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桑品了一口粗茶,覷了一眼街上,「看起來人們並無異常。」
雲欽黯然凝眸,瞟向來來往往的人們,「是啊...平靜到十分詭異。」
一條長街上人來人往,雖不能說熱鬧非凡,但也算是活絡。當他們往西南面走十二里,一路上什麼事都沒發生,唯獨遇上一間破屋,可是那破屋裡並沒有人,就這樣,他們就順利的直達到一個小鎮,對,就是一座尋常不過的小鎮,名叫嘉蘭鎮。雖然有些貧脊,但也還可以自給自足,沿街做著一些小買賣,看著居民臉上的表情,倒可以說是安貧樂道了。
郗桑啐道:「什麼仙境嘛,不就只是普通的一座小鎮嗎?我看人們來來往往的不也挺正常的,根本什麼問題都沒有嘛!」
「噤聲,」雲欽肅然道:「越是水面平靜,咱們就越該往暗渠走。」
郗桑道:「可這座小到不行的鎮子,真的會有什麼暗渠道嗎?」
少頃,負責打探消息的徐葛回到他們所在的小吃店,郗桑問道:「可探到什麼了?」
徐葛搖頭,「沒有,」他道:「不過我倒是看到有人固定聚集在一座女媧廟裡面,似乎是在舉辦一場互助會。」
雲欽道:「互助會?」
郗桑道:「暗渠?」
雲欽默然看著郗桑不語:「......」
徐葛道:「咱們不妨過去瞧瞧?」
三人沿路詢問了正在舉辦互助會的女媧廟,幸好嘉蘭鎮不大,女媧廟也就這麼一座,很快的他們便來到座落於寬敞大街上的女媧廟,他們一接近那女媧廟,便好像是感應到人來了一樣,立刻變得活絡熱鬧了起來。
徐葛低聲道:「走吧。」
廟宇雖小,但香火鼎盛,女媧廟供著一尊頗為清麗的女媧娘娘石雕像,面若繁花,腰似細柳,維妙維肖,極為傳神,彷彿就是她本人盈盈在世人面前翩躚起舞。
而在女媧娘娘像的前方,人群濟濟聚在一張長桌子上,長桌上還有一個實心的紅箱子,三人好不容易鑽進了位置,擠在人堆中聆聽會首說道:「各位鎮民們好,敝人正是本會的會首,諸位便可喚我『藍蕉』。」
恰好有一隻放山雞「咕咕咕──」地從旁邊叫了過去,現場一片莫名的死寂。
雲欽:「......」
徐葛:「......」
唯獨郗桑破口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聽聽,居然會有人取名叫...叫...噗哈哈哈哈哈哈~」
藍蕉心知他的名字當然...很有意境,他藍家祖母不知當時昏了什麼聵,在迷迷糊糊之際便將這名初生的男嬰取名叫「蕉」,單名乍聽之下並沒有什麼,但再搭配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姓氏...嗯,就不普通了。雲欽不禁感慨文字的奧妙之闢。
他當然有想過要改名,但是他又聽他的老祖母說,他的命格很好,如果改了名字也就改了運勢,會變得大凶大難,年年衰運一路到底,幸好他當時有聽老祖母的話,除了名字實在不敢恭維外,其實他的運氣一直都很不錯,他一路走來便將自己的名字當作是人生的考驗,好來激勵自己不被片面的世俗所擊敗,果然他不僅撐下去了,而且還好事連連,去年不僅娶到不嫌棄自己名字的美嬌娘,今年還生下了一個愛笑可愛的女兒,所以面對郗桑的嘲笑,他並不以為意,而且還欣然接受!
