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說 - 第二十一章、暗鴉渡（2）

賈蕤一下子驚恐出聲，而後被人群推擠出來。東方求生道：「賈兄，你是否有見到高盟主？」

賈蕤面上帶著懼意的甩袖道：「是那又怎樣！可是人不是我殺的！」

東方求生蹙著濃眉，奇道：「噢？此話怎講？」

賈蕤恨恨的瞪向慕嫪道：「當時我的頭疼已經好多之後，便打算走回到婚宴大廳，可誰沒想到，我才與鬼災擦身而過不久，卻已經看見高盟主倒在草叢間！」他說著還有些瑟瑟發抖，「當時我害怕極了，頭也不回的馬上逃離現場，卻撞見了...撞見了...」

他一瞥見雲欽陰鷙一如夜梟的兇厲目光，他的腦中頓時有股灼熱在翻騰，話沖到嘴邊也說不出口，如此不對勁引來東方求生的質問：「賈兄？你說你撞見誰了？」

賈蕤心想他一點都不想死，便忙道：「沒有，除了鬼災，就再也沒有見到任何人了！」他如是一說，雲欽和聶徹嵐便釋然的微微點頭。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FR6f5HbPD

東方求生一縷不信的覷著眼睛，只道：「是嗎？」

沒想到，千零露突然道：「我有看到子夜公子還有雲公子就在婚儀結束沒多久，兩個人便一起離開了這座大廳...」

雲欽暗恨心道：早知如此，應該讓她也種下蠱蟲才是！

「子夜兄、雲弟。」東方求生驀然看向二人，鄭重道：「你們二位當時在做什麼？」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B4e62dVar

這麼直接的嘛！

東方求生察覺到異樣，便道：「雲弟怎麼臉紅了？是得炎症嗎？」

聶徹嵐以寬袖擋在雲欽眼前，忙道：「他方才替我擋了這麼多杯，所以我便陪雲欽出去透透氣。」

櫻草亦忙道：「不僅如此，我還請小欽他們一起幫我找尋遺落在外頭的簪子，所以他們這一時才沒來得及回來。」

東方求生了然的點頭，而後道：「所以你們可曾聽到或是看到過什麼嗎？」

「嗯~實在沒有留意碰見誰...」聶徹嵐輕轉幽瞳，似笑非笑地看著東方求生，「不過，東方兄何必執著在誰曾見過盟主呢？」

東方求生的神色一下子凝重起來，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聶徹嵐道：「在下知道汝等一心只想趕緊找出兇手以報雪恨，可是東方兄有沒有想過，高盟主的花粉症並非一日兩日，而且我們身邊盡可疑的人等都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能頃刻間讓高盟主一擊斃命。」他背著手悠悠走到東方求生面前，「也就是說，這場謀殺案是有人預謀好的，」他輕聲說著：「而且還是個很熟識他的人哦~」

東方求生低喃著：「熟人...？」

「是啊，」聶徹嵐啪地張開美扇，悠悠搖了起來，「比如預謀讓高盟主時不時吸入不少的花粉啊、讓高盟主與有帶著花粉香氣的美女們待在一塊啊。」

「說到美女，」高晉猛然回想起來，「婚宴還沒開始之前，白鴞幫曾送三名美女給我爹，而這三名女子身上都沾染上了花香味！」

東方求生撇頭立即喝道：「非災！」

所有的目光都一一轉向一個妝容奇麗，似女非女，又似男非男的奇人──他雪膚花貌，格外清采，氣質出眾，雖然他的美貌不及妖災千冬靄的髮絲，也不及千零露鞋履上的繡花，但他確實多了幾分女子的陰柔。

他穿著一身深沉的潮水綠男袍，生著一雙潮水綠的眼珠和秀麗的烏黑青絲，雖然十分怪誕，卻一直都是那麼安靜無聲，安靜到幾乎無人察覺到他的存在。

半晌，他幽幽勾起嘴角，笑咪咪地道：「嗯？您是在叫喚奴婢嗎？」

小武：「......」

郗桑：「......」

雷厲風：「......」

游溪川：「......」

游二：「......」

其餘人也都生了一陣噁寒。那人笑起來不出聲便是一個月下文靜的美人兒，但一出聲便是毛骨悚然的怪誕。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4GSpgz1tJ

