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的亞瑠 - 孰可忍，孰不可忍。

那一天，人們想起了，被「那傢伙」支配的恐懼。

週五，李月中午過後就沒課、沒有打工，也當然沒有社團活動，這時候她能選的只有回家打遊戲和去羽球館打球，昆蟲系的系隊成員為此感到相當困擾。

大二系隊長很少在球場遇到大學姊，他加入的時候李月已經退出，偶爾會從學長姐口中聽到那段「屈辱」的過去，就當聽故事，過耳就忘。

最近大四的前隊長突然開始出沒，學弟理所當然又客套的去請教，這時全隊人就慘了。

系隊原本就比較偏休閒取向，昆蟲系的姊妹系少，基本上好幾年都不會有一次跨校比賽，頂多就是校內的友誼賽，李月秉持著「在其位應謀其事」的心態，任隊長時的訓練要求是前所未有的嚴苛，卸任之後整體都鬆懈下來，畢竟沒有比賽能打，練習只是練個身體健康。

李月也沒有直接插手，只是「指導一二」，訓練菜單的強度就變成三倍。

她語調輕鬆地說，「校內友誼賽快到了，不是正好？」

隊員們的心情就像年末的合歡山、涼颼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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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球場空曠，她和王博瑜兩人就能占一個球網，酣暢淋漓地對轟了一小時，直到學弟下課、系羽傍晚的練習準備開始。

［老狐狸：我到了。］

［月：等我，學餐，我洗個澡就過去！］

她趕緊在羽球館匆匆洗個澡、換一身清爽的衣服，背上球袋去學生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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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著球袋的李月小小一個，雙頰因為劇烈運動紅撲撲的，霍子霽忍不住將人抱個滿懷，按耐住想親吻的慾望，揉亂她的頭髮。

「吃什麼？」小女孩甩甩頭，理了理頭髮，臉上有些不服氣，這人就老仗著身高欺負她。

霍子霽伸手捏了她臉頰，「都可以，看診是八點。」

李月以指為梳，將頭髮束起，微濕的髮尾帶點自然捲，然後主動挽起霍子霽手臂，「那我可以吃點辣的嗎？」食指與拇指比劃一個俏皮的動作，她已經忍了很多天，嘴饞得受不了。

「……不行。」

李月挽著他的手臂，裝出最細軟柔棉的嗓音，「拜託~？」

撒嬌也沒用，霍子霽伸手彈了她額頭，「不行。」

李月吃痛又不甘願的嘟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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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蟲系大四Line群組

［瑜：@月妳對面坐的是誰@@？看起來像校外人士。］

［月：？男朋友啊。］

［月：靠！你在哪裡偷看？］

［瑜：(我就在這靜靜看著你貼圖)］

［彥：！！！什麼時候的事？！］

［宸宸：ing，在學餐，我也看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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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

「顏鈞廷？你是看到群組特別跑來喔？」

「群組什麼？」顏鈞廷拿出手機，才看到群組的混亂，「不是，我社團室在樓下，我剛好上來吃晚餐而已。」解釋完，他朝李月對面那個俊美的男人點了點頭，自己很可能打擾到對方，無論對方現在的表情多麼從容，他都感覺自己應該要離開，有種風雨欲來的既視感。

突然，李月的座椅被踢一腳，她下意識脫口出髒話，「幹……」回頭一看，是她那個不會讀空氣的前男友。

鄭齊君面色黝黑，憋了一肚子氣的樣子，想來是今天的實習相當不順利。

「李月妳現在翅膀硬了是不是？敢翹教授的實習？」

李月推掉部分打工之後，這些工作就落到別人身上，例如也想賺時薪的鄭齊君，但不是每個人都像李月一樣，能一個人當三個人用，工作繁重又要看老師臉色，有些人的不滿情緒持續攀升。

真要說，李月對教授們還是挺有一套的。

顏鈞廷一個箭步擋在李月前面，「鄭齊君你他媽有病是不是？！」

［鈞廷：@All 學餐請求支援。］

李月看到訊息，整個人笑到顫抖，也將手機推給霍子霽看。

群組還在持續冒出訊息。

［蚊子：三小？］

［瑜：森林系的北七又來了。］

［宸宸：三分鐘後抵達戰場。］

［瑜：三分鐘後抵達戰場。］

……

霍子霽有些不解，「他們一直是這樣？」

「不、是……」李月笑到岔氣。

李月很少在學生餐廳內用，所以鄭齊君很難得能在這裡堵到她。1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hgRYHWZNZ

