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多五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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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員們發出了一小陣悲鳴，抬頭喘了口氣後又俯下身子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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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香保溫泉並不算是重視體能訓練的球會，但接下來的對手都是J1級別的勁旅，在有限時間內稍微加強一下也無不可，反正傳控和逼搶都是需要高強度體能的踢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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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練組在剛才為高圓宮盃選拔組安排了一場與U-18的練習賽，時間為三十分鐘，結果選拔組以0-5慘敗，不過當然以年齡和身體條件上的差距來看，這也是非常合理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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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木卓並沒有將蕭智堯放到左閘位置上，而是繼續讓他跟吉岡南太郎出雙攻中，但畢竟球隊的整體實力遠遜於U-18的前輩們，他們的指揮在攻防兩端皆無法踢出效果，甚至他們本人也多次被對方搶去腳下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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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安排呢場比賽係想畀你哋知道同有個心理準備—全國大賽嘅對手唔會比我哋U-18差幾多。」鈴木卓看著跟前正因跑完長跑而痛苦不堪的球員們說道。「就算技術上相差唔大，但體能有差距一樣會出現理想不到嘅賽果，所以呢段時間我希望大家自己認真對待每一次嘅體能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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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以前曾經看過一名在法國體驗過高級業餘聯賽的中國人分享，他說自己因工作去了法國，找了一支當地的華人業餘球隊，本來對自己的實力還挺有自信的，他在國內有參加過一些職業球隊的訓練，雖然還遠不及職業球員的水準，但面對絕大部分的業餘球員都能輕鬆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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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說自己的隊友們比想像中厲害，放到國內應該也是能稱霸一二線城市的業餘聯賽的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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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在法國的這場業餘聯賽只是面對一支中下游的球員，對手的速率在他看來就像開了兩倍速一樣，接球前後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該怎麼做，對手中場還有兩三名猶如無限體力的中場滿場飛奔逼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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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們慘敗了一比五，而且感覺下半場對手都有點放水了，他們不僅速率快、體力充沛，而且腳下技術也不見得比己隊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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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這些人連法國最低級別職業聯賽的門都敲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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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蕭智堯從以前開始便經常會想，到底職業球員跟業餘的那些人之間差距有多大呢？然後亞洲的職業球員，與歐洲的職業球員之間差距又有多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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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傾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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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結束後，正打算返回宿舍的蕭智堯被鈴木卓叫住，旁邊還站著不應該出現在此處的中西智和，這陣仗看來應該是打算聊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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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來的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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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點頭走近並應了一聲，兩名教練的表情看起來很放鬆自然，倒不像是要談什麼重要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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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場練習賽嘅節奏比較快，我睇你好似都唔太適應到咁？」鈴木卓先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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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頭係有少少唔習慣，但後面我覺得自己都算……應付到。」蕭智堯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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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其說是節奏太快讓他無所適從，倒不如說是因為年齡讓雙方的身體差距太大，除了速度和體能以外，主要是對方的力量還有防守範圍都大上不少，單純說實力或是速率之類的他不覺得比磐田山葉的U-15難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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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唔擔心你會踢唔掂之後嘅比賽，雖然你一向都有慢入局嘅問題，但係我之前聽磐田山葉嘅青年軍監督講過，你喺嗰個環境下作賽一樣遊刃有餘，所以我知道實力同節奏上你唔會有太大問題。」鈴木卓微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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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兩位監督係想同我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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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置，關於你之後嘅發展方向……」鈴木卓側頭朝辦公室方向甩了一甩。「過嚟Office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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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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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左腳啊左腳！唔好放佢左腳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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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熟悉的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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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球如像炮彈一樣射出，半蹲的門將根本反應不及，只能隨便揮揮然後倒坐在地上做做樣子，這也是熟悉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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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哐」的一聲，皮球射在了門楣上彈了出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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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施巴！」起腳的余仁海一臉不滿地抬頭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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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文「아！씨발！」，類似於發洩不滿情緒的詞語，詞義近似於他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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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慣常的「食糊位」，換作是平時的話皮球應該會筆直地飛往遠柱下角破網，但因為射至遠柱的角度被身後追上來的後衛所封阻，故此選擇了大力轟向近柱位置，卻不想射在了門楣上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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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雖然這球沒有進，教練崔石圭的表情卻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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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次被嚴厲地斥責完後，余仁海的表現確實逐漸有好轉，崔石圭有聽聞他不斷獨自加操，在場上的表現也更漸具侵略性，比起過往更像一頭渴望得分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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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放棄與隊友作配合，盡量簡單地完成攻勢，只要在禁區內接到皮球便目空一切地設法突破到自己的Sweet Zone起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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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便對了，要在韓國的足球界生存便要這樣。