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的亞瑠 - Cycas 12　牛

大兒子離開後，霍鳴軍盯著桌上的龍泉茶，直到茶水完全冷透，才從思緒中抽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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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子璋就像當年的自己，不僅遺傳他的相貌，還有那呆板僵硬的性子，一旦認定了什麼便像牛一樣、一往直前，任人怎麼拉都不回頭。

估計是老一輩加諸在霍子璋身上的想法，使他一意孤行，認為自己的未來只有繼承家業一路。

剛才會提小兒子，也是因為霍鳴軍看不下去，大兒子全副身心都傾注在工作上，彷彿要將自己燃燒殆盡。

據汪翊寧透露，霍子璋平日裡除了運動，幾乎沒有其他嗜好，往來的朋友大多為淺交，看似左右逢源，實則都只剩表面社交，溫靜穎擔心的問題也絕非空穴來風。

霍鳴軍很無奈，他拚搏了半輩子，就是希望妻兒能有屬於自己的人生舞台，別被困在選擇的泥沼中。

靜穎想成為一名設計師，那是他們初識時就已經訂下的目標，之後因為各種變化將計畫屢屢推遲，現在她已如願以償。

霍子霽畢竟遺傳母親的古靈精怪，老早便察覺他的意圖，選擇繼續進修也是因為毫無野心抱負，而結婚後更是直接了當的表明，博士班畢業後會到搬到台中就業。

至於霍子璋，現在成了夫妻兩人最頭痛的孩子。

良好家世反倒成為大兒子的桎梏，完全限制了眼界，一心一意認為自己會是接班人，並朝著這目標一味地浪費精力。

他處理公事確實相當有一套，但談及家族、父母、家人，腦袋就像灌水泥一樣，頑固死板。

霍鳴軍嘆了口氣，真不曉得這頭「牛」，何時才會碰壁，回頭思考自己的人生方向。

至少，像個普通員工一樣、早早下班，能多一點個人的娛樂時間，或許會帶給兒子不同的念頭，他在心底盤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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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霍子璋和胡筱婕提起她表妹上次的「雨神」理論時，出乎意料地表示贊同，「對啊，跟昕歆出門千萬要小心下雨。」

沒想到竟獲得認定，詫異之餘，霍子璋也順帶考慮要添購家具，例如跑步機，若是真碰到下雨天搞不好能派上用場。

耳邊聽胡筱婕滔滔不絕地繼續爆料，「完全就是『雨神』同行。」這是她和大哥給謝昕歆取的新綽號，但尚未獲得本人的認可。

「姊……」謝昕歆在旁邊抗議，她只是偶爾忘了帶傘出門，卻時常被表兄妹調侃。

「哈哈哈！」胡筱婕開懷大笑，她當然知道那是開玩笑，可老是忍不住想拿出來調侃，此時的笑顏像是萬里晴空。

出門前先查過天氣預報，今晚的活動肯定不會被打擾，胡筱婕在背包中掏了掏，並大喊著，「沙士！」

大狗聽到叫喚，調頭、盯著女孩手中的玩具，她瞄了瞄、手一甩，將飛盤拋老遠，沙士立刻竄走。

大四的胡筱婕難得遛了趟狗，在這之前霍子璋最常遇到的便是胡曉瑞。

據女孩哥哥的抱怨，妹妹平日裡除了課業還有相當多的活動，把大學生活玩出一個忙碌的境界；反倒是剛搬來的謝昕歆，下課後就直接回家，即便討厭運動，也不曾用唱歌、聚餐、夜衝之類的理由搪塞。

想到這裡，他不假思索地問：「謝昕歆，妳是不是沒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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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昕歆接過霍子璋遞過來的水壺，聽到他的胡言亂語一時沒反應過來，「蛤？」

