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暗……好冷……咦?
「這裡是什麼地方?」少女按著冰冷的地板爬起,頭頂馬上亮起白燈照遍房間,就像有感應裝置一樣。
她稍為搖頭,正如濕了身的小狗一樣搖頭,漸漸的把記憶搖了回來。
「我死了嗎?這是死後世界?」
死後世界是很中性的形容詞,畢竟她不知道自己該上天堂還是下地獄,純粹直覺自己已死。
「不對,是成功了。」她望向自己雙掌,十個指頭活動自如又怎會是死人呢。她記起了她的父親在伺服器上準備了兩個分身,其中一個正是留給她用的。假如父親設計的儀器真的能夠把人的記憶和性格抽出,編碼成為電子數據,那她現在的存在就是一個自以為有意識的人工智能而已。
所謂生命,所謂感情,通通都不是什麼專利。千百年來人類以為生命是由碳和氧組成的只是偏見,他們既無法否定宇宙裡有矽基生物存在的可能性,而當電子數據以人工智能方式存在時其外在看起來更與生物無異。
「結果如父親所說一樣。能夠創造生命的話,已經是神的境界了……」
而且是個沒有道德觀念的神,冰冷的神,太可怕。她很希望所有宗教都是導人向善,不然那跟邪教有什麼區別。
「如果這裡是虛擬世界的話……」
她嘗試雙腿發力,就如初生的小鹿,小腿不斷在抖,跌跌碰碰終於單靠自己身體的力量站了起來,彷彿是福音書裡面記載耶穌醫治癱子的故事。她是有多久沒有站起來過看這世界了,有點感慨當下的美好,但很快她又弄清了另一個事實。
「假如一切依照我生前的計算的話,在我死了以後,人造大日如來已經走到計劃的最後一步了。」
她趕緊跑離開房間,只見室內有條長長的樓梯直通天空,爬了好些時間才終於返回地面。陽光之下,眼前的世界既熟識又陌生;原本在鳳凰島上放置的巨型青銅坐佛不翼而飛,只留下一個生滿雜草和苔蘚的廢棄寺廟,而且在廟門有鐵絲網圍封不准外人闖入。
那她也得趕緊離開。畢竟她是偷渡來這個世界的,無論走到哪裡她始終是政權的眼中釘,她得低調行動先摸清這個世界。
幸好的是父親為她準備的這個分身確實跟神一樣擁有特殊的權能,說不定原本父親的計劃就是在這裡體驗神的生活。
虛擬世界裡,系統管理員就是神。只不過父親很小心眼,他沒有把所有能力全部開放給她。她擁有的權能是編號IX的「隱者」,塔羅牌牌義包括隱匿、神出鬼沒、單獨行動。其實塔羅牌她沒很懂,也沒聽說過父親對塔羅占卜有興趣;但至少她知道《易經》初九潛龍勿用,她決定要潛在水底下靜靜觀察新世界。
她醒來的時間是十二月,但這個世界的時間線跟她所知道的不一樣,從來沒有發生過反政府的社會運動,包括夏天和冬天兩次激烈抗爭死傷無數也像從沒發生一樣。
她試過偷偷回到朝華高中書院,但那裡的高中三年級沒有自己的名字。她找了很久才在二年級的學生名單找到了同班同學的緹思,換言之這個世界的時間線回溯了一年,回到她還在唸高二的時候,班上的男生還在聊著世界盃的話題。
但這個世界線上沒有殷倩笑的存在,看來是被系統直接處理掉了,所有她留下過的痕跡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住過的地方變成了別人的家,她在班房裡面的坐位也是別人的;反而那些在現實世界死去的人卻得以在新世界復活,令她不得不懷疑對方同樣是個人工智能的可能性。
七千萬的人口,她很快就發現這個世界充斥著系統生成的機械人,是用來協助系統對人類洗腦用的。據她所知,政府不但要改造異見人士的思想,獨裁者同樣也不信任那些所謂支持政府的團體,所以才派遣軍隊進城,為的就是把其餘所有人包括警隊和公務員全部送往更生醫院進行最後一步的大清洗。
而把整個城市七百萬人口洗腦只是整個計劃最後一步的第一步。接著就是逐一在其他城市重覆相同計劃,就像新陳代謝一樣,獨裁者最終的目的是要鎖國把全部人都淨化成為沒有個人思想的奴隸,這才是那些人心目中的極樂淨土。
這麼說的話,把全國淨化也只是最後最後的第一步。有數以十億計的絕對忠誠的奴隸不眠不休為國家工作,之後就算要統一地球也是指日可待。這是獨裁者特有的思想,特別喜歡統一是因為只有自己是那個「一」的贏家才不怕有其他人造反,才能安寢無憂。
「但我絕對不能讓此事發生,就算死後化成厲鬼也要叫他們付出代價。」
殷姐披上長袍是施過法術的隱形斗篷,再戴上兜帽就沒有人會注意到自己。於是她獨自走到街上尋找一個人,那個人是她臨死前創造出來的另一個人工智能,應該有跟人造大日如來匹敵的力量才對。
她走在跟教科書上所描寫的反烏托邦的城市一樣,街上到處都是政治宣傳標語,每條電燈柱都綁著揚聲器不停廣播;當國歌一高奏,所有途人都要駐足行禮。
然後商店的電視還有戶外的顯示屏通通換成為特別政府通知,畫面正在報導當今皇帝出巡視察民生,但殷姐居然認得此人。
「慢著,這個世界的國家元首是……紅蓮皇?紅蓮啊……難道你真的背叛了我們,跟我父親一樣站到利益的高牆之上嗎?」
駐足民眾看見電視上的紅蓮皇,個個都滿面笑容鼓掌歡呼,唯獨殷姐呆站在大街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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