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欽將兩手伏在地面上,兩掌中迸發纖纖毒絲,像蔓延無盡的藤蔓向前匍匐,狹長延伸到很遠的盡頭,一直不停地向前延展。
默然有頃,沙沙作響,成群的蟲子排山倒海般襲面而來,猶如蝗蟲過境,密密麻麻的籠罩在上空,在蒼涼的月光下交織成詭譎的網。聶徹嵐忍不住讚嘆道:「這還真是...多麼驚悚的畫面啊。」
雲欽早已紫了雙瞳,抬手命令道:「去吧,宰了千零露,還有花梨坊的所有人!」
這些已經滲毒的蟲子成群飛往千零露和花梨坊所在的客院。這些花梨坊的女修們只覺得冷風陰陰,月華蒼白,像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
這時「啪!」地一聲,砸在千零露的頭上,千零露頓時心下極為惶恐不安,怔怔一看,竟是一隻蟲子!
須臾,又是「啪!」地一聲,第二隻蟲子落在她的肩頭上!千零露不安的仰頭一望,天花板上聚集了密密麻麻的蟲子,而一隻一隻蟲子猶如落雨般「啪!啪!」墜落下來,這一聲聲墜落仿若暗號,外邊一排又一排擠滿的蟲子們在等候時間進去。
千零露再次失聲尖叫起來:「啊啊啊啊啊啊啊!」
「姑娘!」蒹葭帶她躲到桌案底下,全力抵擋突兀衝進來的蟲子,這些蟲子卻仿若下了蠱一般,近乎瘋狂的衝撞千零露她們所在的桌案,劈啪作響,不絕於耳。
數以萬計的蟲子來勢洶洶,接踵而來,並且迅速擴散開來,在月光的映照下,這些五顏六色的蟲子散發詭異的深紫,紅透了眼珠,帶著幾分殺意撲向還在發愣的女修們。
「這些都是什麼啊?」
「呃啊!是蟲子!漫天的蟲子!」
「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蟲...?」
花梨坊上下的尖叫聲和潸然奏響的碰撞聲此起彼落,根本驅趕不了嗡嗡飛行的蟲鳴。密密麻麻的蟲子有如動作迅捷的飛鳥,幾名女修被密密麻麻的蟲子緊纏得壓透不過氣,她們顫抖的嚎啕大叫,充滿痛苦,漸漸喪失了神智。
山楂姥姥迅速趕了過來,立刻道:「發生什麼事了?!」
猛地一瞬,這些女修頸脖歪斜,如折翼的林鳥,倏地落了兩條手臂,貝齒掉了幾顆,嘴唇有的掉落下來、有的凹陷見骨,眼球也被毒溶了出來,在女修們的臉上留下兩塊清晰深刻的黑洞,那兩塊黑洞還帶著汩汩血腥。
「快!快逃啊啊啊啊啊啊!」
「這些蟲子有毒啊!」
山楂姥姥睜大雙眼,赫然叫道:「毒?!哪來那麼多的毒蟲?嗚啊啊啊!」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又有幾人不幸栽倒在密密蟲海之中,斷臂的斷臂、失足的失足、毀容的毀容、沒了眼球的沒眼球,屍橫遍野,慘不忍睹。有位勇敢的花梨坊女修跳了出來,長劍輕吟幾聲,一記劍法旋即飛出,將礙眼的蟲子擊個粉碎!頓時在半空中飄零繽紛。但很可惜,雖然把毒蟲殺死,但它們的毒液卻也跟著飛濺出來,濺到了她們的身上!