見藍蕉笑得極為和善,雲欽不禁噎了一下,趕緊道:「郗桑兄,嘴上留情啊。」
不得不嘆服藍蕉的脾氣跟修養當真是極好,明明知道是極為羞辱的事情,卻還能不動如山,穩若泰山,笑若春曦,眾人的心裡也不得不敬服於他。藍蕉望了眾人有頃,終於開口繼續道:「我知道各位一定對我的名字感到諸多的好奇,不過還請先將你們的好奇擱置一旁,莫要忘了,你們蒞臨這場互助會,為的是什麼?」
一人附和道:「為了互敬友愛,幫助他人。」
「沒錯,互敬友愛,幫助他人正是我們互助會的宗旨!」藍蕉笑若燦然的陽光,道:「幫助有需要的人的那一個剎那,汝等就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樂,進而感受到生命的愛,精神的愛,甚至是永恆的愛。愛,其實一直都在你我的身邊,只是你等還未發現罷了,只要持續幫助他人,你一定能看見愛,不管是什麼樣的困難,飢餓、失婚、敗家、貧窮、疾病、背叛,請一定要相信:愛永遠不會背叛你們,唯有愛,才是足以讓你們支撐在這個世間上最大的力量!」10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1Yy14kogw
藍蕉這動人肺腑的演說,已經讓底下幾個男女瑩然落淚。藍蕉繼續說道:「既然來參加本會的諸位,那便是本會的會腳,現在,就煩請諸位會腳們在這支紅箱子中投入這一期的十五銀兩。」
雲欽有些古怪的看著一群人排隊一一投錢,他覷了下郗桑和徐葛,兩人點頭會意,三人很快也跟著去排隊。排在雲欽前面的是一個全程穿著暗色斗篷的人,斗篷遮蔽著身形,一時看不清是男是女,這人獨自默默的一句話也不發,雲欽便向前面的人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
豈知,他才只拍那一下,那人卻仿若被針扎般的尖叫起來,他的大驚小怪馬上引起眾人的側目。
那人忿忿回頭瞪著雲欽:「拍什麼拍!找打嗎......」一見是雲欽便驟然瞪大他的鴉青色凸眼球,一下子化身紙老虎,慫到後退兩步,便撞上了前方一個高大的壯漢,壯漢被撞得莫名不爽,立即吼道:「撞什麼撞!找死嗎!」
賈蕤提高聲音反嗆道:「你是要怎麼找死!告訴我啊!哈?!!」
壯漢登時無言:「......」他心道:把我打死算了。
但聽賈蕤叫囂連連,不停地拍響自己的胸脯,「你們都這樣子欺負我!我他媽怎麼這麼倒楣!走到哪裡人人都討厭我!人人都想要揍我!殺我!好啊!既然全天下都要與我賈蕤為敵,來啊!我不怕你們!來啊!來啊!儘管揍我殺我,總有一日我一定要讓你們嚐嚐什麼叫做閻羅地獄的滋味!叫得你們永世不得超生!」
眾人俱是冷漠無言:「......」
雲欽更是無言以對:我才他媽怎麼這麼倒楣,居然在這裡遇見你!
郗桑道:「喂,雲弟,你這是撞上瘋子了,那人的被害妄想未免也太重了!」
神經質的賈蕤神色一凜,立刻回擊道:「什麼瘋子,你才全家腦子有問題!」
「哈?!」郗桑立時被激怒了,便連連冷笑道:「你知道嗎?通常腦子不好的人都會認為別人腦子不好喔~」
賈蕤的手指猶如一把凌厲的刀刃,準備要刺向郗桑,大喝道:「你是誰!竟敢這麼說我!」
郗桑嗤道:「我是誰?我是你祖宗!」
賈蕤道:「我哪有你這麼掃把插進屁眼的祖宗!」
郗桑的褐眼帶著鄙夷瞅著他,道:「嘿!口出汙穢實非君子啊!」
賈蕤譏誚的看著郗桑,道:「我說得都是事實,怎麼?不滿啊?」
郗桑面露陰寒,道:「你方才那番話誰聽了會高興?」
賈蕤突然得意的揚起眉眼,他這一個臉部表情如此醜陋,比任何一個事物還醜陋。「不高興也得承認不是嗎?看你這一身打扮,應該不是正派出身,倒像是不入流的蠻夷狄戎之輩,然後加入了一個不正經的三流幫派......」
郗桑握緊拳頭,霍然怒道:「你說什麼──!」
雲欽一隻手搭上郗桑的肩膀,無奈搖頭道:「算了,你跟他說再多少理都是無用的。」
賈蕤道:「你可知道我是誰?竟敢這樣不尊敬我,我要去告訴我家幫主!」
雲欽奇怪道:「你不是早已經脫離無我派了嗎?」
賈蕤霎時臉上一紅,極力撇頭咬牙道:「要、要你管!我是脫離了那又怎樣!我才不想回到那個汙穢骯髒,自命清高的幫派!」
「什麼?你居然還是三大幫派無我派的弟子?!」郗桑訝然道:「無我派怎會有你這種......門生啊?一遇到問題叫只會說『你可知道我是誰』、『我要去告訴我家幫主』,你們游幫主聽到這種話,不知心裡會有多羞愧......」
賈蕤猶如一隻瘋狗叫道:「你閉嘴!你給我閉嘴!!!」
徐葛將郗桑護在其身後,道:「那你此刻在這裡是......」
「我...」賈蕤尚未回答便有人在催促賈蕤,「喂喂!老兄,接著該你了。」
賈蕤便連忙上前,摩娑雙掌,滿臉堆笑的看著藍蕉,藍蕉仍是莞爾道:「這位仁兄,請。」
賈蕤怔怔瞪著紅箱子有頃,便哭喪著臉失聲叫道:「藍蕉你幫個忙行行好!我、我實在是走投無路,身上也早沒了半文錢,人人都在笑話我沒有本事沒有作為......」
