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欽一行人進入到藍花樓最頂層的會議大廳,大廳的陳設清雅頗有別緻,左右兩側各擺著幾面春綠雲錦屏風,雲錦屏風上面繡有栩栩如生的紫薔薇、榴花紅、碧玉葉,而首席的後方不只有色彩斑斕的百花齊放屏風,牆面上也掛滿了各幫各派的精美旗幟,只不過沒想到這裡也有一面屬於三昧真幫的火焰緋紅旗幟,這讓雲欽等人初次有了好感。
不像之前還在炎華城的時候,一群江湖人在炎華城的大廳臨時擺上十幾張几案,不分彼此熱鬧騰騰,然而到了此刻,似乎是知道了武林會談的重要性,整場皆是一片安靜肅穆,不敢有一句的喧囂啼笑,除了幾個剛剛進來的人會抱拳招呼幾句,接著便跟著沉寂的氣氛一言不語,唯獨幾雙炯炯的目光注視著來來去去的人,這樣的注視仿若漠然盯著一條一條躺在沙地上將死的魚。
正在此時,東方求生威風爍爍的走了進來,他還是如常的耀眼,氣宇昂然,眉眼剛毅,令人著實覺得強大又可靠,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忙著操持會談辛苦所致,雲欽覺得他的顧盼間隱隱有一層陰翳,嘴角似勾非勾不甚欣悅。
東方求生落坐首席後,雲欽格外留意到他後方左右兩側各佇著一男一女,都懸刀佩劍,他猜測應該是來自獨空派的左右護法。男的膚色較為蒼白,體格強壯,藍灰色的髮絲直直披著,瀏海掩蓋著右眼只露出一隻黑色左眼,舉止神態顯得有些頹然;女的身形高挑,膚色黝黑,眉似細草,留著鮮紅色髮絲和鮮紅色眼珠,最吸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身材窈窕,前凸後翹,看上去很有成熟的風韻。
待全部的人都安排坐好後,會談的司儀朗聲喊道:「今日的武林會談,正式開始──!」
東方求生率先開口道:「諸位,我想各位俱是熟悉彼此的同伴,所以我也不在此多加介紹自己。藉由這個機會,首先我有些事情想要告知大家,我也不瞞各位,是有關這一個月以來烏鴉屢屢在各地肆虐,最近更是有我們的同伴死於非命!噩耗陸續傳到我的耳中,不勝悲痛,直到此刻我的心情如千萬斤沉重,但我還是要說,面對這些兄弟,我無言以對,只能在這裡深深表達我最誠摯的哀悼......」他雙目深深的望著下首的楊昧,「楊門主,您辛苦了。」他語氣充滿悲憫:「逝者已矣,來者可追,您得振作起來啊。」
楊昧突然被點名的有些不知所措,須臾只沉沉低著頭,緘默不語。
大家見楊昧的沉默,憤怒的情緒便一下子高漲起來。「這群烏鴉這是得寸進尺!他們這是刻意選這個時候趁虛而上!」
東方求生順著大家的焰氣道:「但願逝者安息,更請這些家人節哀保重,我們保證,將在此刻擬定出一套對付烏鴉的辦法!」
游二道:「敢問東方兄,盟主的意思究竟是什麼?」
夜崢幽幽道:「是啊,東方少俠一直和高盟主甚是親近,想必應該是有個萬全之計吧。」
東方求生微微沉吟,涼涼地看著夜崢,「依照我的觀察,目前遭受襲擊的有的是武林盟的附屬幫派,有的則是非武林盟的幫派,由此可知,烏鴉並不是執意於向哪些幫派襲擊,而是向整個與他們為敵的所有江湖人!」
所有人後怕地吞嚥一下口水。
「烏鴉的實力絕非空穴來風,連我們頗有名望的迎曦門門主也大難不死,但近乎慘敗,所以我們更應該重心於精銳培養各幫派的每一個人,這種時候就不要在成天忙著相互競爭,弄得上下爾虞我詐了......」東方求生說著便冷冷看向存留派的方向,一向高傲自負的夜崢頓時被他瞪得有些心虛。
「接著就是關於將來面對烏鴉的生死血戰時,戰力配置的問題,」東方求生略看了下江湖人的名單,便忍不住嘆氣,「如果要將預備的戰力四處分散,那屆時緊急狀況發生時,可能會臨時湊不過來。請問各位,我們眼下應該如何分配戰力呢?」
有道是有福同享,有難各自擔,自然也沒有人願意去先鋒擋人家幾刀,他們心中巴不得去給別人當後勤補給,挨刀的事情交給別人來做就行了。
「我們必須集中先攻,」雲欽的奮勇造福了那些不想挨刀子的人們。「如果在烏鴉襲擊前就先攻打的話,就沒有戰力分散的問題。」
一個很年長的掌門開口道:「這樣如果一舉沒有成功,反而讓烏鴉挾著的報復之心更加猛烈怎麼辦?這樣可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兒,年輕人,做事不該只注重你眼前的,更該長遠去看。」
部分的人默然點頭同意:嗯!嗯!