至於其他人，她也是第一次被一群人護在後頭，王博瑜和陳宸幾乎馬上就到了，還來了幾個學弟，把他們擋在身後，六七個人將鄭齊君團團圍住，李月依然在座位上，雷打不動地。

［彥：孰可忍，孰不可忍。］

［蚊子：別賣弄，戰況如何。］

「鄭齊君你是當昆蟲系沒人？」大四的顏鈞廷長得高大魁梧，又是社團社長，此時他雙臂環胸、壓下眉眼，顯得氣勢逼人。

陳宸沒廢話、上去就是直接動手，他在幾人中最講義氣，心性也沒那麼穩重，「幹！敢欺負我們月老！找死！」

鄭齊君一個踉蹌，手機摔出口袋，他來不及撿，剛站穩就揪著陳宸衣領要還手，場面直接熱鬧快活起來。

［月：進入戰鬥模式。］

［月：(伏案大笑的貼圖)］

趕到的蕭窈窈對著李月劈頭就罵，「李月！妳好意思坐那裡看戲？跟妳沒關係？」

李月會被這對活寶給逗笑，沒事自己要來給人打臉(真打臉)，好意思反咬她一口？

她是沒料到，其他人能對鄭齊君有這麼強烈的厭惡，交往分手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在鄭齊君、蕭窈窈兩人眼裡就是另一回事，李月因為以往那些芥蒂，唆使昆蟲系的人圍毆鄭齊君。

蕭窈窈想上去拉架，被林怡寧給勸住，雙方人數懸殊，她們兩個女生能做什麼？

再下去雙方都會掛彩，還可能影響到李月晚點的行程，既然因她而起，她想，還是叫停比較好。

李月笑夠了，抹了抹眼角的淚花，站起身，氣沉丹田，沉聲一喝：「住手！」

聲音渾厚洪亮，隱隱有磅礡的氣勢，初聞時都會被震懾一番，這可是她大三為了勝任新生營值星官，特別練的！

幾人都停下手，鄭齊君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

「齊君，我們去找老師！」蕭窈窈忿忿地說，「李月妳要不要臉？還找人圍毆。」

林怡寧輕輕拽了李月衣角，想勸她息事寧人，全場可能就她一個人在狀況外，不曉得為什麼鄭齊君被打，也不曉得為什麼昆蟲系的人這麼義憤填膺。

雙方搞這麼僵，李月也沒必要繼續幫這兩人蓋什麼遮羞布，她之前一直無視兩人的敵意，也沒讓他們安份點。

「蕭窈窈妳就去，去系主任面前把這些芝麻綠豆的小事，一件一件講出來。」

「妳不要太過份！」

「不敢講？把妳一年級挖室友牆角的事情攤開講啊！」李月挑起下巴，嘴角挑釁的彎了彎，「少在那邊裝受害者，老子沒眼瞎！」

鄭齊君不滿李月推掉打工、變相增加他的工作量，是他自身的能力不足；而三人的陳年糾葛，對教授來說更是學生間的小打小鬧，不論今日糾紛的起因是哪個，教授都不會插手介入。

蕭窈窈被李月的狠勁嚇得一個哆嗦，「齊君……」

不得不說，蕭窈窈是較受男孩子青睞的相貌，纖細嬌柔，又懂得示弱，皺起眉、眼眶通紅的樣子楚楚可憐，當初鄭齊君就是覺得李月長相普通，又老愛端著架子，嫌她不懂得討人歡心，將自己已經移情別戀的心態合理化。

鄭齊君指著李月和其他人，目眥欲裂、咬牙切齒的說：「走著瞧！」

然後，搶過霍子霽幫他撿起的手機，灰頭土臉的跑了，將蕭窈窈遠遠甩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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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我打得不錯吧！」陳宸想邀功，被顏鈞廷從後腦勺巴下去，「北七喔？！你不想延畢，想改退學？」