雲欽及時點頭讚許:你這話說得倒是不錯呀。
此外,壯漢和幾人也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藍蕉忽然笑得異常柔和,眼瞳綻放精光,「所以,你是想要馬上便擁有這一筆錢,是嗎?」
賈蕤已經走投無路了,凡是看見曙光便猛地點頭,「是!是!」
卻在此刻,那尊女媧娘娘像忽然單眼一睜,迸出一絲血淋淋的寒光,如此滲人。雲欽被這道眼神震懾了好一會兒。「......」
待所有人都投完十五銀兩之後,藍蕉道:「因為這位仁兄臨時需要一筆錢,所以麻煩還有其他需要這箱中所有銀兩的會腳們,請將投標金金額寫好並簽署大名,並密封交給我,一會之後便向諸位公開拆閱,按老規矩,以最高金額者得標!」
郗桑湊到雲欽身邊低聲道:「嘿,怎麼樣,咱們也去競個標?」
雲欽道:「你傻啦,萬一你填的金額最高怎麼辦,你可是要還利息的。」
郗桑雙手交握於胸,神色滿是不解道:「你們說,那個凸眼魚幹嘛這麼急著要這麼大筆錢?」
徐葛道:「欠賭然後正在跑路的路上?」
但聽有人一一拆開紙張,一一朗道:
「日香鎮人士,王大牛,五十五銀兩。」
「五華鎮人士,張涂三,七十銀兩。」
「梧桐村人士,蘇正元,八十八銀兩。」
「巴陽人士,賈蕤,一百一十五兩!」
藍蕉笑臉燦爛的朗道:「本次的競標就屬來自巴陽的賈蕤獲標成功!讓我們一起來恭喜你我的愛幫助了賈蕤兄!」
賈蕤便在一陣鼓掌之中,顫顫然接過這一箱子的銀兩,當他拿到手的時候,不禁凸出的雙眼冒貪婪的金光,咧著的嘴已經垂下好幾滴口水,都直直滴落到紅箱子當中。
郗桑訝然道:「哇!這麼多錢,看來他是真的需要一筆錢啊。」
徐葛忽然道:「等等不會就跑了吧。」
郗桑道:「咦?」
果然,只見賈蕤果然抱著大筆金錢跑走了!整個小鎮都不見他的蹤影。郗桑霍然拔劍,喝道:「天殺的賈蕤!還我們四十五銀兩!」
壯漢道:「此話怎講?你們難不成認識那個人?」
「何止是認識,」雲欽無奈道:「我所知道的賈蕤向來口裡不一,以他的人為,還錢的機率大概...比見西邊升起太陽還低......」
壯漢怔然道:「什麼?!比見西方升起的太陽還要不可能...!」
男子A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都被騙了?」
婦女A道:「怎麼可能,我們這是在幫助可憐有需要的人,他豈會是騙子?」
婦女B道:「就是就是,你們幾個怎麼不想想,哪日你們走投無路需要人幫忙的時候卻無人肯伸出援手的滋味?」
雲欽卻是極為懂得這種滋味。
男子B慨然道:「是啊...不就是因為我們都被冷落無情的對待過,所以我們更應該在這種時候伸手幫助他,不要再讓他有和我們同樣遭遇人們的冷眼旁觀!」
婦女A亦慨然道:「就是啊,現在的人都心太冷,既自私又無情,真是一點人情味也片刻不留!」說著還冷冷覷著雲欽。
男子A道:「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啊,什麼也不懂。」
婦女B道:「看在你們年輕我就再多說一句,人哪,要多些寬容給別人,這樣也是放過你自己。」
雲欽三人默然抱拳與這群男女分別後,郗桑心裡頭還是不爽,便還想著往鎮外一衝,雲欽連忙拉住郗桑,「等一等!郗桑兄!」
郗桑回頭道:「幹嘛!你們難道就這麼放過賈蕤那個混帳?」
徐葛道:「有炎父他們在鎮外待命,對付一個文弱耗子應當綽綽有餘,想不會有什麼問題的,莫要忘了我們三個潛入這座小鎮最重要的事。」
郗桑驚訝道:「對吼,差點就忘了正事了!」
雲欽漠然覷了一眼女媧廟中,果然,藍蕉在互助會一結束便消失不見了。「那間女媧廟甚是可疑。」
徐葛亦肅然道:「嗯,在下也是這麼想的,還有那位藍色香蕉...」
郗桑聞言,不禁噗哧一笑。「藍色...香蕉!噗哧~」
徐葛凝眸道:「你們方才有人見到他去哪兒了嗎?」
郗桑道:「這個小鎮巴掌大,他還能躲去哪?」
雲欽抬眼看向女媧廟,道:「能躲的地方便只有那裡了。」
他們三人便溜進了女媧廟中,然而女媧廟除了供壇上擺滿的鮮花瓜果,還有香火、掛畫以外,其餘什麼都看不出異樣來。郗桑隨意敲了敲一面牆壁,然後道:「這座女媧廟也就這麼芝麻點大,難不成還會有什麼暗門或地道嗎?」
徐葛聞言,便驚嘆不已道:「真是聰明如郗桑!」
郗桑被突如其來的誇獎,而不由靦腆笑了起來。「嘿嘿~我還不賴吧!」
雲欽第一眼便瞟著中央的女媧石像,忽然有股直覺告訴就是那裡,於是兩手抓著女媧石像,深吁一口氣,道:「得罪了,女媧娘娘。」
而當他霍然一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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