那人又繼續輕悠道：「哎呀！在場有些人是頭一回見到奴婢呢~」他恭敬的抱拳行禮道：「奴婢乃白鴞幫的幫主，也是六大災難的非災，白樺。」

關於非災白樺的經歷各方說法不一：有人說他本出身於江湖道上極其偏門的鬼陰功門派，所練之功陰氣甚重，為了練就鬼陰功，男性就得自宮。

也有人說，他是為了追求一名男子，而不惜自宮，卻很遺憾的對方始終沒有接受他，他心生崩潰而入了鬼陰功，成為一掌鬼陰功的集大成者，進而成為了六大災難。

不過，不管如何，白樺就是一個已經淨身後的非災，並掌握了極陰的鬼陰功，他的強大在江湖上也鮮少能與之比及。

東方求生道：「敢問白幫主，這三名女子是從何而來？」

白樺盈盈道：「還能從哪來？自然都是煙花九流一身。」

高晉沉沉道：「那你可知她們何時沾染上花香味？」

白樺道：「奴婢贈送美人給高盟主那是天經地義，奴婢哪能知道她們是什麼時候沾染上了花香氣味呢？」他揚起春山，潮水綠的眼底盡是鄙笑：「啊！還是說其實是少莊主您先嘗味過了？所以才會得知她們身上的香味...？」

高晉立刻撇清道：「信口雌黃！全是一派胡言！」

這下換徐滲叫道：「高晉！你給我把話解釋清楚！要不然的話我這就讓你淨身！」

高晉道：「徐滲，別被他的話牽著鼻子走了！」

「淨身不錯啊~」白樺幽幽道：「至少少莊主還可以到奴婢門下呢~」

高晉吼道：「我豈會向一個閹人學師拜藝！」

白樺安靜地出神，似夢遊仙境一般的迷幻道：「唉~奴婢生來在世便無法擁有自己的兒女，奴婢真羨慕您啊，不僅夫人貌美，還有個孩子常伴在您膝下...」

高晉的心頭像是被人猛烈捶擊，瞳色頓失，驚恐失聲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呢！」

郗桑道：「啊？高少爺哪來的孩子？」

徐葛道：「高晉夫婦成婚數年卻依然沒有一兒半女，聽說他們為此早已經分居，而高晉更襲承其父，左右擁著美婦...」

徐滲的淒厲叫聲一下子蓋過周遭的喧嘩。「他說的那個孩子是誰？！賤婦又是誰！你說啊！」

高晉道：「徐滲！別聽一個閹人瞎說，他本來就是個騙子！」

徐滲嗤嗤冷笑起來，「我倒要聽聽你所說的這個騙子究竟說了什麼！」她猛地轉頭，白樺當即會意，很快道：「想知道孩子是誰並不難，只要從我們之中找尋與少莊主相似之人便可~」

徐滲像是發魔似的雙目冒火不斷四望，遊目四顧有頃，咧嘴笑出一抹墜入青色魔窟的寒怖。「在場就只有蓮兒跟你長得最神似，蓮兒該不會就是你的...」

高晉頓時惱羞成怒，揚手重重打了徐滲一記耳光。「妳胡說什麼呢！」

徐滲頓時覺得世界天旋地轉，一倒在地，堇紫色的美目怔怔不已，她的秀臉感覺就要裂開了。

高蓮兒搶上前扶住徐滲，「嫂嫂！嫂嫂！」

經此一扶，徐滲這才反應過來，滿目癲狂的用力抓著高蓮兒的栗色髮絲，發瘋尖叫道：「一定是了！妳一定是高晉跟外面的女人偷生下來的私生女！」

高蓮兒被扯痛到失聲尖叫起來：「啊啊啊啊！嫂嫂快住手啊！蓮兒明明就是爹的親生女兒！我娘親在生我的時候難產而逝，這些妳都是知道的啊！！！」

徐滲依舊不依不饒，嘶聲道：「但這未免也太過巧合了！兄妹倆的年紀至少相差數十歲以上，妳的年紀都恰好來當咱倆的女兒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高蓮兒身上一襲華美的玄黑喜服經過拉拉扯扯，有了幾道裂口，妝髮盡散，形同落魄的市井街女。