雲欽幽然微笑道:「噢?倘若您有比在下更好的辦法,那便向大家提出來呀,在下也想知道什麼方法才是長遠之計。」
年長者一蔫,無從反擊:「......」
「噗!被年輕小夥子擺了一道了!」
雲欽道:「如果能夠先行一步找出藏匿在我們之中的烏鴉細作,我們便能夠及時探出他們的行蹤與聚所,之後一鼓作氣殺進去,這樣我們的勝算才會高一些。」
大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炯炯定在雲欽的身上。
「什麼?細作?」
「這、這...」
「他在說什麼?我們之中有細作?」
「他說的是真的嗎?難道我們之中真的有細作?」
「不會吧...」
「你奶奶的臭小子,說什麼細作,難道是想將我們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勢力四分五散嗎?!」
就在場面喧鬧之際,游溪川霍地站了起來,「大家安靜,還請聽我一言。」
眾人逐一瞥向游溪川。
游溪川搖搖精美的扇子,覷著碧綠的美眸,「就算先試著找出細作那又怎麼樣?」他幽幽一如暗潭,道:「第一,我們現在根本不知道細作到底是誰,第二,時間是金錢,敵人不會給予我們太多的時間跟心力去和他周旋,」他慢慢地打量著雲欽,他的微笑仿若幽深潭底的光爍,將潭底的幽黯影子給拉長起來。「況且,你若是說他混進我們當中,可是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進來碧穹村之前幾乎都要嚴加查核身分,方能放人進來村莊,你說這哪兒來的細作啊?」
雲欽登時心頭一凜,心叫不妙。果然不久,有人順著游溪川的話鋒附和起來:
「就是就是!說什麼細作,說得就是你自己吧!」
「我就說了怎麼會有細作呢?分明就是拿腔作勢吧!」
「是啊!大家別忘了三昧真幫可是最後一批進來的,所以他們肯定就是細作!」1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Y1Xo8cEg7
雷厲風喝道:「你們胡說什麼?我們怎麼可能是細作?!」
夜崢和隔壁的一個較為年長的存留派弟子面面相覷,相視一笑,很明顯就是要來搞事的。那個存留弟子霍然上前。「欸──你看上去臉生啊。」他的眉色不甚友善:「你師出何人啊?」
雲欽鄭重抱拳道:「師從太史先師。」
存留弟子他們本來只是存心想刁難雲欽,卻意外逮到了這麼天大的瓜,於是便高高揚起情緒,斥喝道:「你撒謊!太史前輩數百年閉關不出,怎麼可能會有你這麼年輕的弟子?」
「我何必撒謊?」雲欽其實並沒有否認,只是淺淺一嗔,一陣尋常清和的風撲在他俊美清朗的面容上,卻愈加顯得冰冷而薄怒,眾人都以為他是在生氣。「雖然先師是太史千易,但我卻是他所有的徒兒中資質最差的,我因為沒天賦,所以只能以勤補拙。」
雷厲風趕緊道:「是啊是啊!東方兄,雲弟一直都跟在我們三昧真幫身邊,他的功夫確實不怎麼樣啊!」
游二神色一凜,道:「等等...你說先師?難道說......!」
雲欽故作沉痛的道:「是啊...師父早已仙逝數年了。」
所有人驀然驚詫。
少頃,游溪川微微慨然道:「原來那個老不休終將也是會踏上死亡這條路啊!」
東方求生沉重闔眸,「我深表遺憾,未能再見太史前輩的音容笑貌。」
「在場有誰會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太史前輩的弟子?」
聞聲,所有人都望向存留弟子。
「如若是事實,不如你秀幾招太史前輩的拿手招式給大家看看!」存留弟子說著,便已經擺出了幹架的姿態,蓄勢待發。
雲欽看別人都在看著自己,登時一陣緊張跟不安:怎麼辦?難道要在這裡逼出亮相嗎?