江俊彥反倒對他豎起大拇指，「打得好！老子早就看他不爽。」

顏鈞廷咬了咬牙，他怎麼就沒發現他朋友這麼能搞事？

「王博瑜也有動手啊！平均下來，頂多就每人一個警告吧。」

「他要是去森林系教授那裡告狀，我們都吃不完兜著走。」顏鈞廷說。

一直坐在旁邊、默不作聲的霍子霽這時插進話，「他不會。」他慢條斯理地用濕紙巾擦手，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好像剛才的混亂絲毫沒有發生。

「？」

「忘了說，這是我男友。」

「！！！」他們幾乎要忘了李月的男友，明明這麼有存在感，打一架竟然把人晾這麼久。

「你好、你好……」幾人訕訕地向霍子霽點頭寒暄。

原來月老喜歡這種奶油小生的類型，冷白皮、長瀏海、文質彬彬、人又高挑。

「連月老都交男朋友了，什麼時候才輪到我們？」陳宸哀嚎，聯誼每次都無疾而終，大四了依然孤家寡人。

「連？」李月嘴角抽搐，這群單身漢憑什麼拿自己比較？

「我們這麼虔誠的膜拜，怎麼就沒能交到女朋友？」說罷，他雙手合十。

李月無語，「你還是去趟樂春宮吧……」

樂春宮是當地有名的廟宇，最著名的就是求姻緣。

「擇日不如撞日啊！明天月老帶我們去吧？」

顏鈞廷瞬間產生了要撬開陳宸腦袋的衝動，人家男朋友坐一旁，就他不經大腦的胡言亂語。

江俊彥看熱鬧不嫌事多，「也算我一個。」

你們需要的，是腦子，不是女友！會不會看氣氛？！顏鈞廷整個快腦溢血。

「我晚點發群組，一群人一起去比較不尷尬。」

「……也行。」李月拗不過情緒上頭的陳宸，明天確實沒有其他事情，「你們記得先查看看拜拜要帶什麼。」

顏鈞廷趕快將人都拉走，以防陳宸再冒出什麼驚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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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癡喔……誰會揪有男友的女生去拜月老？！」顏鈞廷真心感到頭痛。

「不過，我沒想過月老交的男朋友，會是什麼類型。」

「看起來挺文弱，應該是脾氣很好相處那種。」

顏鈞廷臉色一陣古怪，「我倒覺得，應該跟李月是同類型。」

「啥意思？」

一般來說，女友遇到這種狀況，作為男友的應該先保護女友，可整場衝突他都沒有上前過，任由女友處理，唯一離開座位的動作是撿手機，言行舉止從容不迫，卻不像是躲在李月後面、事不關己。

「扮豬吃老虎那種類型。」顏鈞廷的直覺告訴他，這個相貌不凡的男人，八成有鄭齊君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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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劇過去，兩人也差不多該前往診所，霍子霽堅持要陪李月去，甚至親自開車南下。

將球袋放入後車廂後，李月還是對這個安排有點疑惑，「真的一定得你跟我去？」

霍子霽沒回答，而是打開後座，將人一把塞進去，門一關上就俯身上去，李月被壓得喘不過氣，被他吻得七葷八素。

「……不能、在車上！」她抬腳踹了幾下，才找回呼吸。

男人起身，回到駕駛座，氣息還是紊亂的，晦暗的車內空間，李月察覺他雙眸中的隱忍和怒火。

「幹嘛？」

霍子霽沒回答，撇開臉。

李月通常會在第一時間選擇避開衝突，但她還是換去了前座，伸手戳了戳霍子霽。

還是不說話，霍子霽啟動汽車，打方向燈，切進車道。

李月理了理衣服，回想剛才發生的事情，對男人生氣的原因沒有頭緒。

「怎麼了嗎？」

直到車輛行駛至診所，霍子霽才主動開口，「為什麼要去拜月老？」

他知道李月神經很大條，沒想到這麼遲鈍。

李月眨眨眼，「什麼？」

然後她就被瞪了。

「樂春宮不只是拜月老啊！」李月無辜地疾呼。

應該說，樂春宮在台中是香火鼎盛、遠近馳名的廟宇，而月老是最受歡迎的一位神祇。

「明天不是沒什麼事？我想說走走也好。你若不喜歡我擅自安排，我下次不這麼做就是。」

「沒有，妳想去哪裡，我就跟著去哪裡。」霍子霽解開安全帶下車。

聽起來氣已經消一半，她也趕緊下車，上去就給霍子霽一個熊抱，他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我會以為，妳是想找下家。」