東方求生連忙拉扯她們二人道：「滲兒！蓮兒！妳們都快住手啊！」

一場離奇的命案卻演變成了一齣狗血的鬧劇，大家都怔怔的看高家人的笑話。郗桑不禁歎服道：「那個非災還真是不容小覷啊。」

聶徹嵐搖搖扇，悠悠道：「所謂的好戲就是要一齣接著一齣才好看哪~」

小武道：「那高盟主究竟是誰殺的啊？」

雲欽輕輕道：「重要嗎？重要的是他已經死了。」

是了，殺死高大山本來就是雲欽來趟江湖的真正目的，現在高大山已死，不管他是怎麼死的，反正都跟雲欽無關，雲欽只要知道他死了，他總算好回去交差了。

游溪川聽得一齣鬧劇久了，便有些乏味。「本少爺今天站得也夠久了，想先回去歇息了。」

此刻大廳中上演鬧劇，旁人看熱鬧都自顧不瑕了，哪裡還理會他呢？游二以及其餘無我派子弟門生零零落落跟著回去。千冬靄本也要率花梨坊上下回去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極其淒厲的聲音。

所有人紛紛留神往外看。郗桑道：「咦？出什麼事了？」

一道聲音隨著悽慘的叫聲邁入大廳：「這座禁制會把人活活消散殆盡啊！」

雷厲風神色凜然道：「禁制？哪來的禁制？」

「是了，」東方求生緩緩轉過身來，揚起一條血淋淋的壯臂，森森道：「這個禁制不僅堅固，而且還是以我的鮮血製成的。」

所有人都驚詫一怔，夜崢困惑道：「東方兄，你這是做什麼？」

「從今日起，」東方求生的聲音直傳全場，宣布道：「所有出入口都不許任何人進出，如若沒有得到允准，必遭血之禁制殺死！」

雷厲風立刻道：「你為了抓兇手都是一貫用這種方式？」

東方求生眸色森森，道：「錯殺總比放任逃跑好吧。」

郗桑道：「欸......有誰可以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嗎？」

聶徹嵐笑咪咪地答道：「簡單來說就是我們都要被關在這裡啦♪」

雲欽和櫻草無奈的笑著搖頭，如此困境還能臨危不亂，笑看如常的也只有聶徹嵐了。

東方求生靜靜看著聶徹嵐，正容道：「子夜賢侄真的很抱歉，又要讓您受這等委屈了。」

聶徹嵐擺手，悠悠道：「不礙事不礙事~好好抓你的兇手吧。」

東方求生恭敬抱拳行禮後，隨後轉身向受困的上百人道：「好了，今夜想必大家都累著了，眾位先回去歇息，待日後再做商議。」

好幾百人零零落落地離開大廳，此時已是深夜，雲欽等人看向遠處的一大穹頂的深緋紅，籠罩在整個高家莊還有高家莊四周方圓幾里的河岸，隱隱透著月光，照進來的血光更是陰森毒辣。

雲欽由衷讚嘆道：「當真是用自己的鮮血製造出來的啊，我還以為他是利用了別人的血呢。」

櫻草肅然道：「我想這是他們精心設計的計畫吧！但他們是想做什麼呢？」

聶徹嵐一邊搖扇，一邊悠悠道：「先搞清楚他們的目的，方能應對進退。」

有幾人狂傲的不聽東方求生的話，逕自飛越上去，一碰緋紅結界，整個人像煙花爆綻，帶著尖銳的淒厲聲，劃破夜霄。

小武驚嚇一跳，不由驚呼出聲。接著，又有幾人依然不死心，直衝飛了上去，在指尖碰觸到緋紅結界時，接二連三地響起一片片璀璨煙花，尖銳刺耳的聲音穿破耳膜，接著模糊的血肉便如天女散花一一落下。