崔石圭心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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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盯防余仁海的後衛一臉疲憊地擦著汗，賽前他聽說這個讓不少防守球員都感到頭痛的香港人已被教訓得體無完膚，然後最近幾場又突然變得生龍活虎了起來，今日一交手果然比想像中難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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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斷呼喚傳球，拿到皮球後會不斷設法往左路突破，作為後衛雖然知道、也一直被叮囑要當心他在禁區左側的Sweet Zone，但在過度暴露右側空位時又會讓他的另一名前鋒拍檔或是前插的隊友有機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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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點是，只要你稍有猶豫，他便會突然加速，像頭出籠的猛虎一般，朝著自己最熟悉的位置，張牙舞爪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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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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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然入秋，但這天的天氣仍略為炎熱，一名仍梳著油頭和穿著整齊西裝的三四十歲男子盤著雙手，坐在崔石圭不遠處的座位上靜靜地觀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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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先生，使唔使飲水？」旁邊的職員們從裝滿著冰水和能量飲料的運動冰箱中拿出了一瓶朝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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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使啦唔該。」朴東俊微笑著舉手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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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次來，其實是好奇心使然，想看看自己遠道從關島、不，從香港帶回來的射手變得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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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貴為世界上最受歡迎的運動，但它的入球率是非常低的，很多人都曾試過半夜爬起來，抱著觀賞一場精彩賽事的心情，結果看的卻是一場沒有入球的沉悶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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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時候，場上也好，場下也好，對足球這項運動心懷敬畏以及投入得足夠多時間的人們，很多時候都會莫名地嗅到那股將要產生入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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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上的空氣變得愈發凝重，崔石圭站在邊線旁抱著胸口，像是被什麼嗆到了般咳了兩聲，雙眼卻仍死死地盯著場上—對方的禁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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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邊至K角位附近，置身於中堅與右閘之間的位置，就像是在跟對手說你們兩個人一起盯防我也沒問題一樣，不斷地尋找著進攻的空隙。即便是坐在場外，也像是切身地感受到那種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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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禁區頂的一番小型混戰後，皮球落到忠南FC的中場腳下，他往前方兩名前鋒各瞄了一眼，巧妙地將皮球傳到左側後衛線的身後，也就是余仁海最擅長得分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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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受擋的朴東俊站起來走到崔石圭身旁，他留意到對方的教練區也傳來一陣躁動不安的氣息，心道似乎大家應該都嗅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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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記傳球的落點略有偏差，較為偏向內側的中堅，從場側的角度看過去，余仁海應該是落後了半個到一個身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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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清啊唔好諗啦！唔好攞位啦清走先！」或許是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另一側的中堅一臉緊張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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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高速跑動的余仁海擺動著雙手，身體微微前傾，一眨眼間突然便卡到了該名中堅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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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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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料不及的他硬是被擠開了半步身位，再想出腳時，卻發現皮球已經如離弦之箭一般，轟在了遠柱的下角處入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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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啊朴先生，驗收嘅結論係？」崔石圭轉過身來，一臉笑意地走回座位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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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朴東俊朝場上看去，只見余仁海木無表情地走回中圈，與助攻的隊友像是例行公事地擊掌，與他印象中在關島球場上扮成飛機滿場亂跑的那個余仁海判若兩人。「崔先生多年教練經驗，果然名不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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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個細路係有啲天份，只係個人嘅精神力唔係太夠，而家明顯有進步好多㗎啦，你早兩個月嚟，佢仲係俾啲對手搞到要喊住搵媽媽嗰種。」崔石圭說道。「我同佢講，你喺我手下踢就唔好講咩隊友點點點，要做一個獨當一面嘅男子漢，你踢得前鋒，就要諗辦法靠自己去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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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東俊沒作聲回應，只是笑了笑，雙眼仍緊盯著這名自己帶回來的年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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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餘下的時間裡，余仁海再有兩記入球進賬，可以說在第一球後，防守他的那名中堅明顯已失去了自信而方寸大亂，並因此失了神讓余仁海闖入Sweet Zone起腳得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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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一如既往地，取得的入球跟複製然後貼上一樣，就方式來說沒有什麼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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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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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東俊輕輕地嘆了口氣，轉身走到運動冰箱處朝職員要了一瓶冰水，這時場上又傳來了哨子聲，入球的還是余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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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冰冷著臉，像頭已捕獵完的野獸般，叼著戰利品走回自家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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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麼看，也看不出來他是在享受足球這項運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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