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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之前我有踢過港青，不過而家無啦，嗰度競爭太大，莫講話港隊，連港青都無位畀你踢啊講真，我喺入邊都無乜出場機會架咋。其實足球呢個世界好細，細到係你連想攝隻腳入去都攝唔到。」
蕭智堯就讀的大學校隊裡有一位師兄是前港青代表，談起這些往事時臉上似乎有些慚愧之色。
「對過最有印象嘅國家隊？屌咁一定係日本啦，雖然對好多隊都唔夠打，但佢哋嗰種默契真係……好似完全唔使睇隊友喺邊咁，個波彈下彈下，突然就已經入咗禁區，你根本都唔知發生咩事。」
球證哨子再次吹響，蕭智堯站在禁區頂看向己方龍門，這些對白和片段再次從腦海裡奔竄而出，彷彿就在剛才由字句化成現實般躍然眼前。
日本隊的三人鋒線在中場岡部彰的支援下，於港隊禁區內予取予求，不過才十分鐘，藍武士便已經手握兩球優勢。
在球場邊圍觀的他國球員都大感吃驚，他們本以為這會是一場精彩的對攻比賽，卻沒想到竟會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再這樣發展下去怕會是一場七八九球的慘案。
陳召禧仍沒有作出任何舉動，只是再次向司徒俊緯作出了同一樣的手勢。
「繼續。」司徒俊緯接收指令後回過頭來，向著蕭智堯小聲道。
這十分鐘港隊並不是沒有攻勢，但日本的準備相當充足，余仁海和梁博豪的弱點和習慣早被摸得透徹，而且防守的壓逼強度也十分高，那兩三次攻勢港隊根本沒能形成什麼威脅。
他們的戰術意識及執行力都相當驚人，明明只有十三四歲的身軀，在逼搶時卻讓蕭智堯有種面對二三十歲的對手那種感覺。
“日本隊踢平行4-3-3代表佢哋對自己兩隻翼鋒相當有自信，同時亦相信呢條三人中場線可以保護到佢哋……”他低著頭轉身，回想著昨天陳召禧所提到的一些戰術重點。“進攻時我哋喺中場表面係四對三，但佢哋兩隻翼鋒一定會回防，呢個時候我哋就要推埋兩隻閘上去助攻，當然被反擊嗰陣我哋後防就會顯得較為空虛，呢個我等陣再詳細講。”
“所以聽日上半場有兩個要點：一，憑四人中場嘅優勢拎到中場嘅控制權先；二，失波我諗都在所難免，但起碼要喺上半場前中段踢出一次有威脅嘅反擊向日本施壓。”
蕭智堯抬起頭來，與對面半場的岡部彰對上了眼神，其臉上自信而不懷好意的笑容像是在對自己下戰書一般，看得他有點不自在。
是的，陳召禧上半場所交代的兩個任務，暫時他們一個都沒能做到。
明明中場人數上具有優勢，但在日本快節奏的組織和反搶之下，港隊根本無法保持控球權，即使是技術和視野出眾的司徒俊緯，在接到皮球後也顯得有點驚慌失措。
基本上在中後場區域，只有蕭智堯能勉強控制好腳下球，但失誤率也絕對不低。
後衛線與中場線的緊密聯繫讓蕭智堯在推進時毫無傳球線路可以選擇，只要猶豫一兩秒岡部彰便會快速靠近逼使他轉身，然後其他球員便會突然如同一隻巨型的手掌般撲上來再施加壓力。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是他也免不了頻頻失球。
眼前這些人是日本國家隊的未來棟樑，是亞洲的頂尖水準，而自己在不久之前還只是個在街場打滾的無名小卒……
即使實際歲數上有著一定的差距，但反過來說，這些日本青年軍在這個年紀，所累積的經驗並不一定比自己少。
他們所經歷的是極系統化的訓練和教育，也會有密集的比賽和分析，這些真刀真槍的實戰經驗，恰好就是自己所缺少的。
這才是真正的差距。
「嗚……」
大部分時間他們都沒對蕭智堯有過多的無球緊逼，實際上地面戰時單對單他也具有不少優勢，但唯獨是處理界外球和高空球時會動用到一至兩人的貼身盯防，完全不讓自己有輕鬆接球的機會。
而即使有大概半秒的時間讓他去接，負責防守的球員也都能很迅速地封鎖他轉身的路線，以無形的壓力逼使他回傳，這時整支球隊都會前撲形成高位逼搶，一來二往的也便給蕭智堯造成很大的接球壓力。
“……”這十來分鐘看在眼裡，陳召禧大概明白日本耍的是什麼把戲了。“呢個架佬真係……笑騎騎放毒蛇。”
電著一頭棕色曲髮、樣子有點童顏的日本領隊那須宏行總是笑容可掬，由於戰術針對性強，以前執教學生足球時總會被其他監督吐槽「平常笑容這麼陽光，在球場較量時性格可真壞啊」。
“呢個八號以前唔係踢開中路呢一點……太易睇啦，陳監督。”與站在場邊顯得有點緊張的陳召禧不同，他只是坐在長椅上翹著腿盤起雙手，倒也算不上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他對場上的狀況仍抱有一定的戒心，只是現在看來暫時並沒有什麼暗湧會影響到戰局。“動作同習慣係呃唔到人。”
蕭智堯整體的不太自然是顯而易見的，但他並沒有意識到原因，甚至他連自己的表現出現了這個觀感也不太清楚。
「喂醒啦智堯！你再係咁拖慢節奏就玩完架啦！」梁博豪在前方看得忍無可忍。
“嗯？拖慢節奏？我……？”
「吓……？」被隊友這麼一吼，彷彿一直深陷泥沼之中的蕭智堯卻仍如墮十里霧中。「拖慢……節奏……？」