毛巾迎面蓋在女孩臉上，「不然怎麼每次都這麼準時？」

謝昕歆拉下毛巾，先是翻了個白眼，再擦拭脖頸，沒有回應，可一旁的男人還在喋喋不休。

「大學生不是很多活動？我看妳表姊平常就挺忙。」

聞言，她又白了男人一眼，心道，這人好意思問？

雖說推掉同學邀約的主要原因是課業和金錢壓力，但霍子璋的強勢，多少也令她忌憚，否則自己才不會這麼老實認命。

運動後一身黏膩，上衣貼在胸口的不適感，讓她忍不住反唇相譏，「你才沒朋友，無聊的只能健身。」仰頭灌了口水，想著怎麼反駁。

不曾想，霍子璋卻語塞的沒回嘴，觀察臉色，以為他又想到「折磨」自己的新花樣，謝昕歆小心翼翼地偷瞄，才剛休息、準備打道回府，總不會這時再殺出個程咬金吧？

霍子璋給表兄妹的印象太過正面，以至於女孩不敢提起他們之前的小摩擦，這男人並沒有表面上的陽光直爽，偶然露出的小心眼目前只有謝昕歆察覺。

不論是跑百米還是交互蹲跳，已經筋疲力竭的她可是抵死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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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藉謝昕歆的話深思，卻被胡筱婕的喊聲給打斷。

「夏靖姐！」只見她牽著狗，小跑著追上不遠處的一抹身影，然後雀躍的撲到一個女人身上。

那人比胡筱婕略高一些，短髮俐落、眉眼間的英氣十足，身穿藍色軍裝，上身淺色、長褲為深藍，此時手裡拎著皮質行李袋和船型帽，墊肩上的肩章是一枚金屬製梅花。

「這次放多久？」

胡筱婕熟絡地和對方攀談，霍子璋則呆愣地盯著，暫時把謝昕歆忘了。

「一個月。」夏靖與女孩寒暄的態度略顯熱情，回應的擁抱也相當強勁，能從她的精實上臂看出身經百戰的剛毅，但一開口便如霍子璋所預料的不正經。

「小婕有想我嗎？」句尾歡快地揚起。

像是早已習慣對方的油腔滑調，胡筱婕絲毫沒察覺到冒犯，「有啊！夏靖姐這次有買禮物給我嗎？」

「妳之前講都沒講，直接到外面租房住了，還敢大言不慚說有想我？」夏靖彎起嘴角、故作受傷的調侃女孩，食指在女孩頭上重重一點。

「吼~那都過多久了。」胡筱婕埋怨著，可臉上依舊是笑意，「別生氣啦，姐姐。」

「我不聽——」

果然是他認識的夏靖，男人稍稍嘆了口氣，該來的還是會來，畢竟現在搬到同一社區，遲早都會遇上。

突然，夏靖叫住在後頭持續沉默無聲的他，「霍子璋。」

「嗯？」他斂起眼眸、收緊下頷、強裝鎮定，在心裡先排演一遍對方可能會脫口的奇葩言論。

卻不料，夏靖只是說：「好久不見。」

霍子璋頷首，佯裝漫不經心地回覆，「嗯，是很久不見。」握緊的拳頭鬆開，不自在地捏了捏耳垂。

又聽對方問道：「目前在哪裡高就？」

霍子璋聳了聳肩，「家族企業。」這是他當時申請退役的理由，夏靖身為長官應該很清楚。

胡筱婕在二人間來回掃視，終於抓到一個空檔，「夏靖姐，你們認識？」

「嗯……」女人的目光在霍子璋身上打量，意味深長地說，「熟識。」上揚的語調，顯示她此刻愉悅的心情。

這女人在想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事，霍子璋腹誹著。

「跟我說說？跟我說說？」

「不告訴妳——」

兩人勾肩搭背、往回程的方向走去，與後頭的無聲形成極大對比。

霍子璋默默在心中長嘆，明明可以完整的解釋，夏靖卻老是曖昧含糊，個性還是一如往常地令人困擾。

夏靖的輕浮瀟灑，和霍子璋的一板一眼，是光譜的兩極，同時也是霍子璋最不會應付的異性，想當年，在軍中沒少被夏靖捉弄，完全就是另一個霍子霽，好在霍子霽平時不會拿自己逗著玩。

「她是誰？」身旁女孩的提問讓霍子璋一頓，差點忘了還有個人。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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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子璋少有的欲言又止，令謝昕歆困惑，鬼使神差地又問：「死對頭？」

「不是。」男人解釋著，臉色為難。

「那是什麼？」語畢，謝昕歆一愣，不懂自己再三詢問的動機，她又不是霍子璋的哪位，何來立場追究隱私？

「唉……」只見霍子璋露出苦惱的表情，仍沒有解釋，甚至下了個話題終止的句點，「別問了。」

說不清道不明的詭譎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就像夜幕中的伏翼，盲目地盤旋，但他們誰也沒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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