有頃,他瞟向了東方求生,道:「東方大哥,你們能不能借給我一把短劍啊?」
「短劍?」東方求生便拔起身後藍灰髮男子的短劍,然後丟向雲欽。雲欽俐落地接過之後,一隻腳向前跨上一步,短劍直直對著那存留弟子。
夜崢怔然心道:......這人是怎麼回事?
他的感覺不會錯,他感覺到雲欽身上的詭譎之氣,瞬間讓他心頭一緊,雲欽看似寧和的雙眼,眼底卻是滲著無底黑洞般的血腥。
雷厲風不禁悚然心道:跟那時在浣花繡莊一樣,難道他打算要殺死這個人嗎......?!
聶徹嵐亦是神色凜然的望著雲欽:「......」
東方求生惴慄不安的心道:......跟剛才的氣勢完全不同!
就在所有人緊張怵惕的時刻,存留弟子先聲奪人,右腳一蹬,快速衝了上前,他在掌中迅速凝結一團白光,他打算要來個先發制人,卻沒想到,雲欽仍留在原地,默默地提劍擋格。
雷厲風驚訝叫道:「什麼?竟然直接以劍相擋嗎?!」
下一刻,當存留弟子的掌光擊在雲欽身上時,雲欽因為手上的劍太短,不夠承受他的所有掌光,頓時周身驚起一圈風暴,綻放的光芒如烈日刺眼。
「哼!」存留弟子以為得意,於是輕飄飄地向後退了幾步,等待見著雲欽的狼狽模樣。須臾後,雲欽果然有些狼狽不堪,他的窄袖全都撕裂,白皙如雪的手臂上也出現了幾道傷口,就連俊逸清朗的面龐上也有幾道絲絲傷痕。
「純粹靠毅力撐住嗎?也算你厲害!」夜崢揶揄的讚諷著,其餘江湖人也跟著咧嘴嘲笑了起來。雷厲風則是咬牙恨恨的瞪著周圍的嘲笑,卻沒留意到雲欽露出輕淺如一抹霽月的微笑,這次換他反攻,衝上前迅如流星,趁著存留弟子輕忽的一瞬,手中短劍穿過存留弟子的右臂,而他的雙瞳也在剎那間綻放深紫的冷光。
「咦......?」存留弟子登時呆在原地,似乎有感意識到什麼,但又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
孟尋梅霍然站了起來,驚詫得睜大雙眼,嘴巴也隨之張得莫大。
等眾人一回過神來,但聽那個存留弟子緊緊摀著他滿是鮮血的右臂,痛得大叫道:「呃啊啊──痛啊啊──我的胳膊!」
眾人見他的手臂生生被尋常拿來吃肉的短劍剁成了深紅的一串肉腸!而且滿目瘡痍!大部分的江湖人悚然的往後挪步,甚是有點敬畏的看著若無其事的雲欽。
游溪川詫然心道:不是說沒有功夫嗎?!
雲欽將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本事演繹得出神入化:「我雖然不是師父最得意傑出的,但我真的就是實實在在的弟子。」
存留弟子痛苦失聲道:「你卑鄙!」
「卑鄙?」雲欽甩了甩劍尖上的鮮血,冷笑道:「江湖不是一向是戰場嗎?誰規定一定要按著你的意思行事?」
夜崢仍淡定自若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拍手鼓掌了幾下,之後幽幽微笑道:「光是純肉搏的表現就足以證明他便是老前輩的弟子了!」
游溪川亦是贊同,但他的額間隱隱流下幾滴冷汗,「是啊,是啊......」
東方求生斜眼睨著游溪川,心道:游公子一定沒想到雲欽竟然有如此實力嗎?不只他們,連我也有訝異到,雖然沒有規定不能打到讓一個武人近乎殘廢,但像他這樣的功夫我卻是鮮少見過,這手法更不像是出自於一個虔心嚮往武道精神的太史老前輩。
既陰毒,又殘忍......
「實在不好意思了,我不是有心要懷疑你,」夜崢道:「我們在場的人都已經認可你的實力,這也給了是我們一個教訓,我們不能太過輕看一個人的潛力!」
雲欽抱拳道:「多謝汝等的認同,讓在下心中一片疏朗。」
東方求生陡轉嚴肅,道:「不過,我們還是沒辦法完全相信你這個人,既來路不明,又身份不明確的情況下,我們就不得不懷疑你了......把他即刻帶走。」
站在首席上的獨空派左護法雷火抱拳行禮道:「是。」他說完並不疾不徐地走到雲欽的面前,他的黑色左眼瞪得著實煞人。
「你跟我走吧。」他緊緊抓住雲欽的手腕,並沉沉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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