壞?
如果要追尋最原始的「某東西」來定義一個人,那是靈魂嗎?靈魂不斷輪迴,要回溯多久才能找到人的本質?
會這麼想是因為脩平上個星期終於找到機會,連接上了警察的記憶資料庫查找「關脩平」的記憶。可是在這個滿街都是監控鏡頭的時代,所有網路活動都有大數據分析的今時今日,居然連資料庫完全沒有關脩平的記憶記錄。感覺有人故意把資料刪除,就像自己的記憶一樣。
然而脩平並非沒有記憶。尤其他最近都會夢見有少女一直叫自己拯救人類。那究竟是什麼時候的記憶,就連警察的資料庫也沒有資料。
既然已經嘗試過,脩平這幾天就在想是不是應該放棄自己的「過去」,而更重視自己的「未來」。反正現在你沒有記憶也是生活無憂。
脩平打開平板電腦,螢幕照亮了他臉上的煩惱。他確實還有一個方法可以尋找記憶,而且亦有藉口不會被其他人識破自己沒有記憶。關鍵人物是一個叫巫行雨的女士,可是她在猩紅會事件之後就人間蒸發了,杳無音訊,也不知如何能夠聯絡她。
脩平看過巫行雨的論文,論文說人類的記憶並非儲存在身體或者腦袋裡,而是儲存在靈界。更嚴格來說那是人類的本質的靈魂的記憶。所以她有方法讀取一個靈魂任何過去的記憶,甚至是前世的記憶。
因此利用尋找前世記憶來當藉口請她協助大概就是脩平能想到的最後一個方法。只是他苦惱究竟應否再花工夫尋找記憶。
「記憶其實沒那麼重要吧?夢中少女叫我拯救人類什麼的,人類為什麼需要拯救?要說那些老百姓,我看他們生活挺苦的,但他們自己卻不覺得苦。」脩平看著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心想:「說不定那根本不是我的記憶,而是幻想。」
乍看香㵁市歌舞昇平,會有什麼災難?
──突然廳內充斥藍色的光,是電視機自己開了,藍底白字配上合成音聲宣讀公告:
「緊急呼籲,緊急呼籲。香㵁市所有市民請立即關上門窗,落下窗簾,千萬不要往窗外看。重複,所有市民請關上窗簾,絕對不要往窗外看,直至日出為止。以上是香㵁市靈異部的緊急呼籲。」
脩平無奈地走到窗前,依照指示拉下窗簾。正當他打算回房睡覺之際又突然心血來潮,為何政府半夜三更要呼籲家中居民不要往外看呢?於是他稍為掀開窗簾望向夜空,他看見有隻巨蟲把月亮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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