「啊，死了啊。」聶徹嵐浩然感慨著。

徐葛俊逸的臉上依然寧和似水，道：「如果義無反顧的衝上去，便成了天上的煙花了。」

郗桑凝神道：「那麼之後不會有人靠近這座禁制了...」

「你們快看，」雲欽面對這種情快還能冷靜分析道：「這個禁制看似強悍，實則連一隻鳥雀都可輕易通過呢~」

徐葛會意，當即微笑道：「也就是說，這是個只有人無法通過的禁制囉。」

「是啊，」雲欽莞爾，輕快道：「我們還是回頭睡覺去吧~」

聶徹嵐等人都發出一陣愉快笑意。這時，林間閃過一道潮水綠的纖纖身影。

「這位公子，請留步~」

雲欽凝神駐足，抬手道：「你們先走吧。」

雷厲風等人應了一聲，聶徹嵐不忘曖昧道：「記得早點回來替我暖床啊~」

雲欽霍然豎毛起來，悚然叫道：「我什麼時候說要替你做這事的！」

而後他一回首，卻見白樺陰惻惻地笑容，不由寒慄道：「等等，我已經很困了耶。」

白樺道：「早睡晚睡不都一樣？嗯？還是說奴婢打擾到你們兩個的春宵時刻了？」

雲欽無奈搖頭，連忙道：「沒有，沒有，真是許久不見了，白樺叔。」

白樺步步緊逼，每一步幾乎快要迫視雲欽，「啊啊~奴婢也許久不見你師父的身影了，他如今可好啊~？」

雲欽不由後退幾步，如避蛇蠍的道：「很好！很好！他身體硬朗，十分康健！白樺叔不必擔心！」

「啊~這樣啊。」白樺倏地燦爛笑道：「那麼讓奴婢來啾──一下♡」

雲欽立即煞白了臉，悚然道：「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白樺道：「怎啦？害羞啊？」

雲欽故作鎮定地看著逼近的那張妖異的臉。「沒沒沒沒沒沒有，只是現在時辰不對啊。」

「跟別人啾啵也要看時辰嗎？」白樺十指霜白的美甲已經死死扣著雲欽的雙頰，只剩一張胭脂紅脣準備覆上他。

雲欽一時陷入窘境，「不...不...」

他內心想的都是：拜託你放過放過我！

有頃，白樺慢慢放開了雲欽，並嗔怪道：「唉唷~我的姪子現在都不可愛了。」

雲欽總算釋然的吐一口氣。關於江湖流傳並沒有謬誤，白樺深深愛著的男人正是雲欽的師父梅染白！

白樺的確出自鬼陰功門派，他是該門派掌門的養子，為了承襲鬼陰功，從小便跟隨其他的弟子們自宮受訓，然而，鬼陰功的陰氣實在太重，在這個時候承受不住龐然陰氣而死去的弟子不佔少數，白樺當時也經常害怕，深怕自己也會成為其中一具屍體，不過幸好刻苦修煉了幾年，他越來越能夠適應與陰氣共存，他總算沒有再把自己當作是可棄的屍體。

漸漸的，存活下來同期的弟子中便只剩他一人了，而且他也如實承繼鬼陰功大統，甚至超越他的養父，成為了新一代的掌門人，並開始出山闖蕩江湖。

他在一次江湖戰鬥下，偶然被梅染白所救，從此便對梅染白死心塌地，甚至還甘願臣服於他，並成為了梅染白非常重要的手下，而雲欽跟隨梅染白十四載，自然熟稔白樺，白樺對雲欽而言已經算半個家人。

白樺正色道：「如今高盟主已死，我們的目的也算是達成了。」

雲欽心道：我知道高大山死去便對梅染白所扶持的平陽王有極大的幫助，可是這樣就算結束了嗎？

白樺道：「往後姪兒打算做什麼呢？」

雲欽抬頭仰望，有頃淡然道：「如今外頭下起了寒鴉翅羽呢...」

白樺亦抬頭凝望上方的血色穹頂，笑道：「啊，而且還有幾根飄進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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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暗鴉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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