那位被濺到的女修不幸的被毒液溶解了只剩半個頭顱,淒厲慘叫道:「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臉!我的臉啊啊啊啊──!」
躲在桌案下的千零露的右手也不幸被波及到部分毒液,她白如玉的藕臂瞬間變得青紫,而且還在持續溶解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蒹葭!我的胳膊!我的胳膊!」
蒹葭失聲道:「姑娘!」她搶上前在千零露的右手上施展內力,可惜不管再怎麼強大的內力,也頂多是稍微遏制住迅速蔓開的溶毒,千零露早已面色青紫的痛苦呻吟。
蒹葭心知是徒勞無功,只好道:「姑娘,這裡不能再待下去了,快隨我走!」
一名女弟子叫道:「大長老,這裡危險,我們快離開!」
連閱歷無數的山楂姥姥都防不了突生的變故,驚悚得魂飛魄散,手足無力,在幾名女弟子的掩護下倉皇逃離出去。幾乎就在一團毒蟲可以飛撲到山楂姥姥的剎那間,山楂姥姥隨即抓過一個年輕的女修往她的周身一擋,那年輕女修驚呼一叫,立刻被撲來的毒蟲淹沒殆盡,幾乎把女修整個人溶解不成人樣。
蒹葭則是提著那些已經死掉的女修充當護身的盾牌,高過自己的頭頂帶著千零露衝了出去。
可是,這裡豈有能逃走的餘地?這座客院說小不小,然而數以萬計的毒蟲四處飛散,堵住了好幾個去路,導致逃出生存的機會更顯渺小,幾乎是無處可逃!她們被逼無奈下只能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連連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忽然「砰!」地一聲,一股破門而入之響打破了尖嘯的聲音,東方求生、游二他們幾人破門而入,以強勁的真氣轟飛了兩側肆虐的毒蟲。他們趕到現場時,一時間便怔住了。
游二愣然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山楂姥姥不待他們怔愣,立刻道:「東方少俠,快!使出一道火焰把它們通通燒死!」
東方求生霍然拔劍,驟燒內力,劍刃上一道橘紅色火焰向四周擊出,他的「燧人吟劍」化為熊熊燃燒的火焰,頓時燒出一片靈動火海,碰到烈焰的毒蟲瞬間被燒成灰燼。
東方求生正打算鬆一口氣時,覷眼一凜上方,立刻喝道:「是毒!是毒雨!大家速速避開啊!」
待眾人釐清問題時,許多人早已被突如其來從天而降的墨紫色淅瀝毒雨澆淋殆盡。雷火撲上前道:「東方兄小心!」
「嘩嘩嘩嘩嘩嘩嘩嘩──!」
電光石火間,一場毒雨下得快,停得也快。東方求生受了幾下毒液的波及,臉色早已變得青紫,神思恍惚。而為東方求生抵擋這場毒雨的雷火,尤其是他的後背幾乎生生溶傷了一大片烏紫!假若沒有使用內力全力包覆全身,那後果便如不少女修一樣斷肢殘臂,目落毀容的地步。
眼前的事物太出乎意料,花梨坊的災情最是慘烈,一半以上的女修們都慘死在無情的毒蟲和毒雨的侵襲,屍橫遍野,濃濃的死氣持續瀰漫開來,游二不禁駭然道:「太慘烈了......」
蒹葭扶著千零露緩緩走到游二眼前,游二連忙上前道:「千姑娘!妳們沒事吧!」
千零露滿臉驚懼駭然的望向一片死寂,沉痛的按著蔓延溶毒的右手,游二道:「姑娘!現在不可亂動,蒹葭姑娘妳扶著她慢慢靠牆待著。」
千零露雖說中了溶毒,但不算重傷,加上有蒹葭不停地為她輸送內力,不至於一下子就沒命了,只是暫時不能隨意挪動。然而從蒹葭的臉色可以看出,她的內力和精力都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她的臉色都有些發青了,她覷向東方求生和雷火,雷火已經重傷倒地不起,東方求生則是氣息奄奄地靠在牆上,氣若游絲說道:「呼...呼...先搞清楚這些帶毒的蟲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游二見東方求生臉色格外青紫,便急道:「東方兄先別說話了!趕緊讓孟醫師他們治療才行!」
江湖上下亂成一團,連夜一邊大呼孟醫師,一邊大叫扶剩下還能存活的傷患。雲欽在遠處眺望,神色一片從容,卻發出「嘁!」的啐聲,「還是沒死成啊...」
聶徹嵐道:「有了東方大哥他們在,我想短時間之內最好不要再用毒了,以免你的身分曝光。」
雲欽沉沉望著一切,回應道:「就這麼辦。」
聶徹嵐瞇著幽深的眼睛看著雲欽,片刻輕拍雲欽的肩膀,溫聲道:「小欽,你已經做得夠多了,稍微歇息一會吧。」
雲欽爾後浮現一縷雲煙般的微笑,也伸手拍了兩下聶徹嵐放在自己肩上的冰涼的手。「好。」
櫻草凝重檢查千零露的手臂,良久驚恐道:「這是...可將萬物溶解的毒!」她頓時回想那隻從天而降的死鳥瞬間化為一灘血漿的情形。