李月的態度有時候會讓霍子霽沒安全感，雖然知曉其中緣由，他有時候還是會被她的粗線條給氣到。

李月不禁大笑，「我去哪裡再找一個滿分男友？」

這話說的不假，霍子霽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連父母都不曉得她的飲食習慣，不只馬上就記住，還會幫她多留意一些忌口問題，長相還剛好符合她的審美，且不會被李月的臭脾氣嚇跑，說是滿分也不為過，霍子霽感覺有被稍微取悅到。

「這次怎麼這麼老實？」伸手捏了捏她臉頰，手感滑潤。

通常李月都會晾著他，直到主動求和。

「我們相處的時間不多，好像不該浪費在吵架跟冷戰上。」她藉機蹭了蹭霍子霽的腹肌。

霍子霽倒是訝異，沒想到李月進步速度比他預想的快，彼此相處的收放也沒有之前那麼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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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一轉，「妳同學，人都還不錯。」

依照霍子霽剛才的觀察，很有可能同學間都曉得這個前男友對李月的「惡行」，才如此同仇敵愾，雖說打架不可取，可他們也沒讓李月再給人欺負，至於鄭齊君，他自有其他辦法整治。

「他們太單純了。」

「如果有什麼困難，可以問問同學，他們應該不會覺得妳是在給他們找麻煩。」

李月哼了聲，「他們給我找麻煩才對吧？」就把玩遊戲的事情告訴男友。

「去他們宿舍玩？」霍子霽又瞇起眼眸。

「對啊，之後他們偶爾會找我救場，我沒再去了。」氣氛有點危險，她趕緊轉移話題，「唐伯伯說的中醫在這裡？」沒什麼路燈的小巷尾，只有一個晦暗的招牌。

「嗯，進去吧。」

———————— (ΦωΦ) ————————

隔日，早上十點。

陳宸昨晚說了要發群組揪人，李月沒看到，以為他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隔天早上，大四的同學幾乎到了一半。

「發群組？」

「對啊，妳看。」

群組名稱「嗡嗡嗡」

結果，他發在另一個只有他們男生的群組裡。

「我怎麼不在裡面？」只有李月被排擠的班級。

「……幹，發錯了。」

沒想到她完全不生氣，李月只是拍拍陳宸肩膀，「我懂，分享A片的時候需要隱私。」

眾：「……」這車開得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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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大家對於女王的新男友還是有點好奇，不然不會在假日起個一大早，跑來「拜拜」。

據說談得有小段時間了，李月沒想過要隱瞞，兩人是遠距離，這才一直沒有機會公布。

女王的男友帥得連男性都忌妒，身高185比李月高不只一個頭，博士班能算半個社會人士了，有顏、有車、有學歷，也算配得上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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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大男生，還真有人帶了貢品來拜拜。

「月老，妳沒帶甜食嗎？」

「是你說要拜，我可沒有。」李月看他們手裡的珍珠奶茶，心想，他們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王博瑜問：「郊遊？」像是帶男友遊歷台中。

不如說，她來這趟是有其他目的。

其他人將貢品擺上桌，而她只帶著霍子霽插上香、雙手合十膜拜，就出正殿了。

樂春宮規模不小，眾神明全部參拜一輪下來，花費一個多小時，李月帶霍子霽到附近一家她喜歡的餐廳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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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看，李月跟她男友先走了！她本來就是因為你一直盧小才答應要來。」顏鈞廷敲了陳宸腦門，他們都還在等香燃盡。

「這麼嫌棄，你們不還是跟著來？」

「惦惦呷三碗公。」這指的是李月。

「月老每次都是一聲不吭就交了。」

石彣智很驚訝的樣子，「月老除了鄭齊君還有其他前男友？！」

「你們不知道喔？其他兩個也是校外人士。」

誰能想到這些大男生也這麼八卦。

「不過這個是目前最優的。」同為男性都覺得望塵莫及。

「聽月老說是打遊戲認識。」

……

「不覺得，月老好像變漂亮了？」

此話一出，週遭是一片惡寒，臉色不約而同的古怪起來。

說實話，李月跟男友相處的時候，整個人顯得沒那麼銳利。

但這種話，還是留給人家男朋友說就好，所有人都一致認同陳宸的沒神經，活該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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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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