「智堯，」司徒俊緯似乎也大概感覺到節奏的不對勁，用他應該剛好能聽清楚的聲線小心地說道。「高波。」
「高波……？」蕭智堯皺著眉頭，用力地回想著剛才的一些畫面。
對……自己被針對時，皮球都在空中。
“對面領隊睇準咗呢一點？”比賽仍在進行當中，他也沒太多時間去回想，只能先把這個提示放在腦海裡。
……
「針對對面攻擊中場？」
自從岡部彰說過自己很留意香港隊的攻擊中場後，日本隊其他隊員都對他印象很深，卻沒想到領隊一來就說自己有辦法能針對他這一點。
那須宏行笑著點點頭，從電腦裡按出了一條兩分鐘左右的短片，裡面全是蕭智堯在中央區域處理高空球的片段。
一眾隊員從被投射的幕布觀察著，顯得有點不明所以，只有小部分的中場球員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知道嘅唔好出聲住，大家討論下從呢條片可以睇出呢個港隊球員有咩問題。」
他的教導方針一向著重讓球員自發去思考和找出解決方案，畢竟日本隊的最大武器是團隊合作，若場上的十一人都有共同且相似的正確思考方式，他們在場上便會是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器。
「咩問題？嗯……」小栗修平抱著胸，一臉茫然，但在座的各位其實都能感受到不自然。「彰你知道係咩？」
「嗯，我知。」
「每次都係你最快睇得出……」旁邊的坂口正宗歪了歪嘴。
「但我諗我知大概係咩。」倉野尾一志看著那些片段，若有所思地說道。
「咩？」
「喺中間區域處理波嘅方式，」他邊說邊朝岡部彰看去，對方也回以一個肯定的笑容。「佢可能以前係踢開邊。」
「有唔同架咩？」小栗修平皺眉問道。
「唔同，因為喺中路，你無時無刻都會有『背後』呢一個概念，但踢邊嘅人，好多時候佢哋背後就只會有邊線，呢個係一種『安全感』。」岡部彰張開雙手比劃道。「面對軌跡同時間都難以預計嘅高波或者彈地波，有時候你唔可能等佢彈到腳邊先慢慢控定，甚至為求保險，你只可以喺佢彈起上升嘅途中清走。」
「而且踢中路同踢邊嘅轉身意識同動作都會有少少唔同？呢點好似以前聽你講過。」倉野尾一志續道。
「視野選擇都係，踢中間做Shoulder Check好多時都唔可以只係望一邊。」岡部彰點頭道。
「哦唔怪得話知嗰啲都係中場中堅或者中鋒……」小栗修平回身看了兩眼，喃喃應道。
「係，雖然在場嘅大家都係青年隊嘅一員，但有啲嘢平時唔會面對就自然唔太會去留意。」岡部彰點頭笑道。「所以其實我覺得有啲奇怪，佢技術相當成熟，冷靜又具有視野，但有時會見佢犯呢啲錯誤，證明佢經驗實際上未太足夠。」
那須宏行再檢查了一下手錶的時間，開聲示意時間到，請各位隊員發言回答，就像在上學一般。
在回看和分析之下，大家都很快明白了蕭智堯的問題所在。
如岡部彰所言，坐在這裡的都是在重視基本功的日本裡被重重篩選出來的球員，即使只是候補也是擊敗了無數競爭者的精英。
蕭智堯那具有瑕疵的動作在他們眼中看來就像螢幕上的蟲子一般礙眼。
「我諗大家應該明白啦？」站在電腦旁的那須教練把影片關掉，一臉自信地笑道。「所有佢要控高波嘅時候，就係我哋要針對嘅位。」
……
「Second Ball！」日本隊的傳中被具有身形優勢的費爾頂走到左路禁區外，回防中的蕭智堯剛好在附近可以去爭搶。
他在追過去前回頭確認了一眼，日本隊的其中一名閘位球員正緊緊地跟著自己，不輕易讓他有轉身策動反擊的空間。
皮球彈了一下再回彈到大概頭部高度的位置，先到一步的蕭智堯沒有著急控下來，而是想卡好位待其落到腳邊後再處理。
“呢個就係你天真嘅地方啊，蕭。”在蛾眉月附近正打算回身的岡部彰見狀，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馬上扭頭觀察身邊狀況。
「嗚！」從背後施加而來的推力讓蕭智堯稍微失了平衡，本應控在腳下的皮球也因而離開了能控制的區域，頃刻間便被旁邊的對手搶走。
還未回過神來之際，日本隊一名中場已在K角位現出來開聲要球，將司徒俊緯引過去後再回傳予傳球者，這時岡部彰在禁區頂完全是無人看管的狀態。
「禁區頂！」蕭智堯著急地喊道。
港隊的左中堅麥家行見狀立刻撲了出去，岡部彰踏前一步正要迎球之際卻突然漏球轉身，輕鬆地便擺脫出兩步的空間。
“左腳位……”麥家行本還暗叫不妙，但按他觀察對方的慣用腳是右腳，這刻推進的左腳位，自己仍能追貼少許，應還不致於釀成……
連念頭都還未完整冒出，只見岡部彰右臂張開以平衡身軀，右腳踏地左腳拉弓揮出，皮球應聲筆直地往遠柱死角飛去，在禁區頂這距離下港隊門將根本欲救無從。
麥家行呆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這完全不像是非慣用腳的姿勢和熟練度……
「岡部彰……」
這名日本隊長是貨真價實的雙槍全能中場指揮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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