蒹葭緊張的一直盯著躺在病榻上呻吟不止的千零露,「那我家姑娘可否治好?」
櫻草心生怵惕,道:「我這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猛烈的毒......幸好千姑娘所中的毒不深,加上還有不少內力延緩她的毒發,我...我試著用山地栗和雨珠草,還有褐麻葉搗碎慢燉三個時辰給千姑娘服用,再用針灸、拔罐逼毒,十日之後再看看情況。」
蒹葭急道:「那還不趕緊給姑娘治療!」
櫻草心道:我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救活,這種詭奇之毒至少也混了好幾種劇毒以上,毒性極大,根本無法分辨出到底是何種毒,我也不可能病急亂投藥啊!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wxazI2iVH
雲欽心下得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冷淡道:「櫻草姐姐,妳行醫多年,自然也見過不少妙手也無力回天的情況,妳看千姑娘沒多久馬上就要死了,妳就不必浪費時間跟精力去照顧她了。」
雷厲風瞟著雲欽那一縷悠然的冷笑,便連忙道:「對!雲弟說得對!姐姐,這種時候就不用花費心思救她們了。」
高蓮兒在一旁聽著,竟頗為認同他們,於是幽幽道:「就是啊,櫻草姐姐~」她突如其來的親暱態度讓櫻草頓時感到不適,「姐姐,這種妖媚的狐狸精治不好那就算了,反正也沒有人會怪妳醫術不精的,說不定還有許多人會反過來感謝妳呢。」
櫻草譴責道:「你們!你們怎可糟踐一條生命!」
「姐姐是覺得我們糟踐她啊?」雲欽淡然注視著垂死的千零露,不覺失笑道:「生命誠可貴,但也要看這條命值不值得救啊。」
高蓮兒道:「就是就是!妳聽到沒?那狐狸精本不該活在世上,妳救了她只會禍害更多人!」
蒹葭怒不可遏,那雙如黑曜石明亮而冷厲的丹鳳眼瞪向雲欽,「你們好狠毒的心!我家姑娘明明沒有做對不起你們的事情,你們卻是這樣冷血無情的對待她,你們這樣對嗎!」
「歹毒?」雲欽忽然笑吟吟地道:「我只不過是客觀陳述事實,並沒有說錯呀。」
雷厲風點頭,接著道:「是啊,況且需要被救的人也不少,何必救一個冷眼旁觀看著姐姐被欺凌的千姑娘?」說著還冷冷瞪著高蓮兒,高蓮兒不禁有些心虛,側過頭不再吭聲。
高蓮兒連忙道:「啊!提到求生哥哥還有雷火師兄,我這就過去瞧瞧他們如何了!」她便使出三十六計匆匆離去,瞬如東風,一下子便不見人影。
雲欽幽然嘆道:「好了,姐姐,千姑娘就算了,隨她吧。能不能活著不都還得看她的命嗎?」
雷厲風道:「是啊,姐姐......」
一向好脾氣的櫻草霎時怒目看向雲欽等人,驟冷道:「你們好心替我鳴不平,我卻選擇不領情!」
雷厲風急忙道:「姐姐!我們沒有那個意思,我是說...」
「不然是什麼意思?」櫻草凜然喝道:「你們不就是讓我當那個只顧自己悲歡喜怒而對人見死不救的醫者嗎!我告訴你們,首先我是神醫的徒弟,我更是一名醫者,師父總教導我們要救死扶傷,心懷百姓,仁心仁術,就算她們是傷害過我的人那又怎樣?我還是必須得救她!如若有仇,不是應該等她康復了有朝一日再一一報復不是嗎?」她憤而轉身,再不看向他們。
良久,雷厲風眼底一片悲戚道:「雲弟,我們好像做錯事了......」他簡直快要哭了,「姐姐,她此刻一定很討厭我......」
雲欽則是露出一絲淡漠瞥著世間萬物的神情。
雷火奄奄一息躺在病榻上,至今未醒。東方求生有些焦急道:「孟醫師,雷火現在的情況如何了?」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qqEUqReGU
孟尋梅道:「依在下初步判斷,花梨坊還有少俠所中的應是非自然所產的秘毒。」
東方求生倏然睜大金棕色的眼珠,「孟醫師您是說秘辛之毒?」
孟尋梅點一點頭,道:「不錯,這能夠輕易將世間萬物溶解殆盡的毒,在醫書從未有過相關記載,更沒有任何一位病例,一旦輕忽便是差之毫釐,繆以千里,性命就跟著丟了...」他說著忽然冒出一抹驚懼不安的神情。
東方求生不禁眉頭跟著一凜,道:「孟醫師這是怎麼啦?」
孟尋梅怔然四顧,緩緩將頭看向東方求生,霎時面露蒼白的驚心。「你我都差點忘記了一個人。」
東方求生心中霎時凜冽而鋥亮,「誰?」
片刻的靜默後,孟尋梅恍然夢醒過來,鄭重地說出兩個字